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耆鎮守府合計漢兵五千,營田軍屬七千人,李嗣業這兒對於平亂,早就做好了準備,一應軍輜糧草,早就全都調撥到位。
龍突騎施原本以為自己這個大王縱然得不到那些老臣的尊重,可是也沒想到自己被架空成那等樣子,王宮守軍雖然被他死死掌握在手裡,可是當他打算隨李嗣業出兵平亂時,卻赫然發現,除了那些士兵,他竟然沒法從都城調動多余的糧草,換句話說只要出了都城,他的軍隊用不了三天就得挨餓。
沈光當日在王宮裡的話,本就讓龍突騎施心中生刺,如今更是如同毒龍般茁壯成長,他現在隻覺得那些老臣個個該殺,他莫名想到了以前父王還在時,為他請的那位先生,曾和他說過的趙武靈王故事。
那位胡服騎射,讓國家成為大國的王者最後不也是被權臣活活餓死在王宮裡,想到這兒,龍突騎施忽然覺得是不是只要那些老臣們想,同樣能把他餓死在王宮。
李嗣業是個做了決斷便雷厲風行的人,他見龍突騎施忽然沒了動靜,隻尋了都城裡的眼線詢問,便知道這個大王的窘迫境地,不由朝沈光道,“沈郎,一事不煩二主,那就勞你送些糧草軍輜與咱們這位大王。”
“喏。”
鎮守府內,沈光領命而去,而焉耆軍府的安西軍則是如同精密的戰爭機器開始運轉起來,三千漢兵按著各自的營團集結,領取甲胄和弩弓以及其他軍械物資。
焉耆都城裡,不少人都是打算看龍突騎施這位大王的笑話,沒有糧草輜重,拿什麽去打仗,只不過誰都沒有想到,向來高傲的那位李將軍居然會調撥糧草給他們這位大王,這等舉動頓時讓不少聰明人重新思考起來。
“沈郎,等某回師以後,非殺了那群亂臣賊子。”
王宮裡,龍突騎施讓手下心腹接收了沈光帶來的那批糧草後,紅著眼睛說道。
沈光這時候有些看不透這個大王的心思了,不知道他這話是說真的,還是故意說給他聽的,“大王,這等話可不能亂說。”
“沈郎說的是,是某失言。”
龍突騎施看著面前始終都是溫和微笑的沈光,同樣也猜不透這位沈郎君的心思,他有心想問自己若是殺盡那些老臣和他們身後的大族,高大都護能否為他撐腰,可是話到臨頭,卻又沒膽子問出來。
一時間,氣氛變得有些莫名的詭異和安靜,最後還是沈光打破沉默道,“大王,兵貴神速,尉犁城那兒不等人,還請大王盡快發兵。”
“某明日便發兵,沈郎不隨某同去嗎?”
龍突騎施試圖挽留沈光,他打算讓自己的心腹來試探這位沈郎君的口風,若是高大都護有心幫他,他就不怕和那些老臣和國中大臣翻臉,在安西這地方,大唐才是他們頭頂的天,安西軍便是耶耶。
“某還要監軍,就不和大王同行了,還請大王見諒。”
見沈光婉拒,龍突騎施難免心中失望,不過他臉上仍舊強笑道,“沈郎且去,到時候咱們尉犁城見。”
送走沈光,龍突騎施自是讓心腹們看管糧草,同時他也將王宮的庫藏打開,開始厚賞手下軍士,這次去尉犁城,他不但要擊敗叛軍,還要挾大勝之勢回都城,把那幾個老臣全都砍了。
沈光回到焉耆鎮城時,大軍的先鋒已經出發,全軍三千戰兵,八百輔兵也都是集結完畢,在灼熱的大風裡向著東南而去。
策馬追上李嗣業,沈光看著那蜿蜒如長龍的軍隊,
不由道,“這便是我大唐的赫赫軍威嗎!” 前進的士兵們雖然沒有披甲,但是人人騎馬,就連輔兵都有駝驢代步,沈光知道只有大唐才能擁有這樣近乎奢侈的軍隊,這次平叛雖然只出動了三千漢兵,但是足以稱得上是殺雞用牛刀了。
想到叛軍的老巢火燒城,沈光覺得那些留守的賊兵恐怕連一天都撐不住,就會被安西軍陷城。
“沈郎,此去火燒城,這先登之功,便是某送你的大禮。”
看著麾下焉耆鎮軍的鼎盛軍容,李嗣業大笑起來,他帳下將領,都不缺這份功勞,倒是沈郎尚需晉升之資,他自然要幫忙。
“那某就多謝李兄了。”
沈光也沒有矯情,他確實需要火燒城的先登之功來換個正經官身,這樣他在焉耆這邊也方便行事。
“咱們之間,還客氣什麽,就是某帳下那些丘八,沈郎可得多拿些燒刀子來堵他們的嘴。”
“那是自然,不瞞李兄,某這趟過來,便帶了數車燒刀子,等大軍得勝歸來,正好用來犒勞將士們。 ”
“那就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沈光釀酒,除了賺錢,便是用來交際,更何況高度數的烈酒對於安西和北庭的大唐軍隊來說,終將會成為重要的軍需品。
行軍的路途枯燥無比,不過跟著高仙芝從於闐一路騎馬趕回龜茲後,沈光對於這樣的行軍已經並不陌生,再加上自打到了延城後,他每日裡騎馬不下兩個時辰,大腿兩側早就磨得皮厚堅實,即便整日騎在馬上也不覺疼痛。
焉耆國內,有城池九座,這火燒城離著尉犁城隻幾十裡遠,不過道路難行,沈光他們自焉耆鎮城出發後五日不到便已抵達尉犁城附近。
李嗣業自讓麾下斥候前去偵查敵情,看看叛軍主力是否仍舊在圍困尉犁城。
沈光清楚,在焉耆國內或者說是整個安西,城市就代表著財富,那些叛軍起兵作亂,開始自然是為了反抗龍突騎施的橫征暴斂,可當他們打下火燒城,嘗到了洗劫城市的甜頭,便再沒有退路。
“蘭城和於術城都有守捉使,那些叛軍只能攻打尉犁城。”
李嗣業身邊,有參軍說道,他們覺得何必派遣斥候偵查,大軍直撲火燒城就是。
沈光沒有做聲,李嗣業雖然看著像是個莽夫,可是行軍打仗時卻極為謹慎,他們這幾日行軍過來,斥候必定前出二十裡,將周遭打探清楚,大軍行經之處沒出過半點問題。
他如今有些理解為何李嗣業不大瞧得上底下這些參軍,實在是眼高手低,真讓他們參讚軍務,只怕一個比一個還要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