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試煉廣場還在混戰著的灰衣弟子,幾乎同時停下了手。
他們本就不是仇敵,先前廝殺在一起,大都也只不過是為了能存留到試煉結束。
畢竟在這樣數千人的大混戰裡,要想獨身在外,除非是像楊旭一樣有著超出所有人的實力,不然就得硬著頭皮不停地和人交戰。
眼下試煉結束,所有人都是長呼出了一口氣。
此時的試煉廣場,還完好站著的弟子只有不足兩千,比起試煉開始前,要少了三千多人,淘汰者足足超過半數之多。
楊旭也是微舒了一口氣,依舊盤著腿坐在試煉廣場南面,輕抬眼皮朝著廣場中央的那根石柱看過去,想著蘇九賢差不多該來了。
不多會,就見一襲華貴青袍的蘇九賢從遠處由遠而近掠上了試煉廣場,腳步連續輕點,緩緩落在了石柱之上。
“你們....真的讓我很失望”
沒有任何的誇讚之語,也沒有半點要道賀的意思,蘇九賢站在石柱上,低著眸子,緩緩掃過下方廣場上的一眾灰衣弟子,他那張俊朗非凡的臉此刻卻是帶著毫不掩飾的寒意,字字鏗鏘地說道:
“看看....看看地上躺著的那些人,看看他們!他們也是天刀宗的弟子,是我們的同門,是以後天刀宗有需要時,會與我們一同作戰的袍澤兄弟。
試煉開始前,我就已經說了....無論如何,都要把生命放在首位。你們每個人的生命對天刀宗來說,都是不可或缺的,這次升不了青袍,會有下次,下下次,還會有著一次次的機會。
可要是死了,就真的是什麽都沒有了。
現在,誰能告訴我,地上躺著的那些同門,究竟有多少人還活著?”
蘇九賢說著話,視線朝著下方的弟子一排排掃了過去,大多數人,都沉默著低下了頭。
在他們心中,蘇九賢是他們奮鬥的榜樣,是他們平日裡經常會提到的,最為平易近人的天驕師兄。
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蘇九賢露出過像現在這樣的表情,想著他們最為欽佩的蘇師兄是因為地上的那些淘汰者才會發這樣的大怒,眾人都不由生起些愧疚之意。
能留到最後還站著的弟子,基本都打倒了不少其他同門,這其中,究竟有多少人死多少人活,他們自己也不清楚。
畢竟在那樣的大混戰裡,沒人敢隨便留手。
楊旭對蘇九賢的說法卻是非常的不以為然,明明是天刀宗定下的晉升試煉的規矩,現在這蘇九賢卻反過來責怪場上留存的勝出者,分明就是對勝出者的不公平。
要不是懶得當出頭鳥,他現在都想出聲要和蘇九賢好好辯一辯了,他想問問蘇九賢,什麽是當表字還要立牌坊。
淘汰者裡確實死了不少人,他們也的確死的很冤,沒有死在敵人手裡,也沒有死在戰事裡,修行多年,最後卻死在沒有仇怨的同門手裡,就只是為了升為青袍。
但,晉升試煉並不是最後的勝出者們制定的,他們也只不過是為了達成升為青袍的目的才參與了進來,最後是他們贏了,就是這麽的簡單。
要怪,也是該怪制定晉升試煉規則的人。
這個道理,除了楊旭外,試煉廣場上實際上還有著不少人都抱著同樣的想法,但他們不敢說。
另一方面,他們絕大部分人都敬仰著蘇九賢,因此對蘇九賢的話,大多都自然而然的會有些千隨百順。
此時蘇九賢挺拔的身形立在高高的石柱上,
沉著他那帶著厚重且帶著磁性的嗓音,又接著說道:“我先前在山頂觀戰時,注意到不少人在下手時,完全是奔著殺人去的,這其中....最為惡劣的便是....你!” 蘇九賢話音陡地一頓,雙目如刀,冷然朝向坐在試煉廣場南邊沿的楊旭。
“楊旭!你仗著自己是四階,先前肆意在試煉廣場裡殺人,莫不是以為在這試煉廣場殺了人,宗內真的就沒人會治你?”
他這句話說的聲音很大,不止大,還飽含著非常正義凜然的情感。
這些話傳入到試煉廣場站著的近兩千名弟子耳朵裡,一時間,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楊旭這邊凝聚過來。
更是有不少人在小聲討論。
“那人原來叫楊旭啊,我先前好像看見他把咱們南峰的獨眼龍給打爆了,真的是....沒人性”
“你看他臉上和身上的血痂,那都是別人的,這人實在是壞透了,我們就算混戰在一起,也多少會對同門留手,他倒好,完全是奔著殺人下的手。”
“可不是麽,蘇師兄不是都說了,那楊旭是四階,那可是四階啊!一個四階的人分明隨隨便便就可以直接升上青袍,他卻跑來參加試煉,分明就是覺得在晉升試煉裡殺人不會被宗門追責,這是專門來殺人取樂來了。”
試煉廣場上的勝出的弟子們,不停交頭接耳議論著被蘇九賢點名指出的楊旭,大多都是覺得楊旭在試煉裡的行為非常惡劣。
這下子,楊旭是真的在天刀宗出名了。
楊旭也多多少少聽見了些議論內容,不過他卻是不以為然,三千年的島上歲月,早已讓他的心境到了一定的層次。
他全然當沒聽見那些議論聲,而是抬起頭,遠遠盯著試煉廣場中央石柱上的,那個一臉正義凜然的,猶如神子一般的青袍身影。
“蘇師兄,原來你還記得我的名字,我只不過是個雜役,卻能被蘇師兄這樣的驕子記住名字,我現在是不是....該受寵若驚才對?”
楊旭朝著石柱上方的蘇九賢輕輕一笑,面色平靜繼續說道:
“不過,我仔細一想,師兄之前先是用丹藥讓我成為眾矢之的,現在又血口噴人,要往我的身上潑髒水,我與師兄無冤無仇,師兄就真的那麽想要我死?
再一個,且不論我是不是故意要殺人,天刀宗的晉升試煉,殺人不用被追究責任,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難不成蘇師兄身為宗門天驕,卻連這點都不知道?”
一大串話說完,楊旭沒給蘇九賢任何回話的機會,緊接著又突然提高了聲量,高聲朝著蘇九賢道:“你口口聲聲說要追究我的責任,難不成是不把天刀宗的門規放在眼裡,難不成.....在你的心裡,認為自己的想法已經凌駕在天刀宗門規之上了!”
這一襲話說完,楊旭的神色從容閑定,很是平靜地望著蘇九賢,等著他給出回應。
試煉廣場上,那近兩千之數的勝出的弟子們,此時卻是已經一片嘩然。
“那個楊旭,竟然敢公開和蘇師兄叫板,簡直是猖狂至極....我要是蘇師兄,我現在一定恨不得立馬弄死他才好。”
“可不是,他說了那麽一大通歪理,分明就是想給自己的殺人找借口,蘇師兄大仁大義,想為了那些死去的同門兄弟討公道,那楊旭不僅不知悔意,竟然還好意思出言駁抵蘇師兄”
“想想就生氣,咱們天刀宗怎麽會有這麽惡心的人”
絕大部分弟子顯然都是站在蘇九賢那邊, 楊旭雖然已經被公開了是四階武者,但在眾人眼裡,現在還穿著雜役服的他,依舊只是個雜役。
蘇九賢就不一樣了,蘇九賢是成名已久的天之驕子,根本不是楊旭這種突然冒出來的四階雜役能比的。
與大部分弟子們一樣,蘇九賢本人也是這樣想的。
穿著雜役服的楊旭,就算有著四階的戰力,只要還沒領到青袍,那他就仍然還是個雜役。
一個雜役,竟敢公然朝著身為天驕的自己叫囂。
這是以下犯上,是大忌。
蘇九賢冷然一哼,腳步輕輕在石柱上一點,身子縱然前飛,而後緩緩落在了楊旭前方不到五步的距離。
他雙手負於身後,半眯著眼睛,冷冷地看著楊旭,不急不緩地說道:“楊旭!你不止嗜殺....還不懂規矩。身為雜役,竟敢出言頂撞於我,你可知罪!”
楊旭覺得蘇九賢實在是有些好笑,不由出聲回道:“感情好話都讓你說完了,難不成我被你隨意汙蔑,還不能解釋了?你是覺得我好欺負,還是太把你自己當個人物了?”
縱使活了三千年,心境到了一定的境界,現在的楊旭也已然被蘇九賢惹怒了,不怕壞蛋狂,就怕壞蛋立牌坊。
眼下的蘇九賢,分明就是想在楊旭的面前即做壞蛋,又立牌坊。
原本不想這麽早和蘇九賢起正面衝突,可這蘇九賢非得上趕著的過來貼,楊旭倒也不是覺得忍無可忍,只是....他實在不想再給蘇九賢好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