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
什麽是江湖?
在少年的眼中,是話本之中的故事,是陪伴自己過去日子的記憶。
他的外公很少來看他,但是每一次來看他的時候,年幼的他總是喜歡纏著外公,聽外公講那江湖的故事。
在故事中,在江湖裡,有浪跡天涯的瀟灑,有快意恩仇的痛快,有鮮衣怒馬的輕狂,有絕對精彩的浪漫。
江湖。
就是浪漫!
公子君曾經以為如此。
但是,眼下,一個無比真實的江湖在他的眼前展開。
沒有浪跡天涯,沒有快意恩仇,沒有鮮衣怒馬,沒有絕對精彩。
有的,只有那從眼前刺來的長矛。長矛之上還滴著鮮血,鮮血滴在地上,好似剛死不久之人還在哀嚎,刺鼻的腥味讓人不能呼吸。
殺!
只有殺!
快意恩仇是殺!
生死纏綿是殺!
這就是江湖!
褪去了話本之中那精彩但是虛假的描述,赤裸裸展現出來的最本質的特征。
一步江湖,步步都是江湖。
在江湖之中,命是最重要的,但是同時也是最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自己的命。
不重要的是別人的命。
就比如眼下。
焰靈姬為了活命,毫不猶豫的利用的公子君。
即便眼前的少年看樣貌不過十歲。
即便眼前的少年與自己毫無相乾。
焰靈姬不在乎眼前少年的生或者死。
她在意的,只有自己。
只要是人,就可以為她拖延時間,保住自己的命。
至於那個少年的命,有自己的命重要嗎?
公子君剛要開口,一道長矛帶著鋒銳刺殺過來。
在那長矛刺來的那一瞬間,公子君背後的道劍開始顫抖,碰撞著劍鞘,發出冰冷又鋒銳的聲音。
從未有過的經歷讓公子君有了一瞬間的恍惚,在回過神來之時,那長矛已經近在眼前。
而原本跪在一旁的焰靈姬同時一個閃身,向後方急速掠去。
公子君腳下如同暮雪鴻爪一般,去如風。
拉開數十米的距離,同時追上了焰靈姬,反手在焰靈姬背後點了幾處大穴。這一次不同上一次只是讓焰靈姬身體麻痹一瞬間了,而是徹底的封住了焰靈姬體內真氣運轉。
焰靈姬眼中閃過一絲驚恐,看著眼前的少年。
原本以為是一隻兔子,沒想到卻是一頭老虎。
一擊不中,那身穿銀白盔甲的士卒當下停下了腳步,看著眼前的半大少年,眼神之中驚疑不定。
“你是何人?”
然後看了一眼公子君身上穿的道袍,又問道:“你是道家的人?”
公子君身後道劍震顫,公子君在身前雙指一劃,氣機牽引之下,道劍飛出劍鞘,握在了給自己的手中。
說實在的,公子君現在有點緊張。道劍入手,那手握在劍柄之上的充實感覺,才讓公子君的心情微微平複下來。
“你剛才想要殺了我吧!”
“既然你要殺我,那有必要知道我是誰嗎?若不是剛才我躲開了,想必此時的我已經是一具屍體了吧。”
“一言不合,拔劍殺人。這......可不是我向往的江湖啊。”
公子君搖了搖頭:“我與這個人並無關系。我與你們也並無關系。說實話,我真的隻想問一個路而已啊。”
“路人?”
那個小頭目冷笑一聲。
“你說的這話,有誰會相信?!”
“只要和刺殺者有關聯,那就絕對沒有放過的可能。哪怕你是被誣陷的,但凡是有嫌疑,那就隻好算你倒霉了!”
“何況你一個半大少年,即便冤枉你又如何?殺了就是殺了!像你這樣的人,本大人手底下不知是死了多少的人了,不在乎多你一個!”
公子君抬頭看了一眼那士兵,皺著眉頭,想了一下。然後展眉一笑。
“不錯,你說的有道理。但是,你知道嗎?你說的這些話就好像是那故事當中的小反派,連兩百字都活不過的那種。”
“一般這個時候,應該會出現正義的主角,消滅反派,英雄救美。”
“你們說,我要不要做這個正義的英雄呢?”
那頭目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總是有些熱血的少年喜歡做正義的事情。而我,也最喜歡少年的熱血染在我身上為我驅寒的感覺。少年,你想嘗一嘗做英雄的滋味嗎?”
數十人散開,圍成一個半圓,手中的長矛閃爍著暗綠色的光芒,上面定然是下了劇毒。
“在大人的世界裡,沒有熱血的夢想,只有冰冷的現實。”
觀想!
道家觀想!
一個身影在公子君的腦海之中浮現,公子君以己身映照那個身影。
從頭髮,從眼神,從語言,從神態......
恍惚之間,氣氛開始變化。雪地之上漸漸起了白霧。
白霧之中,有一道人影若隱若現。
是公子君,卻又非是公子君。
一身的冰冷,一身的超然,一身的出塵,以及,一身的孤獨......
這樣的感覺......
好似那個獨孤峰上的不世仙人踏足人世間。
煙霧散去,人影還是那個人影。可是他的眼神卻是截然不同。
沒有了一塵不染的清澈。
有的只有那如同滿地銀白的冰冷與無情。
眼中閃過絲絲的冷意:“沒想到將軍也有這般深刻的體悟啊!想必也曾經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吧。”
“你難道不知道嗎?”公子君說著,一步踏出,身法似電。
“在這江湖之上啊......”
公子君手中道劍揮出,好似斬斷一縷清風。
一顆大好的頭顱衝天飛起。那血從脖子上噴射而出,濺出足足一米多高。
“有三種人千萬不要小看!”公子君手掌上寒氣釋放,那衝天的血液頓時化作一片片血色冰晶,然後陡然射向四方。
“老人,女人和......小孩!”血色冰晶化作飛刀利刃,刺向周圍。頓時地上多了十來個屍體。那頭目站在隊伍的最後方。當他看見公子君動手的那一刻後瞳孔緊縮。一股子的後悔的心情難以言表。
踢到石頭了!
小頭目再回神,引入眼眶的是公子君那一雙冰冷無情的眼睛,還有那避無可避的一刺。
那是可以刺中飛蟲翅膀的一刺。
在漫天大雨之中連雨水都無法刺中翩翩起舞的飛蟲。
但是輕君的劍可以。
錯身!
戰停!
公子君身形依舊。
那小頭目,魂飛九天,大好頭顱離開身體,落在地上。
公子君攤開手,漫天飛雪圍繞在公子君的身邊,一股吸力將周圍的雪花吸在手中,一片片薄如蟬翼的冰晶在手中形成。
手一揮,射到剩余士兵的身體裡。
生死符!
種下生死符,從此生死由人不由己!
那無數的寒冰碎片向四方射去,根本就來不及阻擋,那寒冰碎片就已經從那些士兵的脖子上,手上,以及那沒有被盔甲包裹的地方上被打進去了身體。
冷!冷到了骨髓!那士兵們周圍立刻布滿了寒氣,臉色也已經開始發白,嘴唇也開始發紫。
癢!鑽心的癢!他們解下盔甲,開始不斷的撓癢。隨著那些人不斷撓癢動作,血腥味越發的濃烈,伴隨著那慘嚎哀痛,那全身都被撓破,指甲縫裡全部都是那肉絲,身上早已被抓的面目全非!
那些士兵,嘴角的大笑,眼睛在流淚,在冰雪之中脫下了盔甲,指甲在赤裸的上身之上拚命的抓,劃出一道道血痕。
全身癢的發笑,痛苦的流淚。
刺目的血,潔白的雪。
癲狂的笑,痛苦的淚。
不知何時,雪又開始下。
公子君就站在那裡,站在漫天風雪之中,看著眼前的一切。
這一刻,道家天宗的無情在公子君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焰靈姬看著那道背影。
如神!
如魔!
焰靈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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