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喜環節之後,壽宴變得波瀾不驚,在熱鬧中結束。
周牧不知道,多少人在宴席中明爭暗鬥,又或者達成了什麽合作協議……
他不關心,也不在意。
他的注意力,一直在虛空中,那半成品的全息投影上。
渺茫的宇宙,瑰麗的星空,各處星雲、星系的運行,就算只是短暫的幾十秒影像,反覆地在空中循環,也足夠讓人產生如夢似幻的不真實感。
事實上,不僅是他而已。
在其他人的臉上,也可以看到一些凝重之色。全息投影在別的什麽領域,有什麽樣的功效,他們管不著。
最怕的是,如果洛天幕搞出了全息電影,那麽絕對是降維打擊,大家沒活路了。
銀河帝國以外的娛樂公司加起來,都不夠他吊打。什麽巨頭,什麽上市公司,股價肯定要崩潰。
整個市場上,估計只有銀河帝國一家獨大。
壟斷……
想到這個可能性,許多人不寒而栗。
壽宴結束了。
大家三三兩兩散去了。
周牧等人自然也要離開,沒有逗留的意思。只不過他們是離開了山莊,然後回到了銀河小鎮,找了個酒店安頓一晚。
第二天,在余念的帶領下,周牧與崔吉前往銀河帝國總部大樓,參觀了大半天,才恍恍惚惚走了出來。
下午,返回星城。
一路上,三人沒有說話,莫名沉寂。
好久之後,周牧才開口,打破了沉悶的氣氛,“余念,你倒是有志氣,明知道銀河的底細,居然沒被嚇破膽,還提起勇氣,打算與洛導掰一掰手腕,真是……”
“真是沒心沒肺。”
崔吉撇嘴道:“我都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
“你們怕了?”
余念開著車,臉上浮現燦爛笑容。
“怕?”
崔吉嗤之以鼻,“我是編劇,有什麽好怕的。編故事,那是我的強項。我也不覺得,銀河巨艦的劇情,能高明到哪裡去。”
另外兩人點頭,知道這是事實。
不要看銀河巨艦,在許多心目中是神作。實際上,它的劇情從來不複雜,每一部電影都是三幕式結構。
起因、衝突、結果。
就算有什麽陰謀,也十分淺顯簡單,讓人一目了然。
這是故意為之。
簡單通俗的故事,才可以暢銷全世界,沒有任何的文化隔閡,讓大家找到了共情。
相比之下,複雜的劇情、設置,對普通人不友好,票房一般高不到哪裡去。
當然,劇情簡單,不代表電影膚淺。
各種設定,各種細節,各種布置,充滿了實質感,不會讓大家覺得這是虛幻的大片。
那種身臨其境的真實感,讓人沒有任何障礙,直接融入到其間,這是導演的本事。
這就與編劇的工作無關了。
劇本很重要,但是能不能把劇本的故事講述明白,拍得精彩絕倫,那是導演的工作。
分鏡頭,畫面感,鏡頭語言。普通的電影,不需要講述這些,只要影像流暢,大家不會挑剔。
但是……
同樣拍青春/愛情片起家,再轉型拍科幻大片。有人拍成了《流浪地球》,有人拍成了《海上堡壘》。
這就是能力的差距。
所以行業中,許多導演嘗試拍科幻大片,最終能夠封神的只有洛天幕一人。
現在余念,要挑戰洛天幕,屠神證道。
在銀河帝國總部,參觀大半天之後,周牧與崔吉才知道其中的艱難,沒笑話余念癡心妄想白日做夢,已經算是很講義氣了。
“周牧,你也覺得,我不行?”
余念腳踩油門,在空曠的郊野公路,飆起了車子。
“慢點,慢點。”
周牧心驚膽戰,急忙道:“沒人說你不行,關鍵是技術……還有錢。人家一部電影,投資十幾個億,那是真燒了十幾個錢,花費在電影的布景、道具、服裝、特效上。”
“可不像別的電影,說好投資十幾億,卻花十個億築城,搞房地產開發工作。剩下的五六億,才用在了電影上。”
周牧聳肩道:“所以史詩大片,淪為了史詩大爛片。而銀河巨艦還是銀河巨艦,還會繼續穿梭星際,翱翔宇宙。”
“是啊。”
余念點頭,“技術……我向洛導開口請求,他肯定不會拒絕,甚至還會派遣最有經驗的技術團隊協助我。”
“嗯。”
周牧不懷疑這事。
畢竟銀河帝國投入這麽多錢搞研發,不可能單純自用。賣出去,或者提供租賃服務,才最為劃算。
這樣可以最大程度地回攏資金,並且賺錢足夠的利潤,再繼續投入到研發工作中。
循環往複,強者恆強。
想彎道超車?先突破專利壁壘再說。
“關鍵是錢!”
余念苦惱,“其實我也有放出風聲,準備籌拍科幻大片的消息,主動聯系我的人不少。問題是他們聽說,我新電影,大概要十五億左右的預算,一幫人就被嚇跑了……”
“換我,我也跑。”
崔吉吐槽,“給你五億就不錯了,還妄想十五億。你真當資本家的錢是大風刮來的麽?”
“不是刮來的,也是剝削壓榨,巧取豪奪。”
余念哼聲道:“我現在只是讓他們,掏出一點兒錢回饋社會,他們居然也不願意,真是吝嗇鬼。”
“人家是想賺錢,不是在做慈善。”
周牧一針見血,然後奇怪問道:“你的劇本,不是沒完成嗎,這麽早拉投資幹嘛?”
“有了預算,我才好確定電影的方向。”
余念振振有詞,“要不然,等我把劇本想好了,拉的投資不夠預算,反過來要刪減內容,那不如不拍。”
“……真有道理。”
崔吉諷刺,“不愧是大導演,強勢的作風,個性十足,為了電影的質量,不向富豪權貴低頭。”
“哼。”
余念直言不諱,“不是我強勢,而是投資電影的,哪個不是想著投資少收益大,不願意承擔大風險。”
“你知道就好。”
周牧也說了實話,“現在市場上,能杠得住十億風險的,也沒幾個人吧。反正在其他人心目中,肯定不包括你。”
“對頭。”
崔吉深以為然,“更何況,還是在莫懷宣,搞砸了《張博》的情況下,投資市場對於年輕導演的信任程度,又下降了幾分。”
余念不說話了,默默地開車。
晚上,車子回到了星城,但是沒去大酒店,而是抵達郊外。
余念的公司,燈火通明。他手下的員工,也提前收到指令,在公司後院架起了燒烤架。
三個人一回來,就開始擼串。
幾杯酒下肚,余念就招手道:“你們跟我來。”
“幹嘛?”
周牧與崔吉對視一眼。
依稀間,他們察覺到余念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
不管了,跟著去就是了。
辦公室,不是很寬敞。但是當余念打開了辦公室的側門,一個三四十平方左右的工作室,就出現在兩人的眼前。
喔哦。
兩人情不自禁歎聲。
不是驚詫工作室的簡陋——沒有任何桌椅板凳,只是簡單的幾個蒲團,以及幾排書架。
這些並不重要。
關鍵是在工作室牆壁上,懸掛了密密麻麻,看似整齊又十分凌亂的圖紙、資料。
“這個是……”
周牧上前打量,發現圖紙是分鏡頭,資料是文字設定。
三面牆壁,都是類似的圖卡,大概有幾百張紙片。
“這是我在完善中的電影世界。”
余念的眼中,有幾分傲然,“十年前,我就開始一點一點地積攢各種創意,然後不斷地篩選、排除……”
“直到現在,才有了大概的雛形。”
余念歎了口氣,“不過也有不少自相矛盾的地方,沒能夠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周牧顧不上聽他廢話,而是認真翻閱紙片資料卡。
果然很亂,就算按照編號,一張一張看下去,也輕易發現了,前後不一致的設定。
也難怪說,這只是雛形。
他匆匆看了一遍,消化了片刻,忍不住吐槽,“你確定,這只是一部電影的世界觀,而不是多部電影的大雜燴?”
“咳!”
余念頗不好意思,“你們懂的,有時候靈感來了,就好像是尿崩一般,擋也擋不住。”
“呸!”
崔吉也看完了,“這是尿崩嗎,分明是雪崩的時候,還夾帶了火山爆發。明明不相乾的東西,你非要整合在一起,這割裂感……你不怕精神分裂啊?”
“……我不是說過,有自相矛盾的地方嗎?”
余念惱羞成怒,“再說了,這是我的電影世界,我愛怎麽設定就怎麽設定,我是造物主,在創造一個嶄新的世界,自然擁有最終的解釋權。”
“切!”
周牧與崔吉,默契翻白眼,表示了鄙視。
“世界觀都立不住,還談什麽創造世界。”周牧講了大實話,“這樣的世界,相當於空中樓閣,鏡花水月。”
“就好像海邊堆砌的沙雕堡壘, 風浪一吹……”
崔吉五指一張,“看到了沒有……空了,空蕩蕩的,什麽都不會剩下來。”
“……”
余念氣上火,“挑毛病誰不會呀。你們厲害,你們有本事,你們搞一個啊,就知道瞎BB。”
“哎呀。”
崔吉撩起了衣袖,又重新放了下來,“算了,怕打擊到你,我就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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