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過了臘八就是年，正因如此，過了臘八，京都倒是難得的安穩了起來，轉眼間，就要到小年了。

　這些日子，蘇三一直在安排蘇家的親衛。

　秦老尚書已經明確表示了，到時候蘇瑾會隨他出征。當年他的部下分散各軍，此次更是少有征調，因此他似乎是隨意挑選了幾名隨軍參謀。

　為此，老尚書還親自入府詳談過，雖沒有明說，但也暗示其中有陛下的人。

　之前，在蘇瑾的印象中，老皇帝一直像是一個和善的長輩，對於朝中的幾個小派系也是任其發展的態度，可是一牽扯到軍權，老皇帝就完全變了樣子。

　之前燕王被發配幽州，就是因為在皇城守衛中安插了幾個自己的人手，此次將其任命為幽州都督，卻要等到秦懷安老尚書發兵之後。

　恐怕，老皇帝是想讓他們互為肘掣吧。

　可是後來蘇瑾向蘇三問過這件事，蘇三卻說出了一段讓他想象不到的往事。

　之前蘇瑾雖對秦老尚書親厚的態度有所懷疑，但也沒說什麽，以為或許是因為思秦的事有關，後來蘇三卻告訴他完全不是這麽回事。

　據蘇三所說，這位沙場走出來的老尚書，當年也算是蘇煊的弟子，只是他的祖父未曾承認過這件事。

　當年秦懷安進入邊軍後，蘇瑾的祖父蘇煊曾親自傳授過他兵法，秦懷安能從一個小小的校尉走到統兵幾十萬的大將，靠的自然不全是他敢拚敢殺。

　或許其作戰勇武也佔了一部分原因，但也多靠了蘇煊傳授兵法的助力。

　當年蘇煊未曾承認過收他做弟子，秦懷安卻一直執弟子之禮。

　當時大魏一統後天下休養生息，就是靠著秦懷安在邊境一場場戰無不勝打出來的威名，才令大夏三國不敢侵犯，給了大魏恢復民生的時間。

　可是蘇乾隨當今陛下開科舉後，一直把持著官場，感覺自身利益受到侵犯的各大世家奮起反擊，大魏各地出現了規模不小的叛亂。

　無奈之下，魏帝令邊軍平叛，也是因此，秦懷安率軍回了中原。

　不久後，各地叛軍紛紛被鎮壓，仿佛此事已經平息。

　可惜，有不少實力大損的家族決定孤注一擲。

　那一夜蘇家火起，蘇家家主蘇乾被殺，一些尚未離開的蘇家仆役同樣被屠戮一空，蘇家三個月大的小少爺不知所蹤。

　當夜，也是秦懷安率軍回京的那一夜，當時軍隊在城外三十裡安營駐扎。

　邊軍不得私自入皇城，見城中火起，秦懷安迅速派快馬打探，結果收到了蘇家慘遭滅門的消息。

　當時已過不惑之年的秦懷安，卻忽然熱血上湧。

　蘇三回憶起當年的事有些絮叨，不過蘇瑾撿著緊要的重點自己組織了一下語言。

　大抵就是:戰神回家，發現恩師一家慘遭滅門，一聲令下，十萬虎賁兵圍皇城！

　當時群臣驚懼，皆以為秦懷安反了，他麾下的虎賁將士乃是大魏最精銳的一支軍隊，若他心有反意，當時皇城守軍絕對防不住。

　之後發生了什麽，蘇三閉口不言，秦懷安肯定是沒造反的，他的全家老小也都安置在皇城中。

　不過蘇三也隱隱的透露過一些，秦懷安按兵不動，卻孤身入皇宮與陛下密談許久。

　具體談了些什麽大家不知道，只是當夜城衛被屠戮一空，不少官員也被抄家，長安帝都遍地獻血，血腥十日不散，護城河被染成紅色。

　雖然秦懷安沒有反意，隨後所為也是得到了皇帝恩準，但他兵圍皇城，終究是冒犯天威之舉，老皇帝當夜便收了他的兵權。

　兵圍皇城，即便抄家滅門也不為過，但陛下念其大功，只是收了他的兵權算事。

　不過皇帝究竟真的是看在他大功的份上，還是怕將他抄家後邊軍真的造反，蘇瑾就不知道了，或許二者皆有吧。

　可惜自那之後，邊軍逐漸來了個大換血，不少統兵將領被召回，在京城混了個閑散官職，加入勳貴行列。

　聽到這裡，蘇瑾便明白，此次調兵為何沒有老尚書的昔日部下了，畢竟是率軍圍過皇城的人，老皇帝防著他也是應該的。

　此次重新啟用秦老尚書，恐怕除了他的統兵能力外，還是因為老尚書在軍中已經沒了當年的威望吧?

　想到這，蘇瑾突然有些慶幸，自己回京後沒有大肆收攏蘇家故吏，絕對是一件聰明的舉措，隻想一下秦老尚書也是當年的蘇家故吏，便知蘇家當年是如何的如日中天了。

　那秦老尚書得以領軍，是不是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呢?

　老皇帝是覺得蘇家已經不成氣候了?

　若真是如此，當家蘇家滅門，老皇帝在其中又扮演者一個什麽樣的角色?

　如此規模的城衛軍調動，他就一點也沒有察覺?

　又或者說，面對如此強盛的家族，真的有皇帝不忌憚嗎?

　蘇瑾覺得不太可能，哪怕老皇帝是他祖父一手教出來的，哪怕老皇帝與他父親是同門師兄弟，他也覺不相信作為一個皇帝，會一點都不忌憚蘇家。

　還是那句話，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皇帝，自古便是孤家寡人的角色，絕對不允許有可以和他抗衡的存在。

　若當年蘇家的事， 真的有老皇帝插手，那如今對蘇瑾的恩寵，這是一種補償?

　不好辦了啊，蘇瑾揉了揉眉心，若真是如此，自己該以什麽態度面對這位陛下啊。李瑜和李汐，還有兩個小公主，自己又該如何相處呢。

　………

　“累了嗎?”

　一只有幾分涼意的小手，幫他揉著太陽穴，是靈雨。

　“不是累啊，只是有些事弄不清楚，想起來煩躁。”

　拉著他向後一靠，靈雨輕聲道:“那就先不要想了啊，你心中已經有決斷了吧?若真的想查，還有什麽事弄不清楚呢?”

　蘇瑾一怔，倒不是因為靈雨道破了他的心思，而是後腦杓的觸感，令他有些驚訝，平日裡沒看出來啊。

　感受到蘇瑾的腦袋亂動了幾下，靈雨俏臉一紅，倒是沒有推開他，只是手上的力道不自禁加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