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川郡,
郡內有兩條大河川流而過,其間更是多山川大嶽,遂名為河川郡,雖是大乾東部邊境可也算的上是鍾靈毓秀之地,往前不過百十裡便是白起所駐扎的臨河郡,相互之間可為依托之勢。
大雪時節,
分為三候:
“一候鶡鴠不鳴;”
“二候虎始交;”
“三候荔挺出。”
“若是仗打得快一些,指不定冬至的時候,還能撅著屁股蹲在新鄭城頭上,吃上兩碗熱氣騰騰的餃子。”
少年郎搓了搓手,
哈出一口氣轉瞬之間就成了白霧。
從小雪至大雪時節,中間已經過了十余日,天上也落起了鵝毛大雪,放眼望去天地間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可寒冷冷並不能阻擋兵卒的前進,紅衣黑甲的兵卒穿行在雪地中極為顯眼,當兵卒鋪開時甚至蓋過了天地間的白色,而是奪目的黑紅。
“殿下,除了酸辣面片湯還喜歡吃餃子?”
身旁的馬有糧吐出一口濃鬱的煙霧後問道,說起來咱們乾國涼州北地百姓家冬至吃餃子的習俗,至於帝王之家看得更重,所謂冬至乃是一年中,陰極之至,陽氣始生,也是君王隆重祭天拜祖的時節。
“豬肉韭菜餡的。”
少年郎隨口道,這大雪時節能吃上熱氣騰騰的餃子自然是一件美事,可如今正在行軍能吃上一口熱乎的就已經很是難得了。
“殿下,餃子來咯!”
就在少年郎咂嘴的時候,一個身穿軍隊文官服飾的男子屁顛屁顛的從遠處端著一鍋熱氣騰騰的餃子湊到了跟前。
“曹家主?”
少年郎看著眼前人的模樣略微有些詫異,想想更是有些莞爾,自己剛剛想著餃子,就有人送來了。
“殿下,南征回來後臣便入了上京大營。”
“原本是隨在白起將軍麾下,尋了一個押運糧草的官職這趟也隨軍去了臨河郡駐扎,可如今得知殿下要來,白將軍有職責在身不能前來,臣便稟報了白將軍,特意替白將軍來此迎接殿下。”
曹舍將手中的行軍釜放到了一塊大石頭上,乘了一碗冒著熱氣的餃子極為殷勤的端到了少年郎面前。
少年郎笑了笑,卻並沒有接過。
看著眼前曹舍殷勤的模樣談不上惹人生厭,反倒是覺得有些有趣,畢竟他弟第如今也已經當上了戶部侍郎,而他南征之後憑借著南征和朝廷結下的那份香火情也可以安安心心的經商,不出數年便能富甲天下,可沒想到他放著嬌妻美妾的富碩日子不過,硬著頭皮來了軍中過苦日子。
“殿下放心,並非只有這一小鍋,臣來的時候是帶著幾百頭豚肉來的,前邊的大營中已經有數百口大鍋正在燉肉,想來如今已經燉得軟爛,將士們到了大營,不說管夠可想來每個人都能嘗到肉味。”
曹舍見狀解釋道。
少年郎順著曹舍的目光眺望而去,不遠處的大營中已經炊煙嫋嫋,想來所言不假,便接過了手中的碗筷。
“韓將軍,馬將軍,也吃上一碗。”
“這天寒地凍的,吃口餃子,能饞死神仙。”
看著少年郎接過碗筷,曹舍也沒閑著,樂呵呵的給少年郎身旁的韓信和馬有糧乘上一碗,然後也不打擾,只是走到後邊吆喝著身後的一同而來的火頭兵幫忙押送糧草輜重。
“這小子倒是生得一顆七竅玲瓏心。”
馬有糧吃了一口餃子,又仰頭又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賣力吆喝的曹舍,笑罵出聲道。
“陳余武兩次冒死開上京城門,又是當年的老爹的涼州嫡系出身,已經做到了萬戶侯的位置,朝堂之上也是頗得老爹賞識,可謂是風光無兩。”
“前些日子馬踏江湖的時候那青城縣令如今也已是如願以償的去了上京,官至四品,想來有生之年混個二,三品的大員也是有可能……”
“一個又一個的前例,讓這曹家主坐不住啊,銀子掙多了只是養膘的豬,只有握緊這權,才能青雲直上。”
“目的是直接了些,”
“可這小子還是讓人厭惡不起來。”
少年郎咬了一口聞著滿鼻的韭菜香味,
微微怔了怔隨後啞然失笑道。
“南征,給他弟弟謀了個戶部侍郎。”
“這趟東征韓國,恐怕是惦記著早些往尚書那個位置挪一挪,三個兒子,一個從軍一個從政,家中還余下個經商,這曹老爺子生前想來也是個人物。”
……
河川大營,
遠遠看去糧草輜重堆積如山,大營外還有糧車源源不斷的送來,如果打仗打得是國力,眼下的乾國便是國力最為巔峰之時。
大雪時節,
各國還在忙活著過冬的時候,
乾國已經陳兵五十萬於東邊。
……
糧倉處,
“搞快些!”
“忙活完了吃餃子去。”
“在拖下去,你幾個狗日的,就只能喝湯了。”
曹舍正在忙活著糧食入倉,原本的文官服飾已經弄得皺巴巴的,乾淨的臉上也滿是灰塵,可還是忙得不亦樂乎。
“曹都慰,殿下有請!”
“得嘞。”
就在曹舍擦汗的時候,終於等來了最想聽到了消息,下意識的伸手在地上抓了一把往臉上抹去,卻發現是一把雪,臉上反倒白淨許多,對著傳令的親衛訕訕地笑了笑。
入內,
少年郎和韓信正在查看地圖商討一些細節,曹舍也沒敢打擾,只是默默地等候在一旁,直到商討完了這才開口稟報道。
“臣,曹舍見過殿下。”
躬身行禮一絲不苟。
“起來吧。”
“這趟曹家主又拿出了幾成的家底兒?”
“聽說白將軍麾下的兵卒,人手一件冬衣,甚至被褥也是換新了不少,可朝廷撥下的銀子剛剛到了第一批,怎麽算都鬥不攏,這缺口可不小。”
少年郎沉聲問道。
“回殿下的話,臣拿補了三成的家底。”
“你小子,挺闊綽的。”
少年郎拍了拍曹舍的肩膀笑罵道。
“臣也是,崽賣爺田不心疼。”
曹舍感受著肩膀上的力度,聽著少年郎如此親近的言語,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最後自嘲出聲道。
“這趟東征若是能趕在冬至之前坐在新鄭城頭上吃上方才熱乎的餃子,本殿許你一個戶部尚書的位置,一年之內讓你那弟弟坐上。”
“至於你曹都慰,未來的路還很長,”
“想來一個尚書的位置,是不止的……”
少年郎意味深長道,深知要想馬兒跑得快,就得給馬兒吃草的道理,何況上次募兵之後軍中立功賞賜,已經白字黑字條條框框寫得清清楚楚,不過那是殺敵之功,至於其他功勞自然另有評測,不會虧待了功臣。
“臣,謝過殿下。”
曹舍再度躬身一禮。
“言歸正傳,你如今既然是負責白起將軍,軍中後勤,這趟東征所耗的糧草,輜重,以及後續所需的物資準備得如何?”
“後續?”
曹舍微微有些詫異。
“韓國北邊可還是有個大家夥。”
少年郎指著地圖上的趙國輕笑道。
“殿下放心,軍中糧草可以支撐大軍三月有余,至於往後耗費,即便是韓國糧倉不能以戰養戰,後勤也能在從國內抽調,撐上三,五個月,咬咬牙也能撐到來年秋收之時,絕不會有糧草之缺。”
“至於兵刃和器械耗費,韓國鐵礦眾多,臣已經從家中帶了全部工匠,又從國內招募許多,只要攻下,便能立刻補給。”
“征討趙國時,我韓家歷朝歷代經商也有一些運送糧草的路線,斷然不會……”
曹舍詳細的稟報了許久後,隻覺得口乾舌燥,灌下一大口茶水後,這才仰頭看清了那地圖上的圈圈點點竟是囊括了整個天下,心神震動不止,又突兀的想起殿下賞罰分明的性子,整身子都輕顫起來。
“如此,便有勞曹都慰了。”
“回營後,”
“順帶替本殿給白將軍帶上一句話。”
“東征伐韓,與南征一般,軍中大小事宜皆可自行決斷,韓將軍是三軍主帥不假,可也只是統籌全局,也不會太過乾預將軍的決策。”
少年郎開口道,身旁的韓信也是點了點頭,
將軍點兵,
韓信點將,
韓信自己也極為清楚自己的長處在哪裡。
“出兵吧。”
少年郎掀開中軍大帳眺望著韓地朗聲道。
……
東門關上,
曹舍稟報完後恭恭敬敬的退下。
“白將軍,殿下帶著整整三十萬人坐鎮後方,斷了其余諸國渾水摸魚的念想,咱們這邊也能放開手腳打個痛快了。”
諸元奎說起打仗便覺得血液莫名得有些沸騰。
“天下之寶劍韓為眾。”
“韓國為天下中樞,又多鐵礦……”
“這大世極好的開篇,便由臣來書寫吧。”
白起望著東門關下已經列隊齊整的一千六百大乾銳士喃喃出聲,目光放遠無數的兵卒同樣已經準備齊全,為了這大世自己已經準備了半年之久,也是時候見分曉了。
白衣黑甲的少年抽劍大喝出聲,
眉宇間的冷冽。
還要勝過這飄蕩著鵝毛大雪的冰天雪地。
“傳令,大軍開拔!”
“傳令,大軍開拔!”
“傳令,大軍開拔!”
一道道傳令騎兵揮舞著旗幟往後而去,
大乾兵卒踏上了韓國的土地。
……
三十後,
新鄭城中,
“咚,咚,咚,咚……”
馬蹄踏下的聲響不絕於耳,
“軍情緊急,速速躲閃!”
“軍情緊急,速速躲閃!”
那傳令鐵騎在長街上高呼出聲,街上的百姓也很是識趣的躲開,便是素來囂張跋扈的權貴子弟也是快速的讓出道來,因為誰都曉得這八百裡加急的信件意味著什麽。
“這是第幾波八百裡加急的信件了?”
臨街的酒樓,
大廳中一個穿著體面的老者喃喃出聲。
“老爺,這是第三波了。”
一個伶俐的仆人湊到老者耳邊輕聲道。
“第三波了?”
“第一波傳來的時候,邊境九座城池失守。”
“第二波傳來的時候,那天殺的乾軍又往前推進了整整三百裡,再下城池十二座!”
“今個又有信件傳來,老夫看那模樣,總是心驚肉跳,別是已經打到函谷關門下了,要知道這才三日的功夫啊!”
“這驢日的乾人,怎麽就這麽生猛啊?”
那老者端著茶杯的手止不住顫抖著,自己告老還鄉之前也是一方邊疆重臣,心裡也曉得韓國邊境素來不穩,可怎麽也沒想到會如這般被敵人勢如破竹,摧朽拉枯一般。
“老爺,聽往日您的部下張總兵說,”
“這趟領兵的是那個“人屠”。”
一旁伶俐的小廝順口提了一句。
“是那白起小兒?”
老者怔怔出聲道,
提起這個名字便是胡須都在發顫。
……
酒樓下,
一個跑堂的小廝跌跌撞撞的跑進了大廳,正趴在櫃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滿樓的客人心也也是提到了嗓子眼。
那跑堂的小廝緩了一會後,
湊在掌櫃的耳邊細細講著什麽。
“他娘的,這是做了什麽孽啊。”
“朝廷那邊的榜文已經傳回來了,那“人屠”已經帶著大軍兵臨函谷關下了,要咱們城中百姓捐錢捐糧……”
酒樓掌櫃的面露悲嗆長歎出聲道。
一時間整個大廳也是炸開了鍋。
“這大冷天了,家家戶戶都趕著冬至吃餃子,可好不容易割來二兩肉,還沒等下鍋,就碰到了這個殺胚。”
“二兩肉沒吃成,”
“還得把自己那百十來斤搭在裡邊兒。”
有人唏噓出聲道。
“可老夫若是沒有記錯,西部邊境有兵卒近十萬人,加上函谷關內的四五萬人,攏共十五萬人,怎麽可能短短三日便潰敗至如此地步?”
那穿著體面的老子還是等到了最不想聽見的消息仰頭呐呐的張著嘴。
“那“人屠”麾下那二十萬精銳本就人數佔優,又皆是南征見過血的老兵,在加上不宣而戰,奇襲之下,潰敗也是難免的事。”
混在人群中的張儀輕念出聲。
“我韓國自問,從來沒有的罪過乾國,如今不宣而戰,至仁,義,禮,智,信,何為?”
有老邁的儒生情緒激動質問出聲。
“怎能如此?”
“怎敢如此?”
大廳中悲鳴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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