森林的某個角落。他依舊在黑暗的森林中行走,左眼在陰暗的樹影中閃亮。
一個多小時了,居然沒有遇上任何人。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
1.遊戲的預設時間至少整整一天。
2.危險已經纏上了自己。
左眼沒有任何異動。但即便如此,他仍不認為沒有危險。
但他也並非傾向後一種可能。
因為,在他的判斷中,兩種情況,兼而有之。
奇怪的題材,奇怪的操作手段,奇怪的地點。
這次聯服,怎麽看怎麽不覺得人的威脅會比其他什麽要大。但,這對他來說好像……
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從某種意義上說,他應該是一個死人才對。
不過,至少他現在活著。
很快,他就會讓其他人知道自己活著。
想到此處,那張冷冽的臉上,嘴角揚起了一個弧度。
但怎麽看都不像是在笑。
忽然,他左眼中,看見一個人影走來。
方向是從樹林深處朝外走。
那是……
他閉上了左眼。
右眼中,那個身影並未消失,僅僅只是模糊了幾分罷了。
不是鬼。
至少現在還不是。
他閃到一棵樹後。
兩分鍾後。
一個人慌張地跑來,手中提著一杆獵槍,從他藏身的樹後經過。由於專心趕路,完全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不是鬼,也不是玩家。
只是,他該如何選擇?
根據遊戲開始前的影片和初始信息,這片森林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生某些不好的事。
選擇跟蹤,可以獲得更多情報。但一旦在那人到達目的地之前出現變故,那就得不償失。
選擇現在套出情報,能獲知的內容偏少,但更為穩妥。
他動了。
沒有道具,直接閃到那人的身後,一掌劈在他後背上。在那人身體向前栽倒時抓住了他的脖子,反手奪過獵槍。
完美的一套動作,幾乎難以判斷那只是一個受人控制的角色。
電腦前,他能感受到,那是真家夥,會對玩家造成傷害。不僅如此裡面的子彈,甚至對鬼魂也有一定的克制能力。
光標閃動,他把獵槍拖進了背包內。
屏幕下方的背包格裡,出現了一把槍的圖案。
做完這一切,他點擊面前的獵人,開始對話。
“你,你是誰?”
“你沒有提問的權利。現在,請你自己回答這個問題。”
那人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公,公主不在我這裡,她在森林深處。我,我不是有意放跑她的!”
“公主?”他眉頭一皺。
“你不是王后派來監督的人?太好了!白雪公主,她就在森林深處,你快去救救她!”
“嗯?”他看了看獵人,“帶路。”
白雪公主!
這直接就確定了遊戲內容。
而如果眼前的這個人能直接帶領自己找到那個白雪公主,那……
前方,那個獵人辨認著方向,朝樹林深處緩緩前行。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似乎還沒有從先前的驚嚇中回過神來。
隨著深入樹林,周圍一點點安靜下來。之前的鳥鳴聲,風聲,什麽野獸穿過樹林的聲音,都在一點點消失。
從平靜到寂靜。
從寂靜到死寂。
他看著屏幕上的場景,皺了皺眉。
似乎光線也變暗了。
鼠標再次點擊眼前的獵人,觸發對話。
“還沒到嗎?”
“快了。大概……十分鍾左右的路程。”
他的手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情況不對。
即使睜開著左眼,遊戲中自己能夠看見的視野也正在縮小。
他點擊了背包欄裡的獵槍,然後點擊面前的獵人。
槍響。
面前的那個人應聲栽倒。
沒有再觸發對話,沒有任何猶豫。狠辣。
遊戲中,解決完獵人之後,他立刻回頭,朝來路而去。
甚至,開始奔跑。
與此同時,鍾聲在樹林中響起。
“當。”
他的身體一滯。
周圍,整片樹林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色。
紅褐色從樹林深處蔓延而來。
翠綠一點點被棕褐侵蝕,在樹林中搖曳的葉片陸續變得枯黃,從枝頭跌落,在碰到地面前化為焦灰四散。
荒蕪如潮水般在樹林最深處孕育,最後席卷整片森林。
連同空氣,都被染成壓抑的紅褐。
十三聲鍾聲響過。
他的周圍,已經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左眼能及的范圍內,無數若隱若現的陰影在枯樹下蠢蠢欲動。
所謂的黑暗,來了嗎?
他看了看時間。四個小時。
在進入遊戲四個小時後,詛咒第一次出現。
他看了看身後,轉身重新向樹林深處走去。
既然已經如此,那麽朝回走也是沒有意義的。也許往深處走,能發現一些什麽。
他有足夠的自信,能確保自己不死。
無聲,無風。
這裡已經真正陷入了死寂。
耳邊,隱隱約約還有鍾聲回響,又伴隨著黑暗中窸窣的聲音。
有什麽正在醒來。
左眼一陣刺痛。
遠處,白影閃爍。
那白影,極其危險。
獵槍入手。
白影再次閃爍。比剛才近了十數米。
他卻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
雙眼直視前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和屏幕前他的表情毫無二致。
唯一的區別,僅僅是現實中,他的左眼是一片死灰。
但透過灰色的瞳孔,眼前的屏幕蒙上了一層淡紅。
還有二十米。
他依舊沒有動。
十米。
在第四次閃現的刹那,他的左眼閃過一道詭異的光。
那道白影忽然停頓了一瞬。
槍聲響起,他立刻後退。
面前,那白色的影子凝固在了原地。
潔白的紗裙一塵不染,蒼白的皮膚毫無生氣。
那張面容同樣蒼白,空洞的雙眼中沒有眼仁,只有眼白。
腦後,那一頭長發同樣只有純粹的白色。
本該是無瑕的潔白,在這女子的身上,卻顯出是近乎病態的蒼白。
可即使如此,依舊和這片扭曲的世界格格不入。
冰冷,恐怖。
這,就是所謂“白雪公主”嗎?
在身形凝滯了瞬間之後,那潔白的影子,一點點消散在原地。
但他很清楚,她根本沒有被驅散。這把獵槍遠遠沒有那樣的能力。
這僅僅是她主動退卻。
心頭的壓迫感散去,左眼的淡紅也逐漸褪去。
但耳機中,那窸窣聲卻越發清晰。
好像又有什麽東西,要從黑暗中孕育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