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這個叫琪琪的女人。

　　曾經笑得很甜很美的女人，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是醫生。

　　判斷生死，他專業。

　　他沒有去為琪琪進行心肺複蘇。

　　並不是因為他下不了嘴。

　　而是他一眼便看出，蘇小素下手完全沒有留情，琪琪胸腔塌陷，心肺碎裂，神仙難救。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胡三刀這才想起，眼前這一米九九的超級素，原來還是一位女人。

　　他又開始忍不住為不久前被反覆推下鐵軌的胖子默哀起來。

　　你日後的生活，不好過啊！

　　“有提示麽?”

　　胡三刀轉頭問。

　　蘇小素搖搖頭。

　　意思很明確。

　　是普通人。

　　不是使徒。

　　可為什麽?

　　胡三刀眉頭一皺，不再理會牆邊漸漸變得冰涼的屍體，思索起來。

　　他也沒責怪蘇小素下手太狠。

　　畢竟琪琪已經用這種方式對他們動手。

　　若不是胡三刀與蘇小素在伊凜事先提醒之下早有防備，他們說不定早就中了招。

　　在胡三刀看來，這所破曉心理谘詢中心，看似平平無奇。

　　可處處充滿詭秘的機關。

　　無論是入口處的時空隧道。

　　又或是剛才翻來覆去拷問心靈的選擇題。

　　其實都是一個“破防”的過程。

　　讓人的精神放松警惕後，輔以神秘的香味，用某種方式，達到控制人心的目的。

　　胡三刀捂著鼻子，說:“好像香味越來越濃了，這裡不宜久留。”

　　這詭異的香味，還不至於一聞到就立即中招的可怕地步。在他看來，這種香味應該是某種藥物提煉而成，並不是來自裡世界的道具。

　　若真的是裡世界的道具，從他們聞到味道的那一刻起，便理應中招才對。

　　使徒的意志屬性比普通人高出不少，這種程度的迷幻香，還不至於對胡三刀與蘇小素有太大影響。

　　兩人直接無視了琪琪的屍體，直接奪門而出。

　　他們重新回到大廳，卻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在大廳裡，擠滿了人。

　　無論是心理谘詢中心的工作人員，還是顧客，在不知什麽時候，都聚集在大廳裡。

　　蘇小素與胡三刀出現時，所有人唰地一下同時朝他們望了過來。

　　兩人瞳孔不由一縮。

　　眼前擠滿黑壓壓的人頭。

　　像是一片黑色的湖。

　　而他們看向胡三刀與蘇小素的眼神，極為古怪，充滿了厭惡，又帶著恐懼，像是在看著某種怪物。

　　“惡魔。”

　　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句。

　　緊接著，大廳中所有人紛紛附和起來。

　　“惡魔。”

　　“惡魔。”

　　“惡魔，惡魔，惡魔。”

　　“惡魔……”

　　漸漸的，“惡魔”這兩個字，從所有人的口中，匯聚成同一個聲音。

　　——“惡魔”。

　　聲音越發嘹亮，仿佛這異口同聲的聲討，能給他們帶來力量。

　　胡三刀緩緩吐了一口氣，低聲說:“惡魔，說的是我們?”

　　蘇小素面不改色，只是捏捏拳頭:“有可能。”

　　胡三刀手掌一翻，五指微微顫抖。

　　那是一張特製的面具。

　　純白的面具上，正中央有一個紅色的十字。

　　自從“華亭市事件”後，組裡不少人都受到那件事的啟發，特別訂做了一張面具，用來執行特殊任務時，隱藏身份用。

　　畢竟再怎麽說，他們都是不能見光的存在。

　　蘇小素看了胡三刀一眼，同樣取出了一個面具。

　　摩挲著熟悉的面具，蘇小素面帶溫柔，微微一笑。

　　她突然想起了在華亭市裡，與李二胖被稱為“胖兔夫婦”並肩作戰的經歷，心中甜膩。

　　在兩人戴上面具時，大廳裡的人，紛紛從懷裡掏出了一把短小的匕首。

　　那匕首造型古怪，柄上纏著一層層白色的紗布，在刀刃上還細細刻了一層古怪的文字。

　　“惡魔必須死。”

　　“惡魔必須死。”

　　“惡魔必須死。”

　　所有人目光堅定，手持匕首，從大廳各個方向，朝蘇小素與胡三刀逼近。

　　這種情況，讓胡三刀感覺自己仿佛才是那個壞人。

　　這種感覺，並不好受。

　　戴上面具後，無人再能看清胡三刀的表情。

　　他那捏持著手術刀的手，忽然就不抖了，穩如老狗。

　　……

　　……

　　啊，下雨了。

　　伊凜一臉無奈，穿梭在樹林裡。

　　真的是說不要來什麽就偏來什麽。

　　下雨後，空氣中透著泥濘的腥臭味。

　　隨著時間推移，四周光線越來越暗淡。

　　天黑了。

　　很快，雨水便會將那六個人的足跡衝刷乾淨，讓伊凜無法追蹤。

　　“有點倒霉啊。”

　　伊凜估摸著靈能值的消耗，悄悄在頭頂上架起無形的念動力，捏成了“弧形”，像是一把小雨傘，將雨水擋在了隔膜之外。

　　念動力，妙用無窮。

　　掌握好力度的話，消耗不算太大。

　　他堂堂一位精神側使徒，若是讓區區雨水淋成落湯雞，未免有傷逼格。

　　雖然無法追蹤腳步，可伊凜從一開始便大致猜出了對方目的地，追蹤腳步不過是錦上添花。

　　“等等。”

　　伊凜腦中忽然冒出一個古怪的念頭。

　　“這幸運值太低，該不會能影響天氣吧?不至於那麽離譜吧?”

　　對於幸運值越來越低這件事，伊凜並沒有經驗。

　　幸運值即將跌破2.0大關，這是伊凜上輩子從來都不曾想過的。

　　伊凜搖搖頭，將這個荒謬的念頭暫時拋諸腦後。

　　一邊走著，伊凜腦中回憶著“大肚彌勒佛”的資料。

　　大肚彌勒佛坐落於江邊，是以山巔峭壁生生開鑿而成。

　　於唐玄宗開元初年動工，直至唐德宗貞元十九年才算是完成。

　　說起來，這座大肚彌勒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還能被寫進小胖子族譜的豐功偉績中。

　　從唐朝開始，歷經上千年風霜，大肚彌勒佛可謂是修修補補，多次修葺。

　　旅遊區也是開了又閉，閉了又開。

　　上個世紀，這裡還算是十分繁盛的旅遊景區。

　　直至……2111年11月11日。

　　那一夜，四座塔詭異降臨，引發一連串的災難。

　　天空成為禁區，所有衛星紛紛墜落。

　　衛星殘骸對大肚彌勒佛造成了可以說是毀滅性的打擊，瞬間摧毀了大半佛像。

　　通往佛像的棧道，損毀了九成。

　　雖說重新修葺這些棧道並不算太過困難，可大肚彌勒佛已經沒了佛，只剩下“大肚”，失去了觀賞價值。要修複的話，需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也沒什麽歷史價值，得不償失，最終Z5議會決定關閉了這個景區。

　　大肚彌勒佛，成了歷史的塵埃。

　　從廢道出發，伊凜需攀過一座山峰，足足有十幾公裡的路程，才能抵達目的地。

　　當江水嘩嘩嘩的濤聲越發清晰時，已是幾小時後。

　　伊凜不久前收到了李二胖的信息，並不意外。

　　雖然這裡沒有信號，可使徒間的通訊，並不受外界任何因素影響。

　　除非，不在同一個空間裡。

　　翻山越嶺。

　　伊凜終於抵達大肚彌勒佛遺跡前。

　　雖說伊凜沒有刻意追蹤。

　　可一路上，他也沒見到那六人的蹤跡。

　　沿路的棧道，也有整修過的痕跡，一路走來，並沒有太過困難。

　　伊凜抬起頭，大肚彌勒佛只剩下大肚，肚子以上被徹底損毀，十分悲壯。

　　“盛春柔所說的地方就是這裡?”

　　“可這裡有什麽?”

　　“畫?畫又是什麽意思?”

　　伊凜將濕漉漉的頭髮，用手梳到腦後，表情疑惑。

　　嘩啦啦——

　　不遠處。

　　是滔滔江水。

　　這裡是上遊，江水在雨後更是猛烈，湍流洶湧，卷起無數浪花。

　　“盛春柔應該就是從這裡逃了出去，途徑運河，然後抵達下遊被人撈了起來。”

　　“一般人估計早就涼了。”

　　伊凜在佛像殘骸四周，簡單查看。

　　他發現這裡，除了他之外，沒有其他人的蹤影。

　　“大佛?”

　　伊凜抬起頭。

　　看樣子，顯然最可能有問題的，就是這一尊只剩下半截的大佛。

　　“嗯?這是什麽聲音?”

　　在淅瀝瀝的雨聲中，一陣古怪的聲音若隱若現。

　　混雜在雨聲、風聲、呼吸聲、江水聲中，若不是仔細傾聽，說不定會不經意間被伊凜給忽略掉。

　　那個聲音，像是從前方傳來。

　　又像是來自山壁中。

　　更像是來自腳下。

　　伊凜索性閉上眼，摒棄雜念，專心去分辨這個古怪的聲音的來源。

　　這個聲音聽起來，就像是有無數人在低聲誦經，匯聚在一起。

　　雖然伊凜無法聽清那誦經聲的具體內容，可在這種場合，那個古怪的聲音竟給伊凜一種十分詭異的感覺，讓人不禁心裡發毛。

　　伊凜一邊分辨著聲音的來源，下意識地四處走動，變換位置。

　　也不知過了多久。

　　伊凜忽然睜開眼。

　　他表情詫異，抬起頭，看向面前高大的半身佛像。

　　那詭異的誦經聲，竟是來自半身佛像內。

　　不過也不一定。

　　半身佛像倚著峭壁雕塑而成，伊凜只能隱隱分辨出是這個方向，有可能是來自山壁內。

　　“難道這裡面被鑿空了?”

　　伊凜連忙走向前，用力敲了幾下……

　　這材質還不至於誇張到能用手指敲出回音的地步。

　　光憑手感，伊凜無法分辨出半身佛像內部的構造。

　　如果裡面是空的，這周圍一定有入口。

　　伊凜幾乎可以肯定，失蹤的人應該就在半身佛像，或是在佛像後的山壁中。

　　至於那些人是否還活著，目前還是一個未知數。

　　“我差點忘了。”

　　伊凜忽然表情微怔，這才想起自己還有另外的手段。

　　“出來！”

　　伊凜將血茉莉握於掌中，果斷發動了能力。

　　白小依嬌笑一聲，如同巴拉啦小魔仙變身一般突然出現。

　　“吖！主人，好久不見吖！”

　　白小依在半空中轉了幾圈，十分愉快。

　　畢竟好久沒出場了嘛。

　　嗯，其實也沒多久。

　　從“E”升級到“D”後，白小依的靈軀也凝實了一些。

　　摸起來，說不定還能有輕微的觸感。

　　當然，摸不得。

　　伊凜繃著臉，朝白小依點點頭，算是回應。

　　白小依撅起嘴，十分不滿。

　　“進去看看。”

　　伊凜朝半身佛像努努嘴。

　　“討厭，主人沒人叫人家出來，不是乾活就是乾活，就不能愉快地聊天麽?”

　　伊凜聞言，嘴角微微一抽:“你特麽以為叫你們出來沒有消耗嗎?耗不起我有什麽辦法?趕緊的，別廢話。”

　　“哼！主人討厭，我才不要！”

　　可白小依嘴上雖然說著不要，靈軀卻很誠實，快速地鑽進了石壁中。

　　插眼！

　　伊凜閉上眼，快速將視野切換到白小依的靈軀上。

　　片刻後。

　　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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