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天黑請關門

漫天修士蠢蠢欲動。

在他們眼裡，現在的林一，不是大魔頭，不是金丹修士，也不是無辜的羔羊。

而是一個金光閃耀的寶藏盒。

這分明是寶藏男孩啊！

天空中，

那一朵雲做的劍，如一柄懸在所有人頭頂的達摩克裡斯之劍。

但這無上劍意，只針對金丹境以上的修士，金丹境修士，在眼前利益的引誘下，壓根就沒注意到天空中那朵怪雲。

“讓我們替天行道，斬妖除魔！”

在伊凜啪滋一腳，踩碎兩枚字母釘後，那發出的細微聲響仿佛是一個信號。

所有人都恐怕林一耍詐，所以在“啪”地一聲後，漫天金丹修士，紛紛出動，以精純真元驅動著各自的法寶飛劍，向林一殺去。

這令人頭皮發麻的一幕，沒有讓王小虎恐懼，反倒讓他目眥欲裂。

他剛想出手，去幫林哥，卻不料身旁的天心禪師，高誦一聲佛號，讓王小虎耳邊嗡地一身，剛聚起的真元頃刻間散得無影無蹤，再也提不起半點力氣，宛若凡俗常人。

“天心大師！”

王小虎以狼狽的姿勢，趴在木魚上，他又恨又怒地看著平安寺的天心禪師。

“愚蠢！”

一旁，迦葉禪師恨鐵不成鋼地猛在王小虎那光禿禿的腦殼上，咣地敲了一下，差點把王小虎敲成了腦震蕩。

王小虎被這麽一敲，如醍醐灌頂，清醒了幾分。

他想起方才那一瞬間，心中湧出的無邊怒火，暗暗心驚，但於情於理，他也覺得自己的憤怒十分正常，只是不合時宜。於是王小虎狼狽站起，咬著下唇，看著已然被修士們的攻擊所圍毆的林一，啞著聲音，似哭似吼道：“天心大師，他是我兄弟。是我王小虎在這世間，唯一的異姓兄弟！”

“何為兄弟？”

天心禪師長嘆。

“同生共死，無怨無悔！”

“哪怕，你辜負了他的一片好意？”

天心禪師深深看了王小虎一眼。

王小虎聞言一愣。

佛家人講話都喜歡打謎語，喜歡猜來猜去。王小虎剛入行時，也覺得非常不習慣，但久而久之，他便習慣了大師們這種“說話藏九分”的聊天風格，當下，他便深深吸了一口氣，在電光火石間，王小虎腦海裡翻來覆去地琢磨著天心禪師的隻言片語。

王小虎雙腿盤膝，在巨大木魚上打坐。

只見隨著他四周一陣輕微鳴動，以他眉心為中間，一圈圈金色的寶光，漣漪蕩漾，向夜空四散。

王小虎坐於木魚上，緊擰的眉心，漸漸平緩，心中的怒火與悲傷，在短短數秒內，變得心如止水，穩如聖賢。

“觀自在菩薩，盡觀萬物生生不絕…天眼通。”

王小虎睜開了眼。

在他漆黑的眸子邊緣，隱隱閃動著一輪金色寶光。

在王小虎眼裡，被包圍在無數飛劍法寶中央的林一，他頭頂上像是燃起了一縷微弱的青煙。

青煙彎彎繞繞，裊裊上升，隻燃了寸長，便湮滅於虛空中。

片刻後，

平靜的王小虎，再次面露驚容：“林哥命不久矣！可這是……為什麽！不可能！林哥老健康了！這不科學！”

“阿彌陀佛，”天心禪師雙手合十：“一切有為法，如夢似泡影。林施主的面相，乃老衲生平所見最為怪異，‘不見來途，亦無歸處’，可他此生，卻已走到盡頭，一切皆有命數。林一施主的所作所為，雖然不為老衲所喜，可他如今所做的一切，或許正是他臨西前，最後的心願，淳真，你又何必強求。”

當王小虎開啟半吊子的“天眼通”，如掃描儀般在林一身上掃了一遍後，王小虎雖然不知道林哥為何會這麽做，但他這麽做，一定有著他的苦衷與理由。

王小虎眼前一黑，

他腦海裡最後來來去去地回響著伊凜說的那句：

“若有來世，來世再見。”

伊凜與修士們展開了混戰。

他是被圍毆的一方。

自在法的紋理，在伊凜雙腕浮現。

懸浮在虛空中的“王座”，在伊凜的精神海上方，綻放出璀璨的光。

當所有的“變量”拆解成零件，統合在“王座”上，當伊凜想用時，便可順手拈來，圓潤自如。

面對漫天修士，

伊凜枯瘦蒼白的病臉上，流露出無比自信的光芒。

他不是修士，

他是一位使徒，

一位以精神見長的精神側使徒。

他相信，自己一路以來貫徹的進化方向，未必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適合他的！

“知識才是最為無價的寶庫，”

“我穿梭次元，”

“閱萬千藏書，”

“悟真理術法，”

“掌無盡變化，”

一個極為淡薄的王座虛影，懸浮在伊凜身後。

這王座虛影，看似支離破碎，但在那流轉的華光中，卻蘊藏著令人心驚的無窮奧妙。

他花了那麽多年，日日夜夜，在格林的指導下，伊凜將自己的畢生所學，一點一滴地篆刻在“王座”上。

伊凜每在王座上寫下一畫，便感覺距離“完成”，越來越遠。

但伊凜卻越來越高興，因為他覺得這並不是一件壞事。

知識之海無窮無盡，正因為存在著許多的“未知”，才意味著他能在這一條道路上走得更遠。

“用‘你們’的話來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

伊凜閉上雙目，感慨萬分。

天地間時間卻沒有停頓，在伊凜發出怪異的自言自語時，上百把飛劍，瞬間便穿透了瘦弱的身軀。

可讓數百金丹修士驚詫的是，那飛劍穿透林一的身體時，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就像是穿透了空氣，給人一種不真實的錯覺。

緊接著，

“劍有劍道……”

伊凜的聲音在數百米外響起，

眾人回頭，

卻見那裡不知何時，詭異地多出一個林一。

他們正準備朝“第二個”林一動手，

聲音一轉，在修士群中，又響起了“第三個”林一的聲音。

“魔有魔道，”

第四個林一：“佛有佛道，”

第五個林一：“妖有妖道，”

第六個林一：“詭有詭道，”

第七個林一：“正有正道，”

第八個林一：“人有人道。”

第九個林一：“神……也有神道。”

天空中，

一個個林一接連出現，

每一個林一，或坐、或站、或躺。

每一個林一，有著不同的姿勢，有著不同的動作。

但唯一相同的是，所有的“林一”臉上，那慘白得沒有半點血色的臉上，都有著同一副表情。

——他們都在沉思。

“他們”似乎都在思考一個嚴肅的問題，那莊嚴肅穆的表情，令在場的所有修士，包括長輩們，都震驚地看著所有沉思的林一，依稀間，他們隱隱察覺到，林一身上，正在發生著一種驚人的變化。

是障眼法？

尋常的障眼法，對金丹修士沒有任何作用，而金丹修士往上，壓根就不屑用障眼法這種粗鄙的技巧，純粹的力量，足以破除一切虛妄。

而所有金丹修士分明能看出，漫天林一的身影，都有著屬於林一的氣息，有著心跳，有著呼吸。

“身外化身？”

因空中的無上劍意震懾，不敢下場的焚天谷火雲道人，看著無數林一，目眥欲裂，發出驚駭的呼聲。

但他剛說出這句話時，便下意識閉上了嘴巴，生怕別人聽見了這個愚蠢的想法。

身外化身那是化神期以上的化石級修士，才能施展的大神通。

每一具身外化身，擁有獨立的人格，甚至能擁有與本體無異的修為與神通。

別說這林一根本不可能是化神期修士，退一萬步來說，林一真那麽離譜逆天而行成了化神期……區區人類，怎可分出數量如此誇張的身外化身！

不可能！

在所有修士驚詫得不知該說什麽去緩解氣氛時，

沉思的“林一們”，重新睜開眼睛，

所有的林一，都在笑，

那是一種如青蔥少年般，純真無暇的笑。

“世間一切皆有道，而我，也有我的道。”

“森羅萬象，變化無限。”

“這就是我的王座，”

“……無限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