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那儒生，血影老魔微微一怔。

因為對方看起來是個儒家修行者，而非修練魔道。

不過老魔頭認真幾分後，仔細打量對方，漸漸看出端倪。

眼前書生，是個骨子裡和他一樣的魔道修行者。

實力境界，比先前毒害鹿河山莊牲口的那個王叢，應該要低一些。

對方看著跟胡明修為實力相若大約都是第六境，合竅境界的魔道修為。

“你還有儒家修為在身?”血影老魔皺眉問道。

那儒生這時已經起身，向血影老魔一禮:“不過區區第三境修身的境界，讓前輩見笑了。”

“專心在魔道修行上，你可能已經養出真魔了。”血影老魔說道。

“謝前輩指點。”儒生語氣恭順。

魔道修行者，對彼此之間的境界實力，相對其他境界，尤其敏感。

儒生此刻面對血影老魔，能清楚感覺到對方的強大。

雙方要是交手，他連接老魔頭一招的自信都沒有。

不過，這反而讓儒生心中熱切:

傳聞是真的，血影老魔當真實力大進，很可能正是長安城造就。

“你叫方丘?”烏雲先生這時開口問道。

儒生點頭:“是。”

“哪裡人?”烏雲先生繼續問道。

“東晉王朝。”儒生模樣的魔頭方丘答道:“因為聽聞長安包容魔道修行者，我輩可以在長安光明正大行走，所以特來投效，還望兩位前輩收下我。”

說著，他再向血影老魔和烏雲先生鄭重一禮。

“長安城確實容得下魔道修行者，但前提是，要守這裡的規矩。”烏雲先生言道:“不論是誰。”

方丘連忙說道:“在下此來，正為報效長安，當然唯長安命令是從。”

血影老魔這時問道:“毒了東唐牲口的人，是你?”

方丘頷首:“在下聽聞東唐有魔道修行者，毒了長安治下鹿河山莊的馬匹還有靈獸，於是心生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想法。

正巧在下是修行黑魔蟒之變，也擅用毒，所以便挑選東唐境內合適的地方下手。

只要二位前輩一聲令下，在下立馬尋找更多合適的目標。”

他說著說著，聲音漸漸有些猶豫。

因為他沒有在面前兩個老者臉上，看見讚許之色。

血影老魔沒有說話。

烏雲先生則靜靜看著方丘:“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聰明?”

“在下不敢。”方丘連忙說道。

“你有沒有想過，被你毒倒的一切，很快都將是陛下的?”烏雲先生言道。

方丘微微一呆。

愣神過後，他連忙向烏雲先生和血影老魔單膝跪下:

“晚輩知錯，請陛下恕罪，請二位先生見諒。

晚輩實在只是一時激憤於東唐先前手段狠毒，才生出報復之心，絕無對陛下不敬之意！”

“誠心可嘉，但錯得離譜。”血影老魔這時徐徐開口:“你必須更用心辦好差事，才能將功贖罪。”

方丘連忙說道:“晚輩明白，謝陛下隆恩，謝二位前輩寬宏。”

血影老魔看向烏雲先生:“這個人，老夫要了，會仔細教他規矩，叫他認真為陛下效命。”

“人給你，無妨。”烏雲先生言道:“不過要晚些時候。”

血影老魔神色不變:“怎麽講?”

“此人修練黑魔蟒之變，其毒力對大多數生靈有害，但有些靈花靈草培植反而用得上，要以毒攻毒。”

烏雲先生言道:“既然是將功贖罪，那就先去藥田幫些日子忙，晚些再去你天閑殿報到。”

“陛下的事最重要，既然是陛下的藥田，老夫沒意見。

”血影老魔微微沉吟後，轉頭看向方丘。方丘答道:“在下謹遵二位先生吩咐。”

血影老魔點點頭:“那就這麽著，老夫先走了。”

說罷，他起身離開天樞殿。

“不送。”烏雲先生隨口交代一句，然後吩咐方丘隨他來。

兩人一起來到內城和第一重外城之間。

在這裡，有張東雲專門開墾出來的藥田。

包括玄元果在內的不少靈花靈草，都在這裡大規模培育。

有無敵城之力，再難繁育生長的生靈，都不會再有任何問題。

不過，既然眼下有人能幫忙代勞，張東雲自然樂得清閑。

“這裡交給你，除了培育花草之外，你也負責守衛。”

烏雲先生衝方丘吩咐道:“晚些時候，老夫會命其他人來接替你，到時候交接過後，你自己去天罰殿，找血影報到。”

“請前輩放心，在下一定將這裡照看妥當。”

方丘微笑:“在下平時也好培育靈花靈草，這次還帶了一批種子，想要獻給長安。”

他修練黑魔蟒之變，受妖血影響，確實有此愛好，而且手段高明。

“很好。”烏雲先生點點頭，然後離去。

方丘回頭看著面前藥田，深呼吸一下。

泥土氣息和藥香氣混合在一起，正是他最喜歡的味道。

他笑笑，然後搖身一變，竟褪去人形，化為一條粗大的黑蟒。

地上響起蛇鱗與泥土摩擦的聲音。

黑蟒遊動間，迅速消失在藥田深處。

他周身鱗片開闔，有淡淡黑氣散發而出。

不過，黑蟒仔細控制自己的毒力。

黑氣在半空凝結成一束，不沾染田裡大多數靈花靈草，隻圍繞有限幾種藥材盤旋。

其中，正包括當前藥田中最名貴的玄元果樹。

然而在毒氣滋養下，果樹不僅沒枯萎，反而愈發蔥鬱。

尤其是果樹枝頭尚未徹底成熟的玄元果，竟漸漸開始加速從青澀變得成熟。

樹下，黑蟒目光中流露出人性化的滿足於喜悅，蛇首輕微點點，像人點頭。

大明宮內的張東雲，同樣滿意的點頭。

多個第六境的打手，他不甚在意。

當然，因為其修行的特殊性，在某些特殊場合下，似王叢、方丘這樣的人，可以發揮出比本身境界更大威力與作用。

不過相較於戰鬥，張東雲還是更樂意他先給自己當個園丁。

等長安繼續擴大，要跟東晉打交道的時候，不妨再把方丘扔到天閑殿去跟血影老魔混。

人在大明宮內，某個姓張的城主，已經把方丘未來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過很快，也有不那麽讓人愉快的消息傳來。

“陛下，有人發現，河西郡有佛門子弟傳揚佛教，收納信徒。”

血影老魔向張東雲稟報:“老奴這就動身去河西，將事情查清。”

張東雲略微意外，但面上不露聲色:“把那個叫慧明的小和尚帶上。”

“是，陛下。”血影老魔化作一道血光飛出。

大明宮內，張東雲看著他離開，微微皺眉。

是慧明的同門來找他了嗎?

……

此時此刻的河西郡大地上，某個村落裡，一老一小兩個和尚，正坐在村口大樹下講經。

儒家修行者有錦心繡口。

佛家修行者則有舌燦蓮花。

二者造詣深了，都可以使得自己的言語格外具有說服力，影響普通人的精神，甚至產生直接催眠的效果。

高境界的佛門修行者，坐定不動，只是講經，便可能吸引周圍包括人在內的各種生靈靠近，沉迷於佛法中。

這一次，老和尚在村口念經，也將一個個村民吸引出來，向大樹下聚集。

不過，接下來的局面，就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一群鄉村漢子婦女，聚集過來竟然不是聽他講經說法。

“走！走！走！我們這裡只有長安城主，不需要什麽佛陀！”

“就是！我們日子不好的時候，不見佛陀搭救，現在日子好了，你這和尚來撿便宜嗎?”

“救我們出苦海的是長安城主，不是你家佛祖！”

“和尚滾蛋，別在這裡念經，當心長安城主揍你的佛陀！”

眾人七嘴八舌響成一片，要把老和尚轟走。

一旁小和尚呆呆望著這一幕。

這是他從來也不曾見過的場面。

老和尚也覺意外。

不過他坐在原地沒動，仍然繼續念經。

這一次，面前眾人似乎聽進去了。

人群漸漸安靜下來，但大家的目光都顯得有些呆滯。

小和尚靠近，輕輕拉拉老和尚的衣袖:“師父，他為什麽先前不肯聽您說法?”

老和尚停止念經，目光中也存在疑惑。

方才，是他動用自己一身佛門修為，強行說法，近乎灌頂，才讓眼前一群村漢村婦安靜下來。

“不像是有人作法，影響他們的思維，而是他們確實篤信那長安城主。”

老和尚一對白眉，微微皺起:“這長安城主，有些手段。”

小和尚眨巴眨巴眼睛:“長安城所有人都這樣嗎?”

“到其他地方走一走便知。”老和尚說罷，帶著小和尚離開這個村子。

他們換了幾個村子，還找了一座小城。

但是無一例外，這裡的人完全抗拒他們傳教。

有些脾氣不好的人，甚至還要拋石子打和尚。

老和尚唯有鎮住他們神魂，方才能讓他們安靜聽講。

“要麽周王說謊，要麽他也被騙。”

老和尚遊目四顧:“這裡的人，根本不慕佛法。”

“師父，那我們怎麽辦?他們不歡迎我們，我們離開吧?”小和尚問道。

“當然不行。”

老和尚斷然道:“這麽多百姓沉溺於苦難，我輩佛門弟子，豈可坐視不理?”

“這裡的人並不覺得苦楚，法師又何必強人所難。”這時，另一個聲音自遠方傳來。

一個少年僧人出現在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