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一鳴全身劇震,先是面現迷茫之色,接著雙瞳中有靈光閃現。
他很快回過神來,向張東雲一禮:“謝陛下教誨!”
張東雲打量對方的眼神,略帶幾分欣賞之色。
這年輕人的天資悟性,確實不同凡響。
他當然還沒有完全理解張東雲點撥他的東西,但能這麽快回神,已經說明他把握住了基本脈絡。
這對一個目前尚是第十一境的武者來說,並不容易。
畢竟張東雲指點他的訣竅,相對艱深。
“恕晚輩鬥膽,陛下,您傳授的法門,晚輩可否帶回本派?”霍一鳴試探著問道。
張東雲言道:“解峰辦差算是用心,這便作為給你們整個獄龍派的獎勵好了,不過解峰他們得了,終比不過你適合。”
霍一鳴心中欣喜:“謝陛下隆恩。”
他也隱隱感覺,陛下指點,乃是最貼合他本人的情況。
換了其他人,哪怕是換了第十四境的獄龍派掌門解峰來,對這法門的揣摩,也未必能有他深刻。
但既然陛下允許他將法門傳回獄龍派,他自然不會藏私。
他乃孤兒,自幼被獄龍派收養,早視那裡為家。
“去吧。”張東雲揮了揮手。
霍一鳴連忙謝恩告退。
隨著烏雲先生出了大明宮後,他便聽烏雲先生吩咐道:“你稍留幾日,有人同你一道去西域,路上你給他們介紹一下當地情況,到了地方之後,再分道揚鑣。”
“請先生放心。”霍一鳴點點頭,當即在長安城裡尋了住處,安心揣摩張東雲的指點,打磨自身氣血。
大明宮中,張東雲面前浮現一副光影畫面,正呈現霍一鳴的身影。
一旁,外貌十三、四歲少女模樣的沈和容,背負雙手,同張東雲一起看著光影畫面。
光影之中,因為無敵城的緣故,霍一鳴本人都看不見的那條黑龍,再次在他頭頂上空徐徐盤旋。
“玄甲龍的血脈,面相也有幾分相似,越看越像……”
沈和容喃喃自語:“難道,當真是五哥的血脈?”
她轉頭看向張東雲,神情有幾分古怪。
老實講,她有些無法想象自家五哥成親生子的模樣。
甚至,比當初知道敖空有了女兒,還要更加驚訝。
如果這事兒不是張東雲告訴她,她忍不住想問是不是哪裡搞錯了。
“我也覺得有些意外,但應該沒有看錯。”張東雲言道。
當初通過敖瑛、賀三陽他們的符印,目睹那個獄龍派的年輕人戰到酣處時全力出手的模樣,張東雲也有些意外,特意加以驗證,到如今,他不得不接受一個有些無厘頭的結果:
這個名叫霍一鳴的東勝神洲西域獄龍派年輕弟子,乃是昔年十二閻羅中“龍魔大帝”雷瀚的血裔。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跟敖瑛一樣,都可以算是張某人的大侄子?
莫說沈和容難以置信,有無敵城加持的張東雲,都感覺陣陣荒謬。
“他母親是哪位?”向來少年老成模樣的少女,此刻少見的滿腦門問號:“五哥知道他兒子在西域拜入獄龍派山門嗎?解峰對此事知道多少呢?”
張東雲面上露出饒有興趣的笑容。
目前來說,霍一鳴本人對此應該是不知情的。
不僅僅是父親,也包括他的母親。
在他的記憶與認知中,他是棄嬰,從小便被獄龍派門人收養。
那時候,甚至連解峰都還沒突破到第十四境,同懷永方丈、顯空方丈分庭抗禮。
其後,他被獄龍派中人撫養長大,顯露武學天賦,自然而然成為獄龍派弟子。
霍姓乃是他養父姓氏,其養父早亡,之後他可以說是在獄龍派裡吃百家飯長大。
父母從來沒有找過他,他亦不知道他們在哪裡,他們是誰。
好在解峰與同門頗為關照他,是以他一路成長,倒也沒啥心理陰影,反倒性情頗為隨和開朗。
“霍一鳴和解峰他們,都不知情。”張東雲言道:“只是解峰和門中少數幾個人,察覺他血脈有異,懷疑他是人龍混血。”
聽到這話,沈和容的視線就轉了過來。
張東雲知道她心中疑惑是什麽:“故老認知中魔道中人難以傳承血脈,霍一鳴初看也確實像是玄甲龍血脈,不怪解峰看走眼。”
沈和容莞爾:“從這倒也可以看出,他的娘親同樣是人,而非妖族。”
張東雲微微點頭。
不過這說明不了什麽,沈和容也只是調侃一句,到這時候她才剛剛從先前的震驚中緩過神來。
“五哥一直沒有動靜,是否知道霍一鳴在我們這邊,所以心有顧忌?”
沈和容微微搖頭:“不像他的為人……”
張東雲笑笑:“但他應該知道人在哪裡。”
“是啊,莫說是他子嗣,便是一件東西,五哥也斷不容遺失,非要找到其下落不可。”沈和容頷首。
她抬首看向張東雲:“大哥,要跟北俱蘆洲那邊挑明此事嗎?”
張東雲言道:“不急,該緊張的不是我們。”
沈和容便笑:“那咱們這邊,也先掩蓋這孩子的身份吧?”
“你跟七弟、十一弟知會一聲便罷。”張東雲言道。
沈和容點點頭。
跟蘇破、敖空自然有必要打個招呼。
但她也需叮囑敖空幾句才行。
畢竟敖空同雷瀚之間,關系惡劣。
年輕人的這位十一叔,也向來不是個講理的好脾氣之人。
“聽說這孩子的天賦不錯?”沈和容笑著轉了話題。
張東雲言道:“比瑛兒、賀三陽、陳朝顏都高。”
沈和容目光一亮:“那可是真是難得呢。”
幾天時間之後,便驗證了張東雲的評價。
在長安城中閉關潛修的霍一鳴,成功突破過往瓶頸,臻至武道第十二境,亦即武皇第三境,掃八荒的境界。
九鼎成,則八荒俯首,天下皆可去得,以肉身氣血之能,一定程度上勘破空間之密。
小夥子自己也一臉驚喜。
他早先勤學苦練,漸漸夯實了第十一境的基礎,有了向第十二境邁進的底蘊。
但想要當真破開這重門牆阻隔,仍然不是容易事,需要繼續經年累月苦修。
而現在,通過張東雲的指點,他腦海中靈光閃現,很快便揣摩透了立九鼎掃八荒的奧妙。
如今,終於成功賣出這一步,修為突破至第十二境。
他實力過人,非尋常第十二境武者可比。
當下怕是獄龍派裡許多第十三境的師門長輩,也未必是他對手。
霍一鳴心中喜悅,但他心情沉穩,很快便按捺住自己心情,繼續用功溫養。
又過了幾日,他接到烏雲先生通知,準備帶人一起返回西域。
天樞殿內,霍一鳴見到這次的同伴,乃是三大一小,四個和尚。
正是慧行、慧淨、慧明師兄弟三人,再加上昔日中土靈光寺的小和尚永色。
他們四人,欲往西域一行,霍一鳴返回西域,和他們同路,路上給他們介紹西域當前的狀況,還有各地風土人情以及凶險之地。
一路上,霍一鳴隱約覺得,四人當中,年紀最大的慧行同年紀最小的永色,略有些心事重重。
不過霍一鳴非多嘴之人,並不多問。
待大家到了西域後,他向四僧發出前往獄龍派做客的客氣邀請後,同他們道別。
四僧辭別霍一鳴,目送其離去,然後轉頭一起望著眼前茫茫黃沙,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
良久之後,終於還是年紀最小的永色首先打破沉默:“這裡就是西域嗎?”
雖然心事重重,但小家夥此刻仍然起了好奇心,環目四顧。
“是啊,這裡就是了。”慧明微笑點頭。
見永色欲言又止,他便笑道:“這裡便是先前傳播佛法入中土的地方,當然,真要算的話,源頭在更西邊。”
小和尚微微點頭。
他從前曾聽師父提過,中土佛門,乃是多年前源自西域。
“我輩佛門弟子所學,確是來自西域,不過現如今,西域這裡肯定不複之前香火盛況了。”慧淨和尚這時在一旁插言。
永色縮了縮脖子:“師兄,長安城是不是不喜歡我們佛門?”
慧明微笑:“怎麽會?若真是那樣,我們師兄弟幾個怎能安穩站在這裡?菩提寺的心和師叔他們,又怎能在中土、西域兩地都立足?”
永色訕然道:“我看好多佛寺和好多師兄弟師叔伯,都……都……”
慧明輕歎一聲:“是這樣沒錯,其中很多人,還是心和師叔他們驅逐的。”
永色摸了摸自己的小光頭。
他又想起自己師父了。
師父一直被長安城關著。
而且後面還有好多好多靈光寺同門,一起被關了起來,並且跟師父一起做工。
聽說有少數師兄弟終於被長安城放了,但師父還有大多數人,都斥責那些師兄弟是叛徒。
我是不是也是叛徒?
永色心中充滿迷茫。
他如今修為境界,還是佛家第六境,妙有,一直未能參悟佛門須彌真意。
佛門修行首重心靈精神,永色雖慧根深種,天資過人,但以他如今的心境,別說進步,不退步就已經要阿彌陀佛了。
反倒是另外一邊始終沉默不語的慧行和尚,這時靜靜望著遠方西域大地,目光中似有什麽在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