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都的萬香樓已然關閉。

可戰亂尚未波及之地，青樓正常開業，來者不拒。

無論文嫖武嫖，都是嫖官，萬香樓歡迎至極。

在亂世，身在青樓的姐們都是苦命人，皮肉生意，哪怕是藩王一方，在佔領相應的城池後，也沒有為難做皮肉生意的苦命女人，在上級的約束下，老老實實付帳暢飲花酒，忙裡偷香。

若有人常逛萬香樓，便會注意到一些不尋常之處。

往日裡負責接待文嫖嫖官的姑娘，拉吹彈唱的都是一些哀怨情愁的曲子。

諸如“一指春秋定情仇”呀，“生生世世喜相逢”呀，“溫香軟玉在懷公子你別亂來”呀，又或者是“一根竹竿落下請官人自重”這些傳遍大街小巷的靡腔小調兒。

可這不，近期這青樓的姐們，調子一轉，變得有些古怪。

她們先是唱了一些自編的小曲，將五千年前七絕女帝的傳說，編寫進去，什麽女帝拳打南天門，腳踢凌霄殿。

聽得讓人熱血沸騰的。

讓滿樓采風客，都顧不上文嫖武嫖的，一個個聽得滿面紅光，直呼牛逼。

後來，

曲子再變，說是從前有一位女將，代父從軍，勝過諸多男兒，贏得千古流芳雲雲。

這些曲兒，朗朗上口，甚至偶爾有稀客進萬香樓，會看見令人震驚的一幕：

一群穿著斯文的采風客，雙手拍著號子，湊著熱鬧，與舞臺上彈唱的姐兒，一同高聲歡唱，跟開演唱會似地。

有人好奇心起，問這些曲兒是誰編的。

有人說，這些曲兒是一些民間傳說，無從考究。

又有人說，說是在南瞻部洲、西牛賀洲，有些蠻荒小國，有女人當上了皇帝，讓國家走上富強的道路。

這些故事，來自其他大陸，許多人不知，自是聽得津津有味，嘖嘖稱奇，沒想到在海外國度，竟有女人當皇帝這種稀奇事。

這個年代，缺少豐富的飯後文娛活動，就連茶館裡的說書人，平常也能圍上三五圈。有些人磕著瓜子喝著茶，聽說書能聽上一整天，可見這個年代的文娛活動稀缺到什麽地步。

可那些說書人說的故事，都是從書裡看來的。來來去去，也就這些。

這不，當青樓的文鳳武鳳們，開始搶說書人生意，改唱故事曲兒時，平日裡茶館裡的茶客，都少了一戳，不少人奔向了萬香樓，不為嫖，隻為長知識，風氣日益健康。

在戰亂之世，也只有這點瑣事，能給苦於戰亂的百姓們，帶來些許微不足道的樂趣了。

而慶都內。

雖然沒了萬香樓姐們的彈唱，但這裡，巷口茶館裡，有著許多於亂世中求生計的說書人。

他們不知從哪裡學來的新故事。

“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有一個遙遠的地方，那裡在東勝神洲之外，”

“那裡有一位傳奇般的女子……”

繁華街口。

有赤腳小兒，追逐嬉戲。

他們口口相傳，唱著朗朗上口的兒歌：

“三月三，”

“下金山，”

“爹爹煮飯兒砸搶，”

“兒砸搶，”

“女娃一怒把兒打，”

“把兒打，”

“喲！”

“誰說女子不如男！不如男！”

“嘻嘻嘻――”

同時。

黑鯊幫一行，踏著大道入城。

他們的馬車上有黑鯊幫顯眼的標志，來往百姓，不敢擋道，紛紛讓路。

正在抱團哄唱“流行兒歌”的小童們，呼啦一下全跑遠了。

為首馬車上，那戴著輕薄面紗的女子，看著遠處的金碧輝煌的皇宮，伸出白嫩的小手在面紗下，輕輕舔著。

馬車在震，她時不時發出清脆的笑聲，看起來很開心。

“咯咯咯……喵”

入城之後。

守衛力度是最經典的外緊內松。

在皇宮門前。

通過層層稟報後，皇太后身邊的宮女菊兒，口傳皇太后旨意：

“皇太后有令，請黑鯊幫諸位入常安宮一敘，不得阻攔！”

皇太后身邊的宮女，雖然理論上來說沒什麽地位，可在宮中可以說是橫行無忌，沒有多少人敢輕易得罪。

誰不知道菊兒是皇天后最寵愛的小宮女啊。

在菊兒來後，神武軍護衛立即放行。

“踏踏踏……”

那散發著寒氣的“千年不化冰”，看似很重，但馬車移動時，卻顯得很輕巧。

負責拉冰的馬兒，一路奔波，瞧那姿態卻不像是途徑跋涉，反倒顯得中氣十足，呼出的氣息綿長有力。

菊兒一屁股坐在了蒙面女子的身邊，隨著馬車移動，一同向常安宮走去。

路上，

兩位小女低聲交頭接耳。

“小菊兒，你怎麽看起來又長胖了喵！”

“渺渺，你能不能別總改不了你那壞毛病，喵裡喵氣的，你可別忘了，我們現在可是在人族的地盤。”

“噓！你聲音太大了！”

“呸！你的聲音才大！菊兒都快被你噓尿了！”

二位少女一路打鬧，看似若無旁人，可她們交談的聲音，卻只有她們二人才能聽得清晰。

馬車隊伍終於抵達常安宮。

一隊馬車停留在寬敞的院子裡。

被菊兒稱為渺渺的少女，身手敏捷，一個前空翻從馬車上落下。

而其余馬車上的車夫，一動不動。

其實如果之前在慶都城門前盤查的士兵，能再看得仔細些，說不定會發現，除了那位領頭的少女外，其余的馬車車夫，看上去目光呆滯，一言不發，如失了魂似地。

可不知是不是因為少女的身材太過凹凸，又或者是因為少女主動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導致慶都城門前、以及皇宮前的禁軍，並未注意到其余馬車車夫的怪異之處。

“菊兒，主上呢主上呢主上呢喵？”

渺渺雙腳無聲落地，她左顧右盼，尋找著皇太后的身影。

咿呀――

禁閉殿門應聲而開，面色蒼白的皇太后淑妃，邁著細碎的步子，身後拖著數米長的華麗長裙，自殿內走出。

“喵！主上！”

渺渺一閃身間，身後掠出道道殘影，如一陣風。再眨眼時，渺渺已來到皇太后的身邊，閉著眼睛，瓊鼻翕動：“奇了怪了，原來真沒味兒呢！”

“莫要胡鬧！”

淑妃一改常人面前的雍容華貴，她哭笑不得地敲了敲渺渺的額頭：“萬一讓人瞧見了，不好。”

“怕什麽呢！”渺渺用力搖頭，在她搖頭時，那面紗不經意間滑落，露出一張古怪的臉。

女子掩在面紗下的面部，白皙的皮膚上，長了一圈細密的毛發，她的嘴竟是“人”字型的，在古怪的嘴巴兩旁，分別長了三根梆直的胡須。

“喵”

貓臉女子用臉貼著淑妃的手臂，如同撒嬌般，發出可愛的貓叫。

當她再抬起頭時，

那本該如常人無異的眼珠子，噌地一下冒出了詭異的綠光，那如綠寶石般晶瑩剔透的眸子中間，一束細線狀的獸瞳，微微縮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