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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鐵火藥和施法者》第27章 偉大聯盟向前進(12)
同他們的敵人一樣,白山郡的火槍手在領到火繩槍以前,也會先得到一些槍杆粗的長木料。

 新兵需要自行將長棍截短、拿燒紅的鐵釺給截短的棒料鑽孔,並削製尺寸合適的蓋子。最後的成果,便是掛在火槍手胸前的一個個小木瓶。

 戰鬥前夕,火槍手會在木瓶裡面裝入剛好足夠一次射擊的火藥,然後牢牢擰緊瓶蓋,將它們和火槍一起放在枕邊。

 火槍手珍視並喜愛這些裝火藥的小瓶子,不僅因為它們很有用,還因為當火槍手離開軍隊時,他們只能帶走這些小瓶。所以閑暇時候,火槍手會裝飾他們的小瓶子以打發時間:懂木匠手藝的人會給木瓶刷油上漆,愛好畫畫的人會在木瓶上繪圖,老兵會把木瓶內壁盡可能地打磨光滑。

 小木瓶其實有一個正式的名稱,但火槍手都嫌棄那個名字拗口。因為它們通常十二個一組,所以士兵們更願意戲稱它們為“十二門徒”。

 埃爾諾也有“十二門徒”。

 在抵擋敵人第一輪進攻的過程中,他用掉了“伯多祿”、“安德魯”和“雅各伯”。

 接下來,埃爾諾與河對岸的敵方火槍手互相射擊,又用掉了“若望”、“斐理伯”、“巴羅買”、“多默”、“達太”、“瑪竇”、“小雅各伯”和“西門”。

 因此,當淺棕色的人影再次呐喊著跨過無名小河時,埃爾諾只剩下最後一個還沒用過的“門徒”。

 主權戰爭期間,塞納斯聯軍將領一致認為:假如配屬給方陣的火槍手能夠完成十二輪射擊,那麽不管什麽規模的會戰,一定都能贏——如果沒贏,那也是長矛手和劍盾手的問題。

 聯盟的軍事理論家是這樣認為的,也把相關的理論寫進了教材和操典。

 然而那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情。

 暫且不討論上一代軍事家的理論是否正確,至少在今天,埃爾諾已經用完了提前準備好的十一份火藥,勝利依舊遙遙無期。

 埃爾諾“馬提亞”的蓋子,將裡面的黑色粉末倒進火藥池和槍膛。然後他吐出含在嘴裡的鉛彈,將其裹著碎布塞進槍膛。

 用掉最後一個“使徒”之後,埃爾諾就只能拿火藥壺直接往槍管裡面灌火藥。按照老兵說法,那就是最容易出岔子的時候。

 槍聲、吼聲、慘叫聲、軍鼓聲、圍牆被擊中的悶聲、鉛彈飛行的破空聲……各種各樣的聲音快要把埃爾諾的腦子攪成漿糊,他感覺自己被好像裝進了一口沸騰的大鍋,鍋外還有人在發狂似地猛砸鍋蓋。

 好在他的雙手很穩,一粒火藥也沒撒到槍口外邊。

 但是掛火繩的時候,埃爾諾突然感到一陣害怕,他想起火槍手之間流傳的閑話:

 用到第十二個瓶子的火槍手,一定會遭遇意外……啞火、炸膛乃至誤擊;第十二個使徒注定背叛他的主人,因為在“馬提亞”被揀選之前,第十二使徒的位置屬於另一個人——“猶大”。

 埃爾諾惴惴不安地掛好火繩,把槍管搭在牆頭,卻不敢探身開火。他扭頭看向身旁的伍茲中尉,看到中尉正在奮不顧身地推開搭上凸堡的梯子。

 大喊了一聲,埃爾諾像是承受極大痛苦似的站起身,閉著眼睛朝著河灘上的敵人開了一槍。

 他驚喜地發現,他的火繩槍既沒有啞火,也沒有炸膛。只不過他剛剛閉著眼睛,不知道鉛子飛去了哪裡。

 但是埃爾諾不需要擔心打不中敵人,因為高地下方的狹窄河灘已經擠滿了淺棕色的人形——眼前景象甚至讓埃爾諾想起了夏天樹根上不時能看到的大團大團的蠕動爬蟲。

 穿著淺棕色上衣的議會軍士兵湧上河灘、跨過塹壕,不時有人毫無征兆地撲倒,或是被鉛彈擊中、或是被鐵蒺藜貫穿腳掌。

 倒下的人幾乎沒有再站起來的機會,因為沒人幫助他們。任何人一旦倒地,便會被胡亂踩踏過去。

 鼓手使出渾身解數,把鼓點敲得像是在催命一般。淺棕色上衣的士兵也以令人生畏的、狂熱又盲目的氣勢撲向河谷村,仿佛在高地上等著他們的不是嚴陣以待的敵人,而是救贖、家園和寶藏。

 守軍撒布的鐵蒺藜沒發揮出預期的作用,它們或許能擋住幾個倒霉的斥候,但卻被大議會軍士兵連血肉帶金屬一同踩進爛泥裡。

 一個又一個拖著尾巴的鐵砣被拋向大議會軍士兵的頭頂,落入人群的榴彈,大多被踩滅。可凌空爆炸的榴彈,無不掀起血雨。

 然而盡管榴彈造成了可怕的殺傷,仍舊沒法打退淺棕色的大浪。

 議會軍真的就如海潮一般,打散一浪,又來一浪。一個百人隊還沒完全上岸,另一個百人隊就已經跳進河水。人與人互相推搡、互相咒罵,甚至連轉身逃跑的縫隙也沒有。

 本來已經換上短劍的白山郡長矛手,重新拿起長杆兵器,他們站在圍牆後面,倒持長槍,拚命往朝下戳。

 高地下方的大議會軍士兵根本無處躲避,鋒利無比的矛尖先是在嘴巴、肩膀、胸膛破開一個小口,然後猛地滑進人體,一路貫穿血肉。

 一名年紀不大的棕衣士兵甚至眼睜睜看著自己被穿在長矛上。伴隨著濕漉漉的滑動聲,矛杆不斷往他的身體裡陷。棕衣士兵沒能立刻死去,他發出的慘叫令所有人膽寒發豎。

 高地上方的長矛手也因自己一手造就的慘烈景象而驚恐倒退,長矛也脫了手。

 但是後面的士兵立刻又塞給他一杆長矛,他流著眼淚接過長矛,剛剛轉身,一枚鉛彈擊中了他的胸甲。

 河對岸的槍聲從未停止過,而且早已蓋過高地上的槍聲。大議會軍的火槍手不僅壓製了高地的兩個凸堡,還向著任何敢於站起身的白山郡士兵射擊。

 倒持長矛戳殺敵人的白山郡長矛手至少都穿著板胸甲,然而他們的甲胄面對重型火繩槍射出的鉛彈就像羊皮紙一樣脆弱。

 在火槍手的掩護之下,大議會軍的梯子一架接一架搭上高地,棕衣士兵舉著盾牌,手腳並用地攀爬。

 高地上的白山郡士兵死命把梯子往外撬,可是哪裡撬得動?

 淺棕色的浪潮把梯子死死拍在高地上,哪怕充當杠杆支點的石牆都被壓垮,梯子也紋絲不動。

 河灣拐角處臨時改建的凸堡是大議會軍的重點進攻位置,伍茲·弗蘭克一直堅守在北面的凸堡中。

 第一個登上北面凸堡的棕衣劍盾手,被伍茲和另一名士兵合力用一根粗長的房梁撞了下去。

 不等兩人喘口氣,又一個精瘦的劍盾手爬了上來。

 精瘦的劍盾手踩著爛泥跳上圍牆,一眼便看見凸堡裡的軍官。他一躍而起,尖叫著朝伍茲刺了過來。

 伍茲下意識舉起房梁格擋,只聽見“砰”的一聲,凸堡裡噴出一股白眼,半空中的棕衣士兵像是栽了一個跟頭似的,仰躺著跌在伍茲面前。

 手指還緊緊摳著發射杆的埃爾諾大口喘著粗氣,直愣愣地看著中尉。

 伍茲顧不上表示感謝,扭頭朝著部下大吼:“精餾油!”

 進攻仍在繼續,第三個爬上凸堡的棕衣劍盾手剛露出半個頭,就被迎面一斧頭砸癟了頭盔和半個腦殼。

 翻出圍牆的伍茲把斧頭丟回凸堡,向著搭上高地的梯子一連砸出三個精餾油罐。不等對岸的火槍手調轉槍口,不顧風度地爬回了圍牆內。

 兩支火把旋即飛出凸堡,把梯子變成了火刑架。

 然而僅僅毀掉一架梯子對於蜂擁湧上凸堡的棕衣士兵來說根本無關痛癢。

 以後如何,中尉已經管不了。滿身泥漿的伍茲親手劈開蓋著聯盟魔法作戰局漆印的木桶,將寶貴的煉金製物一股腦地倒了下去。

 北側凸堡下方登時化為火海,煉金製物燃燒時釋放出遮天的黑煙,翻滾的熱浪甚至點燃了凸堡頂棚覆蓋的乾草。

 幾個火人慘叫著逃進河水,拚命想要熄滅身上的火。然而魔法作戰局生產的煉金製物不僅不會被水熄滅,反而會漂浮在水面上繼續燃燒。

 跳入河水的火人被燒得皮肉分離,更多棕衣士兵還未來得及跑出火場,便倒在了地上。

 熾焰不僅逐退了大議會軍,就連伍茲等人也被濃煙和熱浪逐出了一直堅守的凸堡。

 從幾字形河道的最北端到最南端,棕衣士兵和灰衣士兵圍繞著沿岸的圍牆展開慘烈的爭奪。

 為了執行蓋薩上校堅守河岸的命令,白山郡第一步兵大隊的每一個士兵都被伍茲中尉填進了戰線,中尉親自挑選出的擲彈兵分隊在防區之間奔走救火。

 即便如此,在一波又一波棕色巨浪的拍擊下,白山郡部隊的防線仍舊不可避免地滑向崩潰。

 相比之下,河谷村南側和北側的河岸就顯得異樣平靜。火槍手們半跪在田埂後面,對岸的一切仍舊隱藏在煙霧中。既沒有發生戰鬥,也沒有遭遇敵人,與火光衝天的河谷村宛如兩個世界。

 哈德森上尉趕到蓋薩上校面前,不安地問:“那邊打得很激烈,要不要派一個大隊去支援?”

 一直在側耳傾聽遠處的爆炸聲和慘叫聲的蓋薩上校轉過頭,冷冷地問:“博德上校要我們去支援了嗎?”

 “沒……沒有。”

 蓋薩不再說話,僅是剮了哈德森上尉一眼。

 上尉立刻敬了個禮,策馬返回崗位。

 村莊北面的田野上,看著不斷從上遊飄下來的屍體,雷群郡的軍官們同樣感到心驚。

 斯庫爾上校命人將屍體統統拖上岸。親自查驗過數具屍體以後,上校斷定:“新墾地派遣軍……薩內爾的兵,塞克勒將軍的殘部。”

 另一名尉官不解,他蹲在屍體旁邊,捏起浸滿血水的淺棕色亞麻外衣:“可他們穿的是軍團直轄部隊的衣服。”

 “他們換了新衣服。”斯庫爾用劍鞘敲了敲屍體腳上的釘底鞋:“但是沒換鞋。”

 尉官恍然大悟,他繼續往下想,不自覺面露驚異:“新墾地派遣軍應是敵軍最具戰力的部隊。剛試探一輪就投入自己的嫡系,上校,薩內爾那個家夥恐怕是要動真格的!”

 斯庫爾搖搖頭:“不急。”

 上校眯起眼睛,看向河對岸的另一座土丘,那裡的一切都隱藏在煙幕之後。然而從風中,斯庫爾隱約能聽見低沉而有力的心跳聲從對岸傳來。

 “派去對岸的偵察兵還沒回來嗎?”斯庫爾上校頭也不回地問部下。

 “還沒有。”

 上校轉過身,目光鋒利得能殺人:“那就再派!”

 而在風暴的正中央,博德上校敏銳地覺察一些變化——覆蓋戰場的煙幕正在轉淺。

 “也是時候了。”博德上校推算時間,在心中給出評價:“如果是列王,應該可以更快。”

 風速未變,煙幕轉淺,只能說明佔據上風口的大議會軍主動停止了煙幕施放作業。

 這也就意味著大議會軍已經完成戰前部署,薩內爾不準備再進行長距離、大規模的機動。

 會戰進入到這個階段,煙幕不僅失去掩護的作用,反而會降低指揮效率,所以不如乾脆擺開陣勢、堂堂交戰。

 博德上校大聲喝令:“告訴蓋薩上校和斯庫爾上校,接下來的兩個小時才是真正的關鍵時刻!他們務必緊盯住對岸之敵,不準放任何敵軍部隊成建制地突破河岸!”

 在樓梯間裡候命的傳令兵大聲答是,飛快地跑下樓梯。

 村莊外圍打得很凶,博德上校的視線雖然被煙幕阻斷,但他只需要用耳朵就能聽出戰況有多激烈。

 三郡派給博德上校的侍從和副官幾次上樓懇求上校盡快撤離到安全地帶,博德上校擺擺手就把他們打發了。

 對於尉官們大驚小怪的請示,博德上校不屑一顧——現在打得再激烈,也不過是前菜而已。

 “來吧,薩內爾。”博德·蓋茨緊盯著正在逐漸逸散的迷霧:“讓我看看你有什麽長進。”

 與此同時,博德上校眼中的“前菜”,也到了要分勝負的時刻。

 “河岸防線守不住了。”伍茲中尉言簡意賅地告知面前的帕拉迪上尉:“但是我確信,敵軍指揮官是在胡來。”

 帕拉迪上尉掌管河谷村防區的預備隊——雷群郡第一步兵大隊。他的部隊把守著河谷村西側的建築,一直在等待參戰的命令。

 伍茲的臉上滿是汗水和煙灰混合的黑色汙跡,他語速飛快,自顧自地解釋:“對岸的指揮官是在胡來,像他這樣硬打,得不償失!他把所有部隊一口氣壓上來,還派‘朱箭’督戰,打定主意要靠兵力優勢生生壓垮我們。我沒法完成上校的命令,我守不住河岸防線……”

 “中尉。”帕拉迪上尉拍了一下伍茲的肩膀,雖然他的軍銜更高,但他並沒有因此傲慢地對待伍茲:“你只要告訴我,需要我做什麽。”

 “聽我的命令。”伍茲喉結翻滾:“河谷村只能按我的方法守。”

 ……

 血腥的拉鋸戰分出勝負,白山郡守軍將敵人推下高地的次數,終究比大議會軍登上高地的次數少一次。

 又一次爬上土坡以後,大議會軍佔據了河灣東側的一小段圍牆,而守軍已經無力再將他們逐出防線。

 因為河流的切削,河谷村南面和北面地勢陡峭,斜坡直接插進河水,難以部署攻城器械;而東側高地下方是淤積的河灘,是三個方向裡面最容易攻陷的地段,也是大議會軍投入兵力最多的地段。

 得知東側河灣已經取得進展,部署在另外兩個方向的大議會部隊立刻向著突破口轉移。河谷村南側和北側方向的壓力也驟然減輕。

 棕衣士兵爬著梯子,從突破口源源不斷攻入防線內部。在拉鋸戰中表現得極為堅韌的白山郡士兵也到了極限,紛紛潰走。

 最終,兩座凸堡之間的圍牆完全被大議會軍佔領,只剩下的一些殘兵在轉角處的房屋和院落裡負隅頑抗。

 看著狼狽逃竄進村內的敵軍背影,苦戰得勝的棕衣士兵爆發出陣陣歡呼。

 然而他們的指揮官並不滿足於此,他們的指揮官盯住的是蛋糕上最甜的草莓、果樹上最紅的蘋果、這場會戰最有價值的戰利品。

 插著四象限軍旗的鍾塔近在咫尺,棕衣士兵的指揮官下令乘勝追擊。

 轉過一個拐角,教堂出現在眼前。

 然後,大議會軍的士兵聽到了四面八方的槍響,以及震耳欲聾的馬蹄聲。

 醉心於建功立業的迷夢的軍官陡然驚醒:他的部隊脫離河對岸火槍手的掩護范圍,也沒有攜帶用於反製騎兵的武器。

 他的對手沒有給他糾正錯誤的機會——攻入河谷村的大議會軍士兵本就是強弩之末,兵力也有限,頃刻間就被衝垮;雷群郡步兵從兩翼包抄,截斷了入村部隊的退路。

 棕衣士兵或被殺、或投降、或慌不擇路地跳下河灘。

 先勝後敗,新墾地派遣軍的部隊再也沒有先前那股凶猛的氣勢。他們退回無名小河的東岸,消失在越來越淡的煙霧之中。

 疲倦的守軍也沒有追擊。白山郡的軍旗被插回原位,雙方的火槍兵又開始漫無目的地互相射擊,只不過比起先前,現在的槍聲聽起來總是有氣無力。

 守軍也在舔舐傷口。作為臨時醫療所的教堂已經塞滿傷員,墓園地上躺著的死人比地下埋著的死人還多。沒人能給奄奄一息的重傷員做臨終儀式,最後是博德上校走下鍾塔,為死者一一闔上眼睛。

 雷群郡士兵接替白山郡部隊整修防線時,伍茲·弗蘭克回到了位於河灣東北角的凸堡。

 凸堡的空氣中彌漫著焦臭和令人作嘔的人肉香味,一些堆積在河灘的梯子、木盾還在嗶嗶剝剝的燃燒著。

 槍聲還在響,伍茲不敢露頭。

 他透過護欄的縫隙向外看,只見泥灘上到處都是沒被帶走的大議會軍士兵的屍體。他們胡亂地橫在地上,就像大塊的棕色斑點。

 那個被長矛插在泥灘上的可憐家夥到現在還沒被取下來,他以一個詭異的姿勢站立著,如同是魔鬼捆扎的稻草人。就在伍茲看著那個可憐家夥的時候,那具屍體的左眼球從眼眶裡緩緩滑了出來。

 伍茲的胃猛一下縮緊,他再也控制不住,扶著圍牆劇烈嘔吐起來。

 時間可能剛剛過去一個小時,然而這一個小時太漫長了,漫長到伍茲·弗蘭克感覺好像過去了整整一天,漫長到讓伍茲·弗蘭克不知道怎麽捱過接下去的時間。

 埃爾諾慌忙跑進凸堡,他不知所措地幫中尉拍打後背。

 說實話,埃爾諾在伍茲後背拍的那幾下沒什麽效果,但不知道為何,當伍茲意識到還有人在自己身旁的時候,他就感覺沒那麽難受。

 “有水嗎?”伍茲沙啞地問。

 “水?”埃爾諾愣了一下,急忙翻出水袋:“有!”

 埃爾諾拔開塞子,遞給中尉。伍茲剛想拿,埃爾諾又把水袋收了回去。

 埃爾諾用衣服的乾淨地方使勁擦了好幾遍水袋的塞口,這才重新遞給中尉。

 伍茲·弗蘭克心中感動,他接過水袋,珍惜地抿了一小口。清水滋潤了他焦熱的嘴唇和酸脹的咽喉,讓他又生出一些力量。

 “謝謝。”伍茲小聲對列兵埃爾諾說。

 埃爾諾嚇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他受寵若驚地一個勁搖頭。

 伍茲站起身, 把水袋遞給埃爾諾,長出一口氣:“這段圍牆雖然簡陋,但還有可以改進的地方。如果給圍牆加上雉堞的話,我們的火槍手也不用像現在這樣提心吊膽。埃爾諾,你是個好兵,你不要留在這裡。你到後面一道防線上去,那裡更用得著你。”

 埃爾諾其實聽不太懂中尉在說什麽,他撓了撓後腦杓,問:“長官,是不是暫時不打了?”

 “敵軍重整需要時間。”伍茲拍了拍圍牆:“我要用這個機會加固防線。”

 “哦,那……”埃爾諾小聲說:“我覺得那鍋湯應該還沒燒乾,我……我把火頭壓得可小。”

 伍茲啞然失笑:“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高地東北角的凸堡便被一枚三十二磅的圓炮彈掀翻。

 借煙霧掩護部署在對岸土丘上的重炮開始怒吼。

 大議會軍發起全線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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