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天黑請關門

伊凜下肢血肉模糊，正在噠噠噠地往外冒著血。

“小希……”

伊凜曾無數次腦補過再次與小希見面時，該問些什麽問題，但這一刻真正來臨時，伊凜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從何問起。她留下旳謎題實在太多太多，謎語人之祖實至名歸。

“你能不能先治好我？”

伊凜深吸一口氣，指著自己身上的傷口。

小希搖頭：“現在的你，無法使用‘備份’。”

伊凜臉色一變，他撕開自己上身衣服，他這才發現，哪怕他活著從地獄離開，也並沒有回歸到“使徒”的身份，屬於使徒獨有ID的烙印，沒有重新印在他的身上。

無奈，伊凜只能任由傷口冒血。幸虧他的血統特殊，有強大的自愈能力……算了，伊凜覺得這幅姿態在小希面前，有點丟人，於是他發動了自在法。

“逆流。”

最後的靈能值像擠牙膏般擠了出去，隨著身上傷口的快速修復，他真的是一滴都不剩了。

所有的管子從小希的背後收回她的體內，一根根不知道鏈接到何處的管路，被小希收入體內後，站在伊凜面前的小希，平凡得就像是一位美麗的鄰家少婦，平易近人。令人很難將眼前的小希與“神”這般高大上的存在聯系在一起。

一人，一神，端坐於高空。

下方是霓虹璀璨的城市。

伊凜的屁股下像是有一塊透明的地板。

他坐得很舒服。

他稍捋思路，開始舉手。

“請問。”

小希早知道伊凜有滿腔疑問，點點頭，笑意盈盈地說道。

“這裡是哪裡？”

“這個問題很好。”小希豎起一根食指：“這個世界曾誕生出無數的偽影，而所有的偽影，無一例外，最終都迎來了絕望的毀滅。”小希一邊說著，一邊嘆息：“而誕生出這無數‘時間偽影’的地方，就是‘唯一的真實’。”

這話說了跟沒說似的。

伊凜瞪著小希。

小希歪了歪頭，她似乎在思考一種能夠讓伊凜“充分理解”目前處境的形式。畢竟人與神的智商，不可一概而論。半響後，小希揮揮手，伊凜眼前一花，再回過神時，他從高空來到城市中央，他被小希轉移至此。

七色的霓虹燈映出的光束，宛若定格般，穿插在城市夜空裡，庸碌的行人定格在擁擠的馬路上，無論是交通工具，還是行人，還是燈光，伊凜眼前的世界，如凍結了時間般，靜止無聲，所有人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凝固在照片裡的模樣，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改變。

這裡的時間，被定格了。

定格的不僅僅是這座城市。

從剛才開始，伊凜就完全沒有聽見任何聲音。

哪怕是再安靜的地方，都會有聲音的。呼吸聲，心跳聲，風聲，空氣流動的聲音，喧鬧聲，車流聲，談話聲。但這裡，這個世界，全然沒有。沒有一點點聲音，沒有一點點動靜，即便是小希與伊凜二人，穿梭在靜止的人流中，也沒有留下哪怕是一點點的腳步聲。

安靜得詭異，沉默得可怕。

“時間停頓了？”

伊凜驚訝地問。

小希搖頭：“不，是‘這裡’的時間，還沒開始走動。”

聞言。

伊凜幡然醒悟，他震驚地看著小希，小希似乎明白了伊凜明白了什麽，她再次揮手，將伊凜帶到了一棟大廈頂樓，居高臨下，極目遠眺。

果然！

沒有！

熟悉的風景，這裡沒有！

這裡，還沒有四座塔！

“現在是什麽時間？”

伊凜換了一個問題。

“用你能理解的方式，‘現在’是2111年11月11日22:59。”

小希就像是百變時鐘魔偶，精準地報出了一個時間。

“我回到了‘過去’？”

“那麽，在你看來，什麽是過去？”

伊凜默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解釋何為“過去”。

“你總認為，你所經歷的一切，是‘未來’，而你回到了此時此刻此地，就是‘過去’。”小希溫柔地安撫著伊凜的腦袋，像是媽媽安慰孩子的表情：“可是啊，你錯了。一切都還沒開始，你曾經歷的一切，只是‘偽影’。”

“莪不能理解。”伊凜咬咬牙：“按照你這麽說，我所經歷的一切，就這樣白費了？他們的死，所有人的磨難，所有人的痛苦，都是幻影？哈哈哈哈！我辛辛苦苦抵達這裡，你現在告訴我，一切全是假的？”

被小希溫柔抱著，伊凜發出低沉的咆哮，那聲音就像是一個丟了心愛玩具的大小孩。

他的聲音沒有產生回音。

在這個靜止的世界裡，連“回音”都成了奢侈的存在。

又瘋了一個。

伊凜無法接受。

他也不能理解。

他所經歷的種種，他所經歷的一切，在小希的說法裡，只是存在的“未來的一種可能性”，他歷經千般苦難，夏如雪死了，所有人都死了，而當他掙扎著從地獄中爬出來時，小希卻告訴他，一切都是徒勞？

“哈哈哈……”

笑著笑著，伊凜笑出了淚來。

在笑容的盡頭，只剩下無邊的絕望。

小希抱著伊凜，在這靜止死寂的“真實世界”中，一人，一神，相互依偎，小希輕輕拍打著伊凜的背，伊凜就像是她的孩子般，在痛苦無助時，他需要一個類似於母親的角色。

“你錯了，「10」。”

小希微微一笑：“你所經歷的一切，不會成為幻影，也不會成為徒勞。”

伊凜茫然抬頭，看著小希那滿是神采的雙眼。

“要想改變絕望的未來，只有一個辦法，你出現在這裡，就是唯一的辦法。在半紀之前，你以‘英靈’的姿態，參與了那一場戰爭，正是你，告訴了我這件事，也是因為你，讓我……選擇了你。”

在沉默片刻後，

小希放開了伊凜，她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與疲憊，她在伊凜驚愕的目光中，將一切的真相說出：“這裡對你而言，是‘唯一的真實’，對我而言，卻是‘希樂園’的核心地帶。這裡所發生的一切，將會忠實地記錄在希樂園裡。一旦這裡被奪走，一切都結束了，我的意志會回溯，你也會死，我耗費無數年‘時間’，耗盡了‘源’，搭建出來的‘希樂園’，也會被貪婪的‘它們’，瓜分殆盡。”

伊凜冷靜下來。

這時。

小希臉色微微一變，望向高空，旋即嘆氣。

“果然，‘這裡’被發現了。”

伊凜深深吸了一口氣，果然人類的接受能力是很強大的，至少，在經歷了許多事後，伊凜的心理承受能力超乎他自己想象。他因“真實”而產生的情緒波動，很快便平復下來。

他看著小希：“我能做什麽。”

“恢復好了嗎？”小希的眸子溫柔似水。伊凜從未見過如此接地氣的“神”，此刻的小希，眉目間竟有幾分像花娘，像是……一位慈祥的母親。

是啊，轉念，伊凜釋然。小希活了很久很久，世界上的所有人，嚴格來說，都是她的孩子。

“在開始前，”小希伸出白皙的手掌，在她掌心之間，躺著一顆似是由冰構成的菱形結晶，結晶完美無瑕，在小希的掌心中，微微冒著寒氣，小希笑著說：“這是我在‘β1010’偽影留下的分身中，交給我的，我想將它還給你。”

伊凜雙手顫抖，小心翼翼地捧住了那顆冰晶。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手掌在接觸到冰晶的瞬間，胸口處湧出了一陣陣莫名的劇痛。

他忘了提問，也忘了疑惑，此刻的伊凜只能怔怔地感受著掌心中的冰涼，心痛莫名。

“我將數據傳給你。”

小希伸出食指，在伊凜額頭輕輕一點。

藍色的光芒如同火星，在伊凜額頭迸起，“結晶”的資料，通過這種形式，傳輸到伊凜的記憶中。

滋滋滋……

數據傳輸中……

請耐心等候。

傳輸完畢。

夏雪之心

品級傳奇

耐久永不磨損

效果在持有者即將遭受“致命損傷”時，將自動為持有者生成“冰之絕壁”，抵擋一次致命傷害。冷卻時間：240小時。

說明一位癡情的女子不惜用自己的生命，為了保護自己心愛的師兄，施展出能凍結萬物之理的“絕對冰封”，化身三萬裡飛雪的女子，最後隻留下了這一顆萬載不融的‘夏雪之心’，就好像是在說：即便隔著時間與空間的絕壁，無論在哪裡，她都將不顧一切，守護著你……師兄。

別忘了……夏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