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著和李梅金作對的思想,趙卓林對周柏桐的敘述,幾乎和當初在李梅金診所裡的時候所說話一模一樣。
周柏桐邊聽邊認真的敲著鍵盤做著筆記,等聽完之後,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嗯,看來李教授的判斷沒有錯,從您剛才的講述來分析,的確是典型的輕度妄想症初級階段。”
趙卓林心說,很好,我還怕你診斷的和那個李教授不一樣呢。那樣大家就都認為是你錯了,而不會去質疑那個李梅金了。
接下來只要裝模作樣的配合你治療個兩三次,然後再宣布自己被你完全被治好就大功告成了。
趙卓林:“現在你已經了解了我的病情了,可以開始治療了吧?”
周柏桐眼睛還是盯著屏幕,手指飛快地在觸控板上移動著:“嗯,應該是這樣沒錯啦,只是……
趙卓林以為,既然這小丫頭是那李梅金的學生,估計也會用和她一樣的治療方法。於是他站起來,走到冰箱的跟前,費了好大勁才把壞掉的冰箱門打開,然後開始亂翻起來。
周柏桐停下手指,轉過頭看著趙卓林有些奇怪的問:“趙先生,您在幹什麽?”
趙卓林:“找水啊,你們治療妄想症不是都要進行讓患者傾訴的治療方法嗎?我先備好了水,省得一會兒嗓子受不了。奇怪,我明明記得我冰箱裡還有幾瓶水的啊……”
周柏桐:“那個……通過患者自身的敘述,從不起眼的細節中找出患者產生妄想的最初的出發點,是像李教授那樣的很厲害的醫生才能做到的。以我的程度估計……所以……”
趙卓林停下翻冰箱,回頭看著她:“所以什麽?你是說你不打算用李教授的方法對我進行治療了嗎?
別介啊,既然那李教授那麽厲害,我建議你還是別自作主張。就用和她完全相同的療過方法,繼續對我進行治療。我相信你的實力,你一定可以把我治好的。”
誰知這個周柏桐完全不吃捧,搖了搖頭道:“我覺得還是不要了,我考試的時候,經常會弄錯考題上模擬的病人自述所暗含的內容,我們還是換個方式吧。”
趙卓林隻好放棄找水,重新回到了椅子上坐下,看著周柏桐:“好吧,你不用李教授的方法,那你打算怎麽治我?”
周柏桐又盯著屏幕看了記下之後說:“我剛才又仔細地查了一下相關的資料,妄想症患者會產生幻覺,其根本的原因是長期精神壓力的積累導致的。
但是,除了這個量變的過程之外,很多的妄想症患者還存在一個最初的觸發點。就是在某個時間點上,受到了某種打擊之後,才開始讓自己的精神偏離了正常的軌道。
如果我們能找到這個最初的觸發點,那麽治療起來將會容易的多。有句古話叫‘解鈴還須系鈴人’,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我想,李教授當時一直要您不停的說話,敘述自己之前的經歷,就是想通過這些內容發現這個觸發點。”
趙卓林很不滿的說:“如果真是這樣,她幹嘛不直接問我?”
周柏桐:“這個嘛……我想李教授的考慮是,首先,很多患者自己並不知道自己的觸發點到底是什麽。直接問的話,可能也問不出什麽。
再有,既然這個觸發點是導致患者得病的根源,那麽直接詢問可能會對患者產生二次的刺激,從而加重病情。”
趙卓林:“哦,你的意思是,你不怕我變得更嚴重,所以你準備直接問我咯?”
周柏桐的臉再次紅起來:“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當然不會做任何可能加重患者病情的事情,我只是想或許還有其他的方法可以找出……” 趙卓林一笑:“沒關系,你問吧。”
周柏桐一愣:“您不擔心您自己的病情可能……”
趙卓林心說,我得的根本就不是什麽妄想症,還用擔心什麽加重?我隻想快點讓你回去幫我煞煞那女人的威風而已。
“放心,我頂得住。我也很想早點治好自己,所以咱們就別浪費時間了,直接問吧。”趙卓林往椅背上一靠,一幅來者不拒的樣子。
周柏桐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同意:“好吧,通過剛才對您的觀察,您好像確實也可以承受住這樣的詢問。
那我就直接問了,請問在您過去的日子裡,有沒有受到過什麽比較大的打擊或刺激?比如演出很失敗,說著感情生活不順利,失戀什麽的。”
趙卓林:“我的演出一直很失敗,要是這個算觸發點的話,等不到今天,我早就瘋了。我覺得我對演出的心態很好,從來沒有因為這個心裡過於傷心過。感情生活的話,我也沒受過什麽打擊。”
當然,趙卓林還有後半句沒說出來:就是感情哪怕受過打擊,那也是昨天的事。是在幻覺出現之後才發生的,和之前的事情無關,不可能是什麽觸發點。
周柏桐托著腮:“嗯……有時候不一定是內在的問題,外部的環境也有可能會成為觸發點。請問您之前有沒有去過什麽比較惡劣的環境,或有過什麽比較特別的遭遇?”
趙卓林轉著眼珠想了想:“我這個人啊,不是一個喜歡冒險的人,做什麽事都挺循規蹈矩的,好像還真沒去過什麽惡劣的環境。
要是非要說一件的話,那就是三年前,我和幾個騎行愛好者曾經在西部迷路過……”
周柏桐聽後立刻雙眼放光:“啊!在西部迷路,聽上去很像我們要找的事情哦,快仔細的說說!”
趙卓林一笑:“沒你想象的那麽邪乎,三年前有一陣子,團裡的人都說我身體發福了。說再這樣下去舞台形象不好,讓我減減肥。
正好趕上那段時間我的舊搭檔和我裂穴了,我也很少有演出機會,就乾脆請了假打算運動運動。我懶得去健身房,那會兒社會上正流行騎行熱,我就也湊熱鬧買了個山地車,打算跟他們一塊騎一騎。
還別說,那時候和我有一樣想法的人還不少。後來我們就湊了七個人,都是和我一樣的剛入門的愛好者,組了一個騎行隊。
這個隊伍裡什麽人都有,有醫生,有剛畢業的學生,還有個不知道是做什麽生意的大款。
剛開始接觸騎行嘛,我們幾個人都特喜歡上一個騎行的論壇。那個論壇裡成天有人發騎車橫穿西部的帖子,好像不去西部騎一圈就不好意思說自己是玩騎行的一樣。
我們那個時候無知啊,看到這些文章之後,就也動了去西部騎一圈的念頭。我們幾個人事先也沒找好專業懂行的人帶著,直接就奔著川藏公路下去了。
等到了西部之後我們才發現,我們這幾塊料實在是太高估自己了。很多事情都準備不足,最後終於在一個地方迷路了,在那裡被困了三天。
不過也沒那麽可怕,不像好萊塢恐怖片裡演的似的。我們在那裡被困之後,食物和水眼看就要用光,最後只能互相吃人。或者天黑了之後有不知名的怪物來襲擊我們,又或者我們發現了通往神秘世界的秘密通道等等。
都沒有那些情況出現,我們當時帶的食物很充足,而且我們甚至都沒有露宿野外。當時我們迷路的地方,附近剛好有一座不知道以前是幹什麽的,已經荒廢了的大院,我們就在院子裡的房間中待了幾天。
我們迷路主要是因為我們當時帶的電子設備都沒電了,雖然有個人帶了太陽能充電器,但那幾天一直陰天下大霧沒法用。等過了三天之後,霧散了,太陽出來了。我們也就用電話聯系上了救援隊,從那裡被接走了。
這中間我們七個人的情緒雖然都有一些波動,不過也沒有發生什麽太大的衝突。要不是你今天問起來,我可能都要把這事給忘了。
很遺憾,讓你失望了。這件事沒有給我帶來任何的精神打擊,也沒有給我留下一點點的心理陰影。所以,它不可能是你要找的那什麽觸發點。”
周柏桐低著頭,雙眉緊鎖,似乎在進行著什麽激烈的思想鬥爭的樣子。
趙卓林不想難為這個小丫頭,勸道:“我看,這個什麽觸發點的東西,就先不用找了。你就按照你自己的意思,給我治療一下試試吧,我相信你會成功的。”
周柏桐依然低著頭:“不,找到觸發點還是很重要的。特別是對於我這種水平不高的人,在不知道觸發點的情況下治療,估計很難有什麽效果……”
趙卓林心說,你其實根本不用治,就跟我隨便混幾天,我就可以直接宣布你治好了,何苦這麽費勁呢?
他剛想再勸勸對方,周柏桐突然抬起頭,一幅如臨大敵的樣子道:“看來,沒辦法了,只能試試那個辦法了!”
趙卓林不解:“欸?什麽辦法?”
周柏桐用力地吞了一下口水:“催眠!”
趙卓林也沒想到:“催眠?”
周柏桐:“恩,催眠。既然您自己無論如何都想不起,到底什麽時候受到的打擊。那麽很可能是您的大腦自我保護機制起了作用,把那段記憶給封存了。
在您清醒的狀態下,通過正常的詢問,估計是很難再問出來了。只有通過催眠的手段,進入您的潛意識裡,才能找到正確的答案。”
趙卓林一聽催眠,立刻覺得有點害怕,畢竟催眠這玩意在電影上總是被表現的神乎其神。特別是前幾年他看過一部國產的電影叫《催眠大師》,那裡面演的催眠簡直都快趕上魔法了。
萬一自己真的被催眠了,被這個丫頭套出來很多自己的隱私怎麽辦?最可怕的是,萬一被她套出趙薇的事怎麽辦?
趙薇那家夥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東西還沒確定呢,最好還是不要被外人知道為好。
他剛想拒絕,又停住了。他仔細地看了看面前這個準備給自己催眠的周柏桐,心又放了下來。
這個丫頭現在看上去比要被催眠的自己還有緊張上不知多少倍,而且怎麽看她都不像是那種會給人催眠的厲害角色。估計她也就是隨便瞎鼓搗一下,不會真的催眠成功的。
要不讓她試試?
可是萬一她歪打正著怎麽辦?
有了!他突然想起來,那部《催眠大師》的電影裡,莫文蔚演的角色在被催眠的時候手裡曾經拿過一個圖釘。在感覺自己要被催眠的時候扎自己一下,就能擺脫了。
對,自己也找個能弄疼自己的東西藏在手裡,等覺得有危險的時候,扎自己一下就行了。
於是趙卓林笑道:“好啊,如果你認為這有用的話, 我會配合你。對了,等我一下。”
說著,他站起來走到寫字台旁邊拉開抽屜翻找起來。
周柏桐:“欸?您又在找什麽?”
趙卓林:“懷表啊,催眠不都是需要拿一塊懷表放在眼前晃來晃去的嗎?我記得我家裡有一塊老懷表的啊……”
周柏桐:“趙先生,您不用找了。”
趙卓林:“怎麽,你自己帶著呢嗎?”
周柏桐笑道:“不,你可能是被電影給誤導了,催眠不需要用懷表的。您只要根據我的提示,放松自己的身體就行了。”
趙卓林:“哦,這樣啊,那是我露怯了。”說完,他趁著周柏桐不注意,從抽屜中拿起一把微型的指甲刀攥到了手心裡。
之後他關上了抽屜,重新回到了座位上,把雙手放到自己的腰前用桌子擋住:“好,那就開始催眠吧。”
周柏桐用宛如要上戰場的表情用力點點頭:“好!感謝您對我信任。現在,請您根據我語言提示,閉上眼睛完全的放松自己的身體。”
趙卓林乖乖地閉上了眼睛,同時把指甲刀的銼尖對準自己的食指指肚。
周柏桐:“很好,現在請您幻想一下,您正在一片綠意盎然的草地上,天空異常的晴朗。
周圍沒有一個人,只有五彩斑斕的蝴蝶在自由自在的飛舞著。您就走在草地中央,腳下的草很軟,很軟……很……呼……呼……”
欸?什麽聲音?怎麽像打呼?
趙卓林好奇的睜開眼,周柏桐已經扒在桌子上枕著自己的胳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