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章 無盡無涯，無始無終

  轟隆！

  封禁天地一片轟鳴，大若星海的虛無寸寸坍塌，似下一瞬，這一方存世七萬載的封禁之地就要解體崩滅。

  這一瞬間，諸色皆黯，唯那一道赤金色光芒越發大盛，似要將一切都點燃一般。

  赤金色神光映照之下，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那足以貫穿星海，覆滅諸界，已然無法用‘大’來形容的九霄神雷。

  只在那赤金色道台之上的道人一張口間，就如燕還巢般沒入其口齒之間。

  吃，吃下去了?！
  莫說燭龍，便是赤霄在內的幾大道尊，也全都身軀一震，盡皆失聲，不可思議到了極致。

  九霄神雷，非是尋常意義上的神通！
  那是天聖持之滅世之神通，縱然赤霄等道尊催使無法與天聖相比，可那也是一道終極，聖級神通！
  就，就這麽被人一口吃下去了??

  呼！
  薩五陵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周身赤金色神芒越發璀璨，幾個變換方才歸於沉寂。

  “雷法……忘了告訴諸位了。”

  掃過色變的眾人，薩五陵神情平和，眸光中的滄桑漸去:

  “老道擅長諸法，尤擅雷法。”

  七萬載，不長不短，對於薩五陵而言，卻並不好過。

  身懷一界為底蘊，這九霄雷網固然強絕卻也絕無可能鎮壓他七萬年。

  之所以如此，不過是自封而已。

  自封以避聖，如此而已。

  “這，這道人……”

  燭龍頭皮發麻，不可思議已極，而赤霄等人，在刹那的呆滯之後，取而代之的則是暴怒！
  無可抑製的暴怒！
  “不可能！區區一個成道不過一紀的小輩而已，絕無可能！”

  猶如信仰被擊潰，赤霄踉蹌一步，又自仰天長嘯，赤火燃燒間，一身法力極盡而巔，震怒已極:
  “諸位同我鎮殺此獠！”

  轟！
  已在無需任何言語，連同赤霄在內的諸位道尊齊齊踏碎了身下的道台。

  法力迸發之間，身體驟然間為之虹化，赫然是要身化雷霆，合展九霄神威！

  “一紀如何，萬紀又如何?”

  道台之上，薩五陵緩緩起身，平視縱橫而至的八道虹光，腳下輕輕一踏:
  “從來不是古老就強大，而是強大所以古老！”

  嗡！
  隻輕輕一踏間，赤金色光芒就自一個氤氳蕩漾開來，於千萬分之一刹那間，已然如天網般貫穿了整個封鎮之地。

  轟隆！

  這一瞬間，燭龍隻覺元神刺痛，肉眼乃至於神識都無法感知外在天地的任何存在。

  身軀如稻草一般拋飛了出去，毫無抵抗之力。

  最後一刹那，他隱隱間，似看到一張赤金色的八卦圖卷涵蓋一切，充斥萬有，徹底覆蓋了那一張九霄雷網。

  “念在七萬載論道情誼，諸位自去輪回，他日若尋得前身，也可再來比個高低！”
.
  轟隆隆！下一瞬，北俱齊震，數之不盡的山川河嶽都被震的離地而起，更不知有多少生靈被震動。

  一道道眸光驚疑望來，卻只見群山之中，煙塵衝天，似有神山氣化蒸發，隱有一抹赤金色光芒一閃而逝。

  呼！
  薩五陵手持紫色法帖，漫步於虛幻與真實之間，掃過隆隆激蕩，似隨時都要解體的天地。

  最後，落於幽沉虛無深處，音波不住回蕩的中心之地:“這兩位老太爺……”

  薩五陵微感頭痛，卻也無可奈何。

  深深的瞥了一眼就自收回眸光，幾乎同時，一道驚惶的身影，也被他自億萬萬裡之外的南瞻挪移而來。

  “唏律律~~~”

  好似驚嚇過度，龍馬狂躁抖動，赤紅的眸子裡盡是暴戾，似要狂化一般。

  “皇天十戾……”

  薩五陵平靜的掃了一眼面前的毒龍一眼，淡淡道:“‘虺’，可還認得貧道否?”

  那目光如有山川之重，龍馬受驚本想狂叫，卻硬是被壓的身子彎曲，跪伏了下來。

  “你……”

  聲音沙啞，林乾龍驚覺自己又能開口，剛想說什麽，神情突的一個恍惚，一段連他自己都不記得的記憶湧上了心頭。

  “我……”

  口鼻間噴出濃重的血腥氣，林乾龍低下了高昂的頭顱:“原來，是您……”

  皇天十戾，誕生於皇天與人間道天意的碰撞，一體兩面，一降人間道，一留皇天界。

  它們本是天意化生之精靈，然而因兩界差異而變得癲狂，無論是在人間道，還是皇天，都是不被萬靈所容的異類。

  人間道中的十戾，在無數萬年中，被一次次的鎮壓，皇天界中，更被一次次的無情鎮殺。

  林乾龍低下頭去，他猶自記得自己被擎天分屍的一幕幕，是面前這老道人，將自己送進了輪回。

  轉生為人……

  “爾等身懷天意癲狂之戾氣，非輪回不可消弭，七萬載裡，你輪回已逾十萬次，也差之不多了……”

  薩五陵負單手於後，一手持封神法帖，平靜道:

  “棄了此世之身，下一世，你或可不負十戾而活，你可願意?”

  “我……”

  林乾龍神情恍惚了一瞬，前塵如煙飄散眼前，終是點頭:“願從道長之意……”

  “如此~”

  薩五陵持拿法帖的手掌輕落，按在林乾龍的頭頂，不見絲毫神異，唯有一縷紫意飄忽而落。

  那紫意微弱似不可見，然而觸及其身，林乾龍的身軀已無聲無息的氣化，消散開來。

  “虺者毒蛇也，非大毅力者不可鉗製，你縱有十萬輪回之功，也當謹守‘七寸’……”

  薩五陵收回手掌，平靜如枯井。

  “七寸，七寸……”

  林乾龍神色恍惚越發濃鬱，他絲毫沒有身軀氣化的痛楚，反而，有種如釋重負般的快意，與悵然:

  “道長大恩，唯來世報答了。”

  薩五陵卻不在意，屈指一彈，已將面前這一抹煞氣交織的靈光彈入虛空深處，時空夾層:
  “貧道此行或有強逼之嫌，卻也無可奈何。此間事了，無論你身處何處，貧道必會尋你，度你向道！”

  “如此，多謝道長……”

  虛實之間，林乾龍隻覺無邊墨色侵染，他極盡望去。

  只見那老道踏步間沒入虛空，沿著一條無可形容的偉岸長河踏步而上。

  直至，登臨一方巍峨宏大的神庭之上。

  最後一個刹那，他已看不到老道身影，卻只見那神庭轟鳴，一道神聖至極的身影如大日冉冉升起。

  遙隔無垠時空，本來什麽也看不清晰，但那身影的氣息卻似能跨越時空，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頭。

  那是，

  “元陽大帝……”

  嘩啦啦！
  長河滔滔，無盡無涯，一切萬有，盡在其中。

  薩五陵手持封神法帖，踏行長河之中，隻覺無盡歲月盡在眼前流轉，無窮奧妙縈繞心頭。

  他不是首次接觸時空長河，可踏足其上，卻是第一次。

  恍惚之間，他似捕捉到了無盡繁複的奧妙。

  可能的，不可能的，存在的，不存在的，過去的，現在的，未來的……

  “時空，歲月，天地，大道……”

  薩五陵心中喃喃，腳下卻未曾停下一瞬，感受著冥冥之中的牽引，穿行於長河之中。

  滾滾長河，似無盡無涯，無始無終，若無牽引，縱然是此時的他，也無法辨別前後上下，會迷失在這無盡歲月之中。

  但手持封神法帖，踏行紫光之中，他卻可隱隱感感受到，長河的邊緣何在。

  時空無盡，長河卻未必真個無盡。

  說到底，此長河涵蓋諸界亙古至今，可卻尚未將人間道籠罩在內！

  人間道，就是此處長河，唯一無法籠罩之地！

  “老師……”

  感受著時空某處傳來的熟悉波動，薩五陵心有觸動。

  如果可能，他隻想踏破一切阻礙，前去拜見老師，可他不能……

  他真正與聖人交過手，甚至戰而勝之，可那，也僅僅是一尊化身，且是在與鳳皇一戰後損耗極大的化身。

  此時長河之中的那位，卻是真正的聖人，兩者，不可同日而語。

  “人間道~”

  心念泛起，薩五陵放開了自身對於長河的抗拒，身形一震間，已然在那紫光繚繞之中。

  以超乎任何人想象的速度，飛向了長河之外，似受無形牽引而至的人間道天地。

  時空長河如同無邊，縱使是他，想要跨越也將是一個漫長的無法想象的數字。

  唯有長河本身的排斥之力，才能讓他以最快的速度，回歸人間道！

  呼呼~~~
  群山之中，旌旗獵獵，萬千大妖沉默如鐵石，拱衛在神山之外。

  “太龍法帖……”

  齊寸立身群山之巔，仰望穹天至極，隱隱間，似可見一副古老的畫卷徐徐而至。

  那畫卷蒼涼古老，充斥著難言的道與理，隨其徐徐而動，星海之中，無盡群星搖曳，數之不盡的天體震顫。

  虛空各處，天地諸極，自有霞光生出，更有若隱若現的膜拜，誦念之音響起。

  似有諸神在頂禮膜拜。

  遙隔無垠虛空，一股無可形容的磅礴威壓，已然充斥天地之內，浩浩蕩蕩，無遠弗屆。

  念動間，則天地色變，遙隔無垠時空，仍可震懾群雄乃至於天地。

  如此手段，

  如此威能！

  “王，這，這……”

  “我等已然逃了如此之久，祂們還是不放過我等嗎?！”

  “不甘心！”

  有大妖如臨大敵， 也有戰戰兢兢忍不住現出原型，更有咬著牙，紅了雙眸。

  “這一日，終會到來……”

  掃過群山之中的一尊尊大妖，齊寸喟歎一聲，神情隱見蕭索。

  這，已然不是原本自己所在的世界了。

  這方世界，有人族亦有諸族，亦有修行，也有聖地。

  相似，可又截然不同。

  太極道場輻射天地，以種種手段造福天下，諸陸之中，諸族各司其職，各居其地，彼此之間或有摩擦，卻無有生死族仇。

  人與妖，共存於世……

  相比於自己原本的世界，此方世界，無異於是一方真正的淨土。

  可該來的，終歸還是來了……

  別了，

  人間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