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飛現在是孤身一人,居無定所,暫時也沒什麽地方可去,當晚便乾脆住進了水東門的大宅院裡,也算是和楚月軒搭個伴。
大宅院還算寬敞,院壩東西兩邊分布著七八間堂屋,不過,這些屋裡總有一股子霉味,熏得人睜不開眼睛,也不知多久沒被人打掃過了。幾間屋的家什奇缺,甚至連張床都沒有,就連何衝原來住的地方,也只是打了個地鋪而已,據楚月軒說,屋裡原來有床,過冬的時候天冷,便直接劈了當乾柴用。
正對院壩中間的大廳,是平日裡議事的地方,裡面只有七、八張椅子,還盡是些破破爛爛,缺胳膊少腿的。正前方供奉著創派祖師的牌位,連個貢品都沒有,顯得格外寒磣,也不知祖師爺在地下會作何感想。
不過,住在這裡倒有個好處,那就是清靜。之所以叫水東門,是因為它臨江,身後又背靠皇城,一到夜裡,點著燈籠的畫舫便猶如銀河星辰一般齊聚江水之上,從院裡眺望便能直接欣賞到江面上的美景,也算水東門為數不多的優勢吧。
快到飯點時,楚月軒自去廚房準備晚飯,燕飛十分好奇這個揭不開鍋的地方會弄出些什麽樣的飯菜來,便大喇喇地坐在一張破舊的大圓桌上,翹首以盼。
不多時,楚月軒端著一大盆不知名的水煮野菜便上了桌,燕飛一瞧,情不自禁皺起了眉頭。這菜看著清湯寡水,沒有半分油氣,泡在水裡裹著湯,黏黏糊糊的,也不知楚月軒是怎麽弄的。燕飛惴惴良久,實在難以下筷,然而,楚月軒卻吃得格外香甜。他不斷從盆裡夾一口菜,呼啦啦地吃得十分過癮。
燕飛吞了口唾沫,又看看盆子裡花花綠綠的野菜,試著夾上一筷子嘗了嘗,發覺這東西倒也不算太難吃,就是有點太淡,沒什麽鹽味。
燕飛指著野菜對楚月軒問道:“你這些天一直就吃這個?”
楚月軒點點頭,又繼續扒拉一口菜湯。燕飛看著有些不是滋味,推開飯碗說道:“走,我們下館子去。”
出人意料的,楚月軒頭也不抬的說道:“不去。”
“我這裡正好有五兩銀子,足夠咱們吃頓好的,反正這錢也是別人給的,不用白不用。”燕飛慫恿道。
楚月軒始終面無表情,任憑燕飛如何口乾舌燥,他就是不發一言,似乎要用這種方式來表示拒絕。
說了半天,對方還是不言不語,早就心生不滿的燕飛忍不住不禁破口大罵道:“我說你這人怎麽是根木頭,把人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你不去是吧,不去拉倒。”
說著站起身來,一拍桌子,頭也不回的出了門。楚月軒看著燕飛離去的聲影,微微歎了口氣,三兩下將碗中的菜湯都吃完,也跟著出了門。
“這個楚月軒,真是個榆木腦袋,無趣,無趣至極!”燕飛一邊走,一邊忿忿不平地罵道。
在繁華的京城中,夜宴十分普遍,京城的百姓最懂得享受閑暇,因此,最不缺的就是吃飯的地方。既有奢華的酒樓可供豪門大戶消費,又有面向普通百姓的街邊食攤可供選擇。街道兩旁,密密麻麻的擺放著各式的食攤,兩張桌子一個灶台,就是整個食攤的所以家什,賣的也都是些百姓喜聞樂見又價廉物美的小吃,如混沌、燒餅、米粉、面條、油條這樣的常見小吃。
燕飛走進了一間名叫“食為天”的飯館,飯館老板體胖,正倚靠在櫃台前算帳,一見有客,便熱情地招呼道:“客官,想吃點什麽?”
“來一碗醬肘子,
切盤鹵牛肉,再蒸條魚外加一壺酒。”燕飛豪氣地說道。 懷裡揣著白天得來的銀子,夠他揮霍上一陣子了。
“好嘞,您坐好,馬上就來。”掌櫃答應一句,自去廚房安排。
燕飛百無聊賴地等著上菜,就在這時,燕飛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聲影,不禁“咦”了一聲。心道:“他怎麽也跑出來了?”
店外匆匆走過的聲影,正是水東門的大弟子楚月軒。只見他悶著頭,邁著輕快的步子,一轉眼人就不見了。
“這人要上哪兒去?”燕飛心中好奇,眼見楚月軒越走越遠,他呼啦一下站了起來,對著老板大叫道:“老板,菜我不要了。”
剛說完,也不待回應,人影一閃而出,隨著楚月軒過去的路跟了上去。
與此同時,在黑虎幫的大廳裡,幫主莫烈正來回踱步,似乎思索著什麽,在他旁邊站著的,赫然便是早些時候,被燕飛打跑的徐茂九。
徐茂九從水東門出來後,心裡便越發不是滋味,他本就是京城有名的破皮無賴,以替人收賭債為生,沒想這次上門收債不僅沒收到錢,反而還倒貼進去五兩銀子。他知道憑自己手下那幾個烏合之眾是對付不了那個少年掌門的,便直接去了黑虎幫尋找幫手。
“莫幫主,你可得替我出這口惡氣啊,我上門討債,錢沒要到,還倒賠了五兩銀子,這事兒窩火。”徐茂九委屈地說道。
莫烈心中所想的,卻是另一回事。
“你說一個少年自稱是水東門的掌門?”莫烈好奇地問道。
“可不是嗎,這人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功夫奇高,三兩下就把我們製住。我仔細看過他手中的那塊令牌,應該是如假包換的掌門令牌,也不知道何衝那個老雜毛怎麽會把位置傳給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徐茂九氣憤難當道。
莫烈微微一笑,心中暗道:“我正準備下手,你就送上門來了,這可真是剛想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來,我大可借此機會, 敲姓徐的一筆,還能借此把那塊地給奪回來,真是一石二鳥。”
打定主意,莫烈便舔舔嘴唇,對徐茂九笑道:“好說好說,要不要我叫人踏平水東門,替你出氣啊?”
徐茂九自然也知道,這樣做無異於與虎謀皮,可他已被仇恨衝昏了頭腦,咬牙說道:“只要莫幫主替我踏平水東門,我定要厚禮相贈。”
話分兩頭。
燕飛的輕功經過瘋子袁盈泰的調教,施展起來早已是遊刃有余,從飯館出來後,他便跳上房簷,一路尾隨在楚月軒的身後。
走了半晌,楚月軒穿過小巷,徑直拐進了一家開著的鐵匠鋪裡。燕飛腳下生風,身輕如燕,瞧準時機啪一下跳到鐵匠鋪的屋頂之上,剛扒開瓦片,就聽見楚月軒在廊下正與人說話。
一個鐵匠模樣的人親切地說道:“楚兄弟,你來啦。”
楚月軒本就不善言辭,聞言隻鼻孔發出“嗯”的聲音,算是答應。
好在這人似乎與他熟絡,知道他的性格,他笑笑不以為意,接著說道:“怎麽,又缺錢用了?”
趴在屋頂上偷聽的燕飛頓時一驚,心中暗道:“難道姓楚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楚月軒不置可否,默不作聲。鐵匠歎口氣道:“我說楚兄弟,這些年可苦了你了,你們掌門雖然不著調,還算是個好人,只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迷上賭錢,害得你沒日沒夜的打工替他還債,還要張羅門裡的大大小小事。”
“打工?還債?”燕飛心中一沉,尋思道:“這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