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年9月5日。

　凌晨。

　這裡是距離青城數百公裡外的另一座城市。

　市中心醫院。

　夜深人靜。

　醫院走廊上隱隱彌漫著刺鼻的消毒水味。

　因為這是呼吸道病毒高發的季節，及時消毒，做好防護……很重要。

　狹長走廊上，燈光昏暗，忽明忽滅。

　“特麽前幾天不是讓後勤科來修這個破燈嗎?這都幾天了，還沒完事，這種辦事效率都沒給炒魷魚，這就尼瑪離譜。”

　一個中年保安持著手電筒，在深夜的醫院走廊中巡邏。

　嘴裡嘀嘀咕咕。

　嘶——

　忽然。

　保安背後微微一涼。

　似是有一股奇怪的寒意，從背後一掃而過。

　刹那間，竟讓他有種被女人從背後悄咪咪摸了一下的錯覺。

　——就是這手有點涼。

　保安嚇得抖了一個激靈，回頭一看。

　背後空無一人！

　走廊上只有一扇窗戶敞開，呼呼地吹著冷風。

　“嘖，嚇老子一跳！”

　九月已是入秋。

　夜裡的氣溫，顯得有些涼。

　加上走廊沒有關窗，秋風呼呼地吹，難怪會有這種錯覺。

　保安也不敢大聲埋怨，只是走上前，默默地將走廊的窗戶關好。

　嗤——

　忽明忽滅的燈光又劇烈閃爍了一下。

　“早知道就不貪便宜看那種‘怪異病棟’的電影了，畫質不好，看了還容易讓人胡思亂想。”

　在找出背後發涼的罪魁禍首後，中年保安心裡頭也舒服不少，連那忽明忽暗的燈光，也莫名地顯得幾分可愛。

　“嗯，差不多到了睡覺時間——”

　噠。

　噠。

　噠噠。

　忽然。

　昏暗的走廊盡頭，傳來一陣清脆的高跟鞋聲。

　那高跟鞋腳步聲，若是仔細分辨，似乎帶著一種怪異的節律，就好像——

　動作不太靈活。

　因為正常人走路的聲音，應該是噠，噠，噠，噠，噠。

　而不是——

　噠噠，噠，噠，噠噠。

　“誰！”

　中年保安兩腿止不住地抖了起來。

　在聽到腳步聲的同時，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過身，明晃晃地電筒瞬間便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掃了過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不久前看的恐怖小電影影響，中年保安總覺得今夜醫院的氣氛有些古怪。

　“都是這破燈！”

　中年保安吞了一口唾沫。

　他並沒有發現，就在這短短幾秒內，緊握手電筒的掌心間卻沁滿了汗水。

　不會那麽邪門吧?

　我可是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一個高挑性感的身影，從走廊盡頭出現。

　那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醫生。

　呼——

　在看清那身影的瞬間，中年保安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然後想起自己的一驚一乍，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這一把年紀了，還真越活越膽小。

　很快，女醫生便走到了中年保安身邊。

　“你是……”

　中年保安忽然覺得，周圍氣溫似乎下降了些許，讓他忍不住抖了抖。

　“張醫生。”

　女醫生低頭看了看胸前工牌，工牌上有張青澀的照片。

　然後張醫生朝保安示意了一下，微微一笑。

　“哦，嘿，張醫生你好，你今晚夜班嗎?”

　保安收起手電筒，手也不知該往哪裡放。

　原因無他，這女醫生長得挺漂亮的，讓保安不太敢直視張醫生那冷冰冰的眼睛。

　張醫生?

　對了，他依稀記得，這層樓心內科的確是有這麽一位醫生。

　據說還是未婚單身，如果他能年輕二十年……咳咳。

　“不是，我回來加班。”

　“加班?你們挺忙的吧?我今天還看了新聞，說這兩天一下子死了兩個年輕的娃子，都是二十歲左右，看新聞說死因是心臟病——嘖嘖，現在的年輕人，也不知道勞逸結合，整天往外跑……”

　“呵呵。”

　張醫生笑了笑，似乎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

　“對了，張醫生，我看你走路姿勢，該不是腳傷著了吧?”

　張醫生聞言，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古怪。

　卻只是搖搖頭:“我穿不慣高跟鞋。”

　中年保安一看張醫生的表情，便瞬間閉上嘴。

　——自討沒趣。

　他連忙擺擺手:“那張醫生，那我繼續去巡邏，這就不礙你事了！”

　保安連忙陪著笑，從形態妖嬈的張醫生身邊離開。

　張醫生輕嗯一聲，頭也不回，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中年保安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那小包臀是在是……咳咳，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生怕被美女發現自己偷窺，中年保安連忙回過頭，繼續巡邏，也不敢看太久，又重新提起手電筒。

　一般來說。

　巡邏也只是走走過場而已。

　或者處理一些當班醫生不方便處理的糾紛。

　畢竟……

　醫患矛盾這玩意，的確就挺一言難盡的。

　否則，誰又會聘請他這種老胳膊老腿來當保安呢?

　中年保安打了一個呵欠，四周溫度似乎又稍稍暖和了一些。

　果然是那該死的窗，涼風嗖嗖地，嚇死個人。

　“唉，聽說因為年輕人心臟病發病率有所提升，新聞裡才剛說，要咱們醫院做點數據統計，列一份文案來，要倡導市民合理飲食合理作息來著——”

　“這年頭當醫生也不容易啊，不僅僅要會看病，還得會作文案，又要能熬夜，更得要身手好，強身術與遊龍步水平不能太低……嘖嘖。”

　“對了——”

　中年保安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就在今早。

　市裡新聞似乎發了一篇追悼文。

　說是本市某個醫院的女醫生也因心臟病猝死在家裡，還呼籲全市市民轉發來著。

　想到這裡，中年保安順手打開了手機，重溫一下早上沒仔細看的新聞。

　“咦?居然還是咱們這單位的醫生?”

　“喲謔！女的?才26歲?未婚！唉，太可憐的！”

　“聽說屍體還在停屍間的冷凍艙裡……”

　“嗯?”

　忽然。

　中年保安莫名地覺得，那因心臟病死去的醫生，長相有點臉熟。

　眾所周知，長相與照片，總是隔著一大片美顏的距離。

　中年保安揉了揉眼。

　看向新聞下方的死者名字。

　“張……張……張……”

　刹那間，中年保安臉色煞白。

　啪。

　手機掉在地上，摔得綁響。

　“哦?原來是‘我’嗎?”

　一個聲音，突兀在渾身冰涼的中年保安身後響起。

　低聲囈語。

　近在耳畔。

　幽香撲鼻。

　……

　……

　青城。

　天氣陰。

　伊凜默默瀏覽著“使徒論壇”。

　各位資深大神，腦子木了，對敏捷側強化路線有所疑惑，不知如何改進?

　現在想想，我上一個試練竟如此好運！

　我與某位女使徒在試煉中相愛相殺的溫馨小故事，火熱連載中！

　夭壽了夭壽了！我堂堂力量側強者上個試練竟然精神屬性加得比力量還多！

　萌新問一下，連續兩個試練都獲得a評價是什麽水平?

　……

　然後下面均是清一色的水貼式回復——

　樓主，割以永治！

　手動滑稽！

　狗頭保命！

　虎軀一震，三分走人！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灌水，是一種態度。

　“……”

　伊凜簡單瀏覽了一圈，似乎沒發現什麽特別有意思的內容，便默默關閉了論壇。

　灌水吹牛的帖子……

　佔了九成。

　不過也可以理解。

　比起未來某個時間段，現在的使徒圈子還算是屬於“安逸期”。

　——很正常。

　在不遠處。

　潘正義面無表情，隱隱帶著幾分冷峻。

　忽然。

　只見潘正義抬起了手掌。

　一股無形的氣勢從他身上緩緩散發出來。

　“使徒面板！”

　伊凜:“……”

　數秒後，潘正義換了一個姿勢。

　“再來，使徒面板！”

　伊凜:“……”

　“臥槽——使徒面板板板！”

　伊凜:“……”

　潘正義又嘗試了十八種姿勢後。

　終於放下了酸軟的雙臂。

　然後蹬蹬蹬跑到伊凜面前，攤開手掌。

　“給我來一瓶‘忘情水’！”

　“那叫快樂飲料。”伊凜糾正道。

　“無所謂，我想喝。”

　伊凜無奈地將“快樂飲料”從儲物空間掏出來，丟給了潘正義。

　潘正義仰頭咕咕咕喝了一大口。

　然後開開心心地唱了起來。

　“分手快樂~祝你快樂~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一邊大聲唱著歌，潘正義漸行漸遠。

　砰。

　然後將自己關進房門，鎖死。

　伊凜輕輕歎了一口氣:“又瘋了一個。”

　……

　潘正義這古怪的反應，得追溯到伊凜與潘正義剛從民風淳樸的哥譚市旅遊回來後。

　那一天。

　伊凜望著那讓人蛋疼的“50000混亂值”需求，無語地從模組空間中退出來時。

　潘正義卻皺著眉頭跑了過來。

　伊凜花了5秒鍾時間，仔細分辨潘正義的神態、動作後，很快得出了結論。

　“潘小正?”

　嗯，相對正常的那個潘正義。

　“這不重要！”潘小正表情似乎有點一言難盡:“在試練裡，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伊凜聞言，忍不住微微一怔:“你自己發生了什麽事你問我?”

　潘小正猶豫片刻，還是將他的故事娓娓道來。

　可惜——

　沒有酒。

　伊凜聽完。

　不禁陷入沉思中。

　潘正義竟比他想象中，還要神秘。

　難道神經病的世界，真的如此難以理喻?

　“也就是說，平時你們都是共享記憶，哪怕你沒有出現，你也能透過‘他’的眼睛，看到外面?”

　“對！”潘正義點點頭。

　“然後在哥譚市裡，你最後隻記得‘另一個你’，躲在女廁所裡化妝?然後……就沒有了?”

　潘小正歎了一口氣:“然後……等我醒來，我就躺在養老院裡，周圍全是屍體。”

　“中間的記憶全部沒有了?”

　“嗯。”潘正義見伊凜終於理解，莫名地好受一些:“你也許很難理解我和‘他’的關系，我一時半會也很難解釋清楚……”

　廢話，正常人能理解那才叫不正常。

　伊凜在心裡默默說了一句。

　但卻沒有打斷潘正義的話。

　“平時我出現的時候，嗯，‘他’是處於一種類似於沉睡的狀態。其實，‘他’應該也感覺到我的存在，所以在很多時候，‘他’都下意識地不去睡覺，除非……實在忍不住。”

　“這就是他黑眼圈的由來?”

　“呃……這不重要。”潘正義聳聳肩:“而從養老院醒來後，我感覺……有點不一樣，‘他’不像是沉睡，就像是……沒了。”

　“沒了?”伊凜表情微微一凝。

　潘小正揉了揉那亂糟糟的頭髮:“不，這麽說也不太準確，總之，我很肯定，我醒來的時候，並沒有吃藥……那顆‘nT-046’。”

　伊凜低頭思索片刻。

　換言之。

　潘小正根本不清楚，潘正義在主線任務二中，那莫名其妙精準得離譜的直覺，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一分鍾後，伊凜呵呵一笑。

　“這不也挺好?”

　伊凜指的是，潘小正徹底轉正一事。

　“不，你丫的不懂。”潘小正一臉糾結:“‘他’只是感覺沒了，但其實還在！”

　“什麽意思?”伊凜聞言，眉頭微微一皺。

　“我沒辦法打開使徒面板！”

　“?”

　“潘正義不在，我除了能打開儲物空間之外，無論是使徒面板，還是技能，都沒法使用！”

　“哦——”伊凜明白了，指著潘正義，緩緩說道:“也就是說，現在的你，就是一個移動倉庫?”

　潘小正:“……”

　他很想一拳往這個魅力值不高的家夥臉上錘過去。

　但偏偏無法反駁。

　“那你去睡吧。”伊凜擺擺手。

　潘小正:“?”

　伊凜呵呵一笑:“不睡……要你何用?”

　潘小正:“……”

　總而言之——

　潘小正廢了。

　挺突然的。

　原本以為是大號上線，卻沒想到，潘小正盜號隻盜了一半，沒法獲取這個身體完整的權限，難怪他會如此鬱悶與糾結。

　突然。

　潘小正默默地翻著儲物空間。

　突然就從儲物空間裡掏出了一根金屬棒球棍來。

　伊凜一看。

　眼皮微微抽搐了一下。

　這根金屬棒球棍，實在是太眼熟不過。

　估計深受棒球棍蹂躪的李二胖，見到這根棒棒，會嚇得讓兩百斤肥肉原地彈跳起來。

　畢竟——

　心理陰影。

　“你臨走前把這個帶出來了?”

　驚訝過後，伊凜忍不住皺皺眉。

　他記得，那些反派的裝備，似乎都是不能帶出本世界。

　問號權杖便是如此。

　也不知什麽原因。

　伊凜唯二從哥譚市帶出來的，也只有蝙蝠戰衣·改與蝙蝠摩托。

　蝙蝠戰衣·改還是他用不了的那種雞肋。

　所以，當伊凜看見潘小正掏出棍子時，才會是這種反應。

　潘小正還挺糾結，沒啥心情。

　只是隨意把玩了一下，隨口說道:“不啊，抽的。”

　抽?

　伊凜:“……?我看一眼?”

　潘小正也沒擔心伊凜會搶走這根棍棒，直接朝伊凜丟了過來。

　金屬球棒……入手比想象中輕。

　當然。

　這也有伊凜力量屬性提升了一截的原因。

　哈利·奎茵的金屬球棍，上面布滿了坑窪，但末端有一截卻顯得很光滑，仿佛經歷了常年累月的仔細打磨。

　……

　哈莉·奎茵的好朋友

　品級史詩

　限制力量值大於5.0，幸運值大於5.0

　耐久不可磨損

　效果點擊查看詳情。

　說明點擊查看詳情。

　……

　“！”

　伊凜面無表情地將“哈莉·奎茵的好朋友”咻地一下丟還給潘正義。

　然後一言不發。

　衝進了衛生間。

　五分鍾後。

　伊凜徹底洗乾淨手，洗了足足5次。

　從衛生間走出來，潘小正仍在無聊地把玩著“好朋友”。

　嗯，玩了有十五分鍾。

　真這麽好玩?

　伊凜臉色略顯古怪。

　“對了，結算的時候是你……你通關評價是什麽等級?”

　問完後，伊凜又補充道:“如果你覺得不方便，不告訴我也可以，不勉強。”

　這些本就是使徒的秘密。

　伊凜也沒覺得自己與潘正義、潘小正兩種人格關系有多好。

　他這麽問，只是有些關於上一個副本的推測，還需要從潘小正嘴裡得到一些情報。

　潘小正似乎也沒覺得這是多大件事，一邊將“哈莉·奎茵的好朋友”甩來甩去，隨口便說道:“評價B，不過後來升到了a級，怎麽了?”

　a級?

　伊凜將潘正義在哥譚市中的表現回想了一遍。

　升到了a級也就是說……

　潘正義只有一次隨機獎勵的機會?

　等等。

　一次抽獎，就將試煉中的史詩級裝備抽到手了?

　伊凜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表情有幾分木然。

　“還是那句話，這是你的秘密，你不說也可以。但我還是想問……你在能看到使徒面板之前，你……或者是潘正義，幸運值是多少?”

　“.6，怎麽了?很高嗎?”

　“不高……你可以滾去睡了。”

　“?”

　“滾，我要靜靜。”

　……

　……

　總之，這就是潘小正那不得不說的小故事。

　屬性值暴漲後，的確有後遺症。

　與精神屬性快速提升不同的是，力量屬性與敏捷屬性在短時間內提升，會導致身體活動的不協調。

　畢竟，這相當於是一種強行加在“使徒”身上的超自然力量，並非通過鍛煉一點點獲得。

　花了幾天時間。

　伊凜總算是熟悉了強化後的身體。

　22年9月9日。

　伊凜在衛生間中。

　別誤會，不是洗手。

　只見伊凜用血茉莉輕輕在手指上劃了一道傷口。

　血液汩汩流出。

　伊凜卻面無表情，反倒是打開使徒面板，一邊看著生命值的恢復，一邊觀察傷口愈合速度。

　“嗯，實驗差不多了。”

　伊凜說完，然後眉毛一挑。

　咻——

　一根手指被切了下來。

　三分鍾後。

　伊凜從衛生間裡走出。

　他通過36次不同程度的實驗，大概明白自己在強化了酒神因子後，身體究竟發生了什麽變化。

　“還有就是……有空得寄一管血給萌萌檢測一下。”

　酒神因子說明上那“未知的副作用”，總讓伊凜感覺有幾分不安。

　但目前看來，暫時沒發現什麽特殊的副作用。

　只是，愈合能力，雖說在屬性上並沒有明說。

　但伊凜通過36次在自己身上的試驗後。

　得出一個結論。

　愈合能力並不是沒有消耗，這個能力所消耗的，是他的體能。

　人類的體能，並沒有在使徒面板上被數據化。

　其實也無法被數據化。

　但連續幾次發動愈合之後，伊凜卻是明明白白感受到了來自身體的疲憊感。

　再愈合幾次，整個人都有種被掏空的感覺。

　這就有點無奈。

　但總而言之，酒神因子不愧是a級強化，比伊凜在鬼霧山領悟的呼吸法殺人技，還高了半個品級。

　這大大提升了伊凜的生存能力。

　伊凜將血茉莉收起後。

　閑著無聊，伊凜隨手打開了通訊名單。

　這時，伊凜注意到，李長歌的頭像處，還被他設置了“勿擾”。

　因為之前李長歌太過聒噪，設置了勿擾後，伊凜一時半會沒想起來，便將此事拋諸腦後。

　伊凜打開了李長歌的聊天界面。

　省略前面一大堆廢話後。

　最後一條信息，竟然是兩天前。

　與李長歌一貫風格不相符的是，這條來自兩天前的信息，出乎意料地言簡意賅。

　只有四個字——

　“大佬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