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不要走，協助嘉莉博士把馬克轉移到觀察室。嘉莉博士問起來就說我說的。”

　“喂，飛雪，睡了嗎?”

　“隊長都成那樣了，誰還睡得著啊，大家都在軍械整備室等消息呢，馬克隊長沒事吧?”

　“說不清。你讓科裡帶幾個人來生化室，負責保護馬克。你和艾麗卡要是不累的話來趟醫療區，冉冰暈倒了。”

　“嚴不嚴重?”

　“我剛從手術室出來，不太清楚……”

　“喂，喂，掛的真快！”

　凌白苦笑了一下，準備去醫療區看看冉冰。剛才手術室裡發生的事情過於突然和迫切，他暫時顧不上冉冰，何況鏡南、傑西卡她們在場，也不必他分心。

　沒走多遠，前方突然傳來腳步聲和車輪碾壓地面的聲音，只見鏡南推著坐在輪椅上的摩根城主向這邊走來，身後跟著四名荷槍實彈的城防軍士兵。

　凌白快步迎上前，關心地問道:“冉冰怎麽樣了?”

　鏡南歎道:“沒什麽大問題，就是過於疲勞和傷心過度了，醫生說休息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獵荒者已經失去了一位指揮官，可不能再失去一位副官了，不然整個部門非癱瘓一陣子不可。”凌白頭疼道。

　面色頹唐的摩根突然開口問道:“這次犧牲了多少獵荒者?”

　凌白的目光投向鏡南，鏡南知道他的意思，輕輕點了點頭，於是凌白便不在隱瞞，“不包括馬克在內，犧牲二十八人，受傷十三人，損失四台重立體，一台受損，科研部應該能夠修複。”

　“二十九人……”

　摩根臉色發白，感覺心口陣陣絞痛，整個人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脊背佝僂，面容上浮現出濃濃的悲傷和暮氣，聲音疲憊而沙啞地說道:“是我害死了他們。”

　凌白平靜道:“身為獵荒者，犧牲在所難免。如果他們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值得用生命去完成的，即便死亡也會感到無上的榮耀。逝者已逝，生者應當更加珍惜他們用生命換來的未來，悲傷自責於燈塔無益。”

　摩根抬起頭，看著凌白怔怔出神。

　“馬克的遺體暫時存放在生化所的觀察室裡，我已經讓獵荒者過來看護，後續怎麽處理等明天再說吧。”

　鏡南、摩根微微點頭。

　“時間不早了，城主大人的身體剛剛康復，不宜操勞，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鏡南輕聲道:“城主大人，凌白說得對，您還是回去休息吧……”

　摩根擺擺手，說道:“鏡南，凌白，你們陪我走走。我有話跟你們說。”

　“你們留在這裡。”

　四名城防軍士兵應道:“是，城主大人！”

　燈塔所處的位置靠近赤道，時值九月，入夜後的千米高空已經有些冷意。

　夜空中的月亮雖然已經是輪殘月，但散發出的光芒依舊清亮。不知道是不是凌白的錯覺，他發現靈籠世界的月亮比他以前見過的月亮都要大，給他的感覺是月亮離腳下的星球很近很近。

　據說五十多年前的大災變，就是月相異動引發強烈的地質變動，月亮大跟這個有沒有關系呢?

　“我昏迷期間，燈塔上發生的事情鏡南都跟我說了，你們做的很好。”摩根的聲音打斷了凌白的思緒。

　“查爾斯……”摩根滿臉失望和憤怒，“我是真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種泯滅人性的事情。如果我的心再很一點，也許馬克就不會、不會死。他是我們燈塔的希望啊！老師把他留在燈塔，我卻沒有保護好他。”

　“城主大人……”

　從摩根的話裡，凌白和鏡南聽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意味，鏡南或許猶豫不決，凌白可沒什麽顧忌，直截了當地問道:“城主大人，馬克身上是不是有什麽秘密?”

　摩根苦笑道:“人都死了，再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

　“城主大人，與馬克的死比起來，我認為隱瞞才是最沒有意義的事情。其實有個疑惑，我很早就想問你了。馬克也曾經問過你，你並沒有回答。”

　摩根偏頭看向凌白，開口道:“你問吧。”

　“地面上有人類生存。”

　他說這句話時的語氣根本不是在詢問摩根，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前幾天的廷議上，馬克說過這件事，鏡南還有印象，此時聽凌白再次提起，不禁露出好奇的神情。

　聽到凌白的話，摩根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他會舊事重提，但臉上的神情卻出乎預料的平靜，用一種柔和的聲音說道:“有時候眼睛看到的東西，並不一定是真實的。幾十年前，地面就已經不適合人類生存了。”

　凌白冷不丁冒出一句話，“也就是說，她不是人。”

　“不是人?”

　鏡南身軀一震，不敢置信地道:“不是人，那會是什麽?城主大人，您知道她的身份?”

　見摩根默不作聲，凌白沉聲道:“城主大人，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待燈塔未來的，我眼中這個散發光明照亮末世黑暗的燈塔，正在一點點的黯淡。燈塔上很多物資沒法自給自足，全靠地面采集，有一天地面物資耗盡了，燈塔怎麽辦?幾天前在地面見到她的時候，我心裡有震驚，也有喜悅，仿佛看到了人類重返地面生活的希望。 ”

　“這些年，燈塔確實有了重返地面的能力，但是我不敢保證脆弱的人類能否承受住噬極獸的衝擊。”摩根謹慎地說道。

　凌白無情指出，“擺在燈塔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條是離開母星，到浩瀚宇宙中尋找新的家園。一條是重返地面，重新建立人類文明。困守燈塔，苟且偷安，遲早要完。城主大人，如果地面真有人類生存，我們應該團結起來，共渡難關。即使他們不是人，但擁有人類的形態，必然跟人類有關系，也許雙方存在合作的可能性。”

　“合作?”摩根陡然變得激動起來，“放棄這種不切實際的念頭和幻想。”

　“你知道她是什麽東西嗎?”

　“她不是人！不是人！”

　凌白問道:“她到底是什麽?”

　沉默片刻，摩根緩緩吐出三個字:“奇美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