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天黑請關門

“希！”

伊凜在這陌生的世界，在這陌生的年代，看見了這個熟悉的字。

他打死都不信這是巧合。

不可能存在這種巧合。

烏魯克信仰的神明，是……希！

是希兒啊！

雖然女神像刻得不太清晰。

比不上高清無碼的照片。

不可否認的是，從那肅穆莊嚴的五官中，伊凜隱隱看見了小希的影子。

伊凜在烏拉諾斯世界中時，知道了神明是存在著不同的面孔的。

一會兒少婦，一會兒少女，一會兒小孩，一會兒成熟的婦人。

或許對神來說，面孔，本就不是一成不變的東西。

說不定，連男女都可以輕易變化。

無論如何，伊凜在此時、此刻、此地，看見了小希的女神像。

那麽，

這個地方，究竟意味著什麽。

他們來到這裡，是一個意外？

又或者是存在著某種特殊的意義？

如果說，這裡是僅存於世的一個「特異點」，一段從正常時間軸中，被剝離、獨立、封印的一個容器。換言之，這五千年前，烏魯克中即將發生事，也曾真正地發生過？

換言之……這是，希的過去！

悠久的過往！

伊凜開始懷疑，他來到這裡，是否真的只是單純因為巴瑟梅羅、時鐘塔的一個布局而已。

漸漸的，隨著伊凜對世界的理解加深。

他明白了一件事。

世界無巧合。

如果真的有，

那麽一定是，由無數的線，交織而成，最終導致的命中注定。

非常諷刺的是，伊凜這時候，腦子裡居然想起了，谷天晴那句微笑的詢問。

“你相信命運嗎？”

在伊凜震驚、疑惑、不解時。

“嗚———”

悠長沉重的號角聲，響徹烏魯克。

正在虔誠膜拜「希」神像、口中念念有詞，反復在念咒的烏魯克子民們，在號角聲響起的瞬間，都不約而同抬起頭，看向宮殿。

吉爾伽美什的居住地。

與此同時。

一瞬間，萬籟俱寂。

無論是在祈禱的，

還是在市集上做買賣的，

或是在嬉鬧玩耍的，

無論是老少，

或是男女，

都在號角聲連綿不絕響起的同時，安靜下來。

所有人烏魯克子民的動作，整齊劃一，緩緩起身，同時看向廟塔結構宮殿的頂端。

此剎，那座位於廟塔頂端，金碧輝煌的宮殿，成為了整個烏魯克的焦點。

宮殿頂端，一個金色的圖騰，在陽光映襯下，熠熠發光。

一個男人，從宮殿中，在無聲的壓抑中，一步步走出。

是吉爾伽美什。

半米高的階梯，對他而言，仿佛只是邁下一小步。

他從容不迫，氣定神閑，冷眼看這世界。

在號角聲與死寂交織，無意中營造出的沉重古怪氣氛裡，吉爾伽美什的腳步，似乎與整個世界都顯得格格不入。但不知道為什麽，落在這個奇怪的男人身上，似乎他成為焦點，又是那麽理所當然。

一步，兩步，三步。

吉爾伽美什的動作，明明走得很慢。

但他的身影，卻一步落下半米，轉眼間，已走下一半的階梯。

在吉爾伽美什身後，一圈圈空間漣漪無聲出現，流動的金光，從漣漪中浮現。如水流般的金光，在吉爾伽美什表面流動，當它們凝固時，已經變成了一副金燦燦的鎧甲。

一步一變，當吉爾伽美什走到地面時，那副鎧甲，恰好完成了裝備的過程。

“裝逼。”

伊凜低下頭，心裡對吉爾伽美什的表現，給出了一個中肯的評價。

但如果非要給這個逼打一個分數，伊凜決定給出滿分。

他已經不需要留點分數以防吉爾伽美什驕傲了。

他的驕傲已經寫在臉上，仿佛全世界都是欠他錢似地。

身披金甲的吉爾伽美什，目光落在伊凜與蜜莉恩臉上。

可目光，只是掃過一瞬，並沒有停留太久。

不知何時，除了谷天晴外，神父，還有那個音速女，波爾大總督，都來到了這裡。

他們也聽見了號角聲。

在沉默中，完成了集合。

但凡是資深使徒，還是歷經了無數次試煉，最終活下來，踏入超凡的使徒，對於試煉，再熟悉不過了。

他們都嗅到了“主線任務”的氣息。

號角聲，就像是一個信號。

意味著……來搞事情了。

吉爾伽美什揮揮手，漣漪閃動，無數金色的鎖鏈，嘩啦啦地從宮殿中扯動。

一個渾身是血的身影，狼狽地落在地面。

他身上布滿了血淋淋的空洞與絞痕。

是紅發啊。

那沒事了。

還以為是誰呢。

來自異世界的英靈們，一個個低頭沉默，當做不認識。

紅發看起來「耐久」屬性不低，簡單而言就是抗揍、耐草。他從鎖鏈的束縛中被解放後，肌肉發力，從地上彈起。

可在自由時，他第一反應卻不是找吉爾伽美什算帳，而是怪怪站到了一邊，默不作聲。

伊凜注意到，紅發受傷染血的身體，微微顫抖，雙拳進捏。從他身上，隱隱有“咯咯咯”的咬牙聲傳出。

很明顯，他的內心世界，並沒有他表面上看起來那麽平靜。

憤怒，影響了他的身心健康。

烏魯克的氣氛突變後。

伊凜強行壓下心頭的疑惑。

先應付接下來的局面再說。

吉爾伽美什身高並不出眾，可他身披金甲，加上頭髮柔順蓬松，憑空增添了一公分，再加上狂拽的氣質，整個人顯得有一點點偉岸。眾人大氣都不敢出，當金閃閃的吉爾伽美什將血淋淋的紅發丟在地上時，烏魯克子民先後跪下。

“王！”

“王！”

“王！”

“王……”

數萬烏魯克子民，跪在地上，高呼王號。

之前跪過一次的谷天晴、音速女、波爾大總督，雖然有點不情不願，但身為使徒，他們很清楚，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這點尊嚴一文不值。而且跪也跪過了，破罐子破摔，心裡念著就當跪了一次墳頭好了，寥表尊敬，沒啥大不了的。

紅發被修理了一頓，表面上老實不少，咬著牙跪了下來。

反倒是蜜莉恩、伊凜、言峰公正三人，和王站在同一水平面上，在一群跪著的人中顯得有那麽點鶴立雞群。

吉爾伽美什面無表情：“本王再一次容忍你們的傲慢。”

喲？當著他的民眾面前，他似乎挺要面子的。

伊凜注意到這一點。

“平身。”

說完，吉爾伽美什沿著空曠的馬路，一路直行，登上城墻。

烏魯克子民站起，在急促的號角聲中，他們快速穿起戰甲，手執長槍，整齊列隊。

伊凜和蜜莉恩對視一眼，點點頭，跟著吉爾伽美什身後，走到城墻上。

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暗了下來。

明明沒有一絲雲彩的天空，明明仍是白晝，但頭頂上方，光線在不知不覺間，暗了幾個層次。沒有人覺得這是錯覺，反倒明白了，這應該是某種現象，某種事件即將發生的前兆。

氣氛凝重而壓抑，一隊隊裝備整齊的烏魯克士兵，緊隨其後，在城墻上排成一列，整裝待發，同樣在等待著什麽。

唯獨初來乍到的“英靈小組”，一個個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懵逼樹上結滿了懵逼果，一臉懵逼。

伊凜也覺得奇怪，這次試煉的確古怪至極。

一開始的提示中，明明已經說了，接入全新的規則，也有正兒八經的劇情提示。可正式以英靈身份進來後，卻再也沒收到任何關於“主線任務”的提示。雖然伊凜以前也碰到過類似的，需要滿足特定條件，才能觸發主線任務的試煉類型，但總歸是有跡可循啊。

目前來說，伊凜除了感受著四周宛若大戰前的氛圍外，再也得不到更有用的信息。

等等。

大戰的氣氛？

伊凜忽然皺緊了眉頭。

他們在城墻上足足等了十分鐘。

就在沉默中。

谷天晴臉上浮現出饒有趣味的微笑，偷偷在伊凜耳邊說著：

“我剛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喲，你想不想知道。哎，不過我想你很快就會發現的，這種懸念也沒什麽意思。”

“要說就快點說，趕緊的。”

伊凜瞪著谷天晴。

“我們的靈能值，也就是魔力……”

谷天晴這次算是很利索了，可似乎事情的發展總要和谷天晴過不去。在谷天晴準備揭曉答案時，面色冰冷的吉爾伽美什，忽然冷喝一聲：“肅靜。”

谷天晴瞬間閉上了嘴巴。

伊凜抬起頭，看向天空，瞳孔猛地一縮。

灰暗無雲的天幕，毫無征兆地撕開了一條裂縫。

裂縫內是深邃無邊的黑暗，但在黑暗中，卻隱隱有藍色的幽光，一點點、一滴滴，爭先恐後地從裂縫裡擠進來。

與此同時，深邃黑暗的裂縫內，一隻隻紅色的眼瞳，幾乎是不分先後，從裂縫中張開。隨著那一道裂縫在天空中無限延伸，裡面睜開的眼睛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

一千？

一萬？

十萬？

百萬？

轉眼間，裂縫的規模，已經誇張得難以用言語去形容。如果此刻是黑夜，那麽那道憑空裂開的縫隙，就像是璀璨的銀河。而裡面張開的冰冷紅瞳，就像那一閃一閃亮晶晶的小星星，密密麻麻。

本該是美妙而壯觀的光景，在場的無論是吉爾伽美什王，還是英靈七人組，又或者是壓抑著呼吸的烏魯克子民，都無暇欣賞。因為，在那無數的眼睛，出現在裂隙深處時，所有人都突然間有一種，被有如實質般的視線，冰冷、濕滑、粘稠的視線，在身上來回掃射的錯覺。

“魔導炮！啟用！”

忽然，

吉爾伽美什的聲音，打破令人難受的死寂。

“魔力裝填，魔導炮準備！”

他一聲令下，緊接著，在烏魯克城墻內部，一陣陣齒輪轉動的聲音，伴隨著震顫傳來。古老的機關傳動，城墻上的石板被機關推開，一尊尊造型別致的長管巨炮，出現在城墻上。

在炮身上，篆刻了一道道難以理解的紋路。吉爾伽美什無需下達進一步的指令，負責每一尊魔導炮的宮廷魔術師，開始將手掌覆蓋在炮身上，為魔導炮注入相應的魔力。

我草？？？

烏魯克子民是見怪不怪了，可來自五千年後的七位“現代活英靈”，在城墻上數不清的魔導炮出現時，不約而同在心裡直呼臥槽。

等會，

這是……五千年前的史前文明？

這科技樹水平，貌似和實史不太相符啊！

是哪個專家說幾千年前的史前土著仍過著茹毛飲血、衣不蔽體的原始生活的！

站出來！

看老子不活活打死他！

“發射！”

一道道刺眼的光束，自魔導炮中射出，轟向天空中的那道巨大裂隙。

轟——

大地在震顫，城墻在顫抖，上萬魔導炮同時發射的動靜，讓英靈組七人，仿佛在極近距離，觀賞了一出世紀級的煙花大賞。數千道光束，直沖天穹，在途中匯聚成幾道更集中、更凝聚的光束，沒入了裂隙內。

裂隙內，無聲無息的光芒炸裂。想象中的大爆炸，並沒有發生，可裂隙中，用赤裸裸的目光掃視這片土地的眼睛，它們眼中散發出來的紅光，卻在這一波魔導炮齊射中，熄滅了不少。

直到此時，英靈組七人，再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那就真的是和腦殘沒啥區別了。

這是一場戰爭！

雖然他們都無法確認，這場場面誇張離譜的戰爭，在真正的歷史中究竟是否存在。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從進入那門扉後，便以英靈的身份，在此時、此刻，位於古文明烏魯克，親身經歷這場戰爭！

戰爭的一方，是烏魯克的人類，還有吉爾伽美什。而戰爭的另一方，卻是從裂隙中出現、不知道來自何處的怪物生物！

在城墻上，

言峰公正環抱雙肩，不知是興奮、恐懼，或者是其他強烈的情緒湧上心頭。只見他渾身止不住地顫抖，險些站不穩，從城墻上掉下來。他口唇蒼白，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怎麽可能！這是……神代！僅存在於傳說中、幻想中，甚至連真實性都無法考究的「神代」！難怪空氣中的魔力會充沛到無法想象的地步，這裡是「神代」啊！是在古老的典籍中，有神明出沒的「神之時代」啊！”

“我們……怎麽可能會以英靈的身份，降臨在這種地方！這不可能！”

“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伊凜平靜道，他在看見了小希的女神像時，便已經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他此刻的口吻，卻平靜得不像是一個人，說道：“因為，我們已經在這裡了。”

在一波魔導炮齊射後，似乎有冷卻時間，重新裝填魔力，需要一定的時間。

從遙遠天空的裂隙中，無數密密麻麻的小點，如傾盆大雨，落在了遠處的地平線上。

底殼再次顫動，凌亂的腳步聲，仿佛是在用力地捶打著這片脆弱的土地。無數的黑點落在地面，如同一片漆黑的潮水，向烏魯克城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逼近。

伊凜瞇著眼睛，眺望遠處。

隨著黑潮的接近，他漸漸看清，那些黑點……哪裡是什麽小點啊！

它們，分明是一頭頭身上長滿了刀刃的怪物，形狀各異，形同原始的野獸，用四腳著地，在地面上狂奔，在黑壓壓的獸潮後掀起了滾滾沙土，揚上半天空。

是獸潮！

數不清的獸潮！

從四面八方向烏魯克城襲來的獸潮！

每一隻怪物，大小不等，大的也許只有犬科動物大小，可大的，卻堪比現實世界中近乎絕種的巨象，長長的獠牙，滴著腥臭的粘液。

獸群的每一隻怪物，似乎都來自不同的種族。

但隨著獸群的接近，伊凜等人很快便注意到，每一隻怪獸的額頭、身上、背後，不同的地方，都有一顆紅色的眼球。那一顆眼球，就像是一顆肉瘤，死死地貼在怪獸的身上。

這是它們唯一的共同點。

“呵呵，為本王帶來些許微不足道的愉悅吧，雜碎們！”

面對突如其來的獸潮攻勢，那個身披金甲，不可一世的吉爾伽美什，臉上笑容更濃，給人的感覺越來越囂張了。聽著吉爾伽美什的笑聲，就連一貫冷靜的伊凜，也不禁生出了一絲絲想要揍他的沖動。

金色的光芒在吉爾伽美什的雙眼中燃起，金甲一抖，他大手向前一揮，大聲笑道：

“高興吧！顫栗吧！愉悅吧！咆哮吧！為本王，為烏魯克，傾聽人類最後的悲鳴，看著這被玷汙的天空，親眼見證神明們那醜陋不堪的模樣！為此，獻出你們卑微的生命吧！弱小的從者們！”

“Saber、Lancer、Rider、Ber色rker！”

高傲的吉爾伽美什王，毫不留情地按照職階開始點名。

英靈七人組中，被點到名字的四人，臉色微微一變。

“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