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內,一番歇斯底裡的嘶吼,之後又死一般的安靜。
這時,亡靈女人的兒子安靜了,陳老師一番話,真的有觸動到了他。
他在那兒發著呆。
他開始相信,陳老師沒有騙他,他的媽媽好像真的不會回來了,因為以往早就回來了,即便不會回來,也會有一個電話。
忽然,他的心好痛,就好像世界塌了。
忽然,他就哭了,哭的撕心裂肺,不斷的喊著‘媽’,不斷的喊著。
下一幕,陳老師一把上前,抱住了這個孩子,他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才可以安慰,他只是僅僅的抱著,陪著這個孩子一起在哭。
窗外。
郝知深呼吸了一口氣,他慕然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而這一個過程,亡靈女人也從頭目睹到了尾,她擔心兒子以後怎麽辦,於是有了執念。
可現在,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陳老師會在。
這時,看著兒子哭著,她多想進去,再抱一抱兒子,可是不行了,抱不到了。
不知過了有多久,屋內又安靜了。
陳老師坐在桌子旁邊,在一旁是亡靈女人的兒子。
陳老師低著頭,開口問道:“老師問你,很多人叫你傻子,你知道最難過的是誰嗎?”
“我很難過。”
亡靈女人的兒子搖著頭,這樣回答。
“不,不對。”
陳老師搖頭,看著亡靈女人兒子一眼,語重心長道:“最難過的是你媽媽,你在學校時,她很不放心你,她都多去看你,可是她不敢出現。”
“為什麽?”亡靈女人的兒子道。
“因為你媽媽想讓你獨立,你媽媽知道,總有一天她會顧不上你,她想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陳老師回答道。
只是,這樣一句話,亡靈女人的兒子聽不懂,不是很理解。
陳老師深呼吸了一口氣,又問道:“我再問你,你是不是傻子?”
“我……我是。”
說這句話時,亡靈女人的兒子很委屈,很自卑。
“不,你不是。”
陳老師還是否認,他很鄭重,摸了摸亡靈女人兒子的頭,道:“你不傻的,你很聰明,所以你以後要好好學習,你媽媽希望你好好學習,對不對?”
“對,我媽媽還說,可喜歡我寫的作文了。”亡靈女人的兒子道。
“是啊,那你好好學寫字,認字,是不?”
“是。”
“再想想,你媽媽還跟你說過什麽,比如她最喜歡什麽。”陳老師問道。
亡靈女人的兒子想了想,道:“我媽媽說,她希望我一直開開心心的,健健康康的,等有一天,她一定幫我治好,和別的孩子一樣。”
“可是我媽媽不在了。”亡靈女人的兒子低了低頭,又要哭。
“不許哭,你要聽話,不然你媽媽在天堂都不會開心,她會一直看著你,所以你要好好學習,知道嗎?”
陳老師命令道。
於是,亡靈女人的兒子生生又把淚給止住了,點著頭,重複道:“我不哭,我媽媽在天堂看著呢,她一直看著我,所以我要好好學習。”
這時他已經把扔出去的書本撿了回來。
“嗯。”
陳老師欣慰了許多,至少現在他安心了,這個孩子度過了最難過的一關,以後他會多關照,他至少要讓這個孩子有了自理能力,不然他也不能一直過來照看,因為他也有家庭,他也要忙。
“我現在就學,我現在就學。”
亡靈女人的兒子倔強著,也在懂事著,他要讓別人知道,他不傻,他更要對得起自己的媽媽。
“嗯,好,我陪你。”陳老師並沒有拒絕,而且今天晚上他不打算回去,他近些時日都要在這兒,另外孩子他媽媽的後事還需要他料理。
其實,陳老師也無奈,因為這一家在村子,無親無故,現在只有他幫襯著一些,盡一些力所能及的責任吧。
以後……
以後如何,他不知道,而眼下又不忍心不管,只能說過一天是一天,希望一天比一天好。
在窗外,郝知看著這一幕幕,安心許多。
因為,他來此是為了讓女人的兒子接受女人出車禍一事,可眼下陳老師做到了,那他也沒必要再進去,多此一舉了。
他擦了擦臉上留下的淚漬,轉過頭,看向一旁的亡靈女人,說道:“阿姨,現在……你可以安心了吧?”
“嗯。”
亡靈女人一直盯著屋內,在看著,她能出來,兒子已經接受了她去世一事,另外她相信兒子以後會堅強很多。
女人的心願了了。
這時候,她該走了。
可是她要再多待一會,因為還有一些事要交待一下。
往常來說,心願或是執念一了,亡靈該走了,是不準許留下來的,但是這一次,在得知女人的想法時,郝知選擇同意,道:“嗯,可以的。”
於是,在窗外,郝知繼續等著。
關於這個擅自主張的抉擇,郝知並不打算和看門老人說,相信看門老人也會同意,再說他會時時刻刻注意著亡靈女人,以防什麽變故。
事實上,能有什麽變故呢?
一個淳樸的女人,愛子心切,即便成為亡靈,也是得已尊重的。
這一等,一個多小時。
現在很晚了,許多人家早已入睡,村子一片安詳。
這時,亡靈女人的兒子學著、學著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他二十多歲的樣子,可心智不成熟,只有幾歲,睡著時都一副憨憨的樣子。
陳老師在一旁,輕輕的叫了幾聲,見孩子不醒,確信孩子是睡著了。
他‘唉’了一聲,歎著氣,起身。
隨後,他伸手要抱這個孩子,不過這個孩子可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小孩,這個孩子只是心智不成熟而已,身子還是長大了,很重的。
“唉。”
陳老師再次一歎,他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還是一個文人,抱著一個人還是很吃力的,但還是把亡靈女人的孩子抱上床。
“呼。”
“呼。”
陳老師喘著氣,喘了一會,緩了一會,他低頭看了看床上酣睡的女人兒子,苦笑了一聲,一臉無奈,自語道:“真不知道這麽做,我圖什麽?”
“唉。”
陳老師歎著氣,苦笑著,對於這個問題,他並沒有想太多,因為有些事,不是圖什麽而做,只是心不安而已。
如果說,真圖什麽,就是圖一個安心吧。
“行了,你可是為人師表啊。”
陳老師自語,這樣對自己說著,隨後他趴在桌子上,今晚就這樣將就,雖說還有床可睡,但那是孩子他媽媽的,他要這樣躺上去,傳出去可就是另一番意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