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落下,函谷關的關口也是準時開啟,與平日裡的懶散截然不同,今日關口的守關士卒卻是一個比一個認真,進關的倒沒什麽,只要是出關的,一個個都是搜查仔細。不過出關的百姓想到昨天晚上的動靜,倒也不覺得奇怪了。
“快點快點!你!對!就是你!過來!你是什麽時候入關的?家住何處?來函谷關是幹什麽的?”
“你!鬼鬼祟祟地幹什麽?”
“這是什麽?你竟然還私藏刀器?想幹什麽?”
一聲聲質問聲,在關門前響起,這些守關士卒可不是什麽良善之輩,推推搡搡的,到處都是粗暴的吆喝聲。
“喂!你!就是你!老頭!你是幹什麽的?”
一名守關士卒指著前方正要通過關門的老者大聲呼喊。
那名老者看上去也有七八十歲了,滿頭白發,臉上更是溝壑交錯,還有一隻眼睛完全泛白,明顯就已經瞎了。
聽得守關士卒的呼喝,老者佝僂著身子,慢慢悠悠地轉過身,臉上滿是詫異,還有一點小小的畏懼。猶豫了一下,還是一步一拐地走到了那士卒的面前,低聲下氣地說道:“小,小老兒,見,見過,見過軍,軍爺!”
守關士卒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老頭,老頭衣著很樸素,一身粗布短袍,上面打著幾個補丁,顏色也都漿洗得快褪色了,一看就是貧苦人家出身。
不過守關士卒卻沒有因此而掉以輕心,十分嚴苛地進行質問,就差把老者地祖宗八輩都給問出來了。而老者雖然有些結巴,但也是對答如流,並沒有什麽破綻。
守關士卒皺著眉頭,依舊打量著老者,不知道為什麽,盡管老者沒有表現出什麽問題,但他總覺得這個老頭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你們幹什麽?這是俺爹的牌位!你們不能動!”
就在這個時候,旁邊突然響起了一把呼喝聲,守關士卒扭過頭一看,卻是在關門另一邊,兩名壯漢與其他守關士卒發生了衝突,吵吵囔囔的,好像隨時要打起來。
“幹什麽!幹什麽!找死嗎?敢在這裡鬧事!”
見到有人鬧事,周圍的守關士卒也是一擁而上,齊齊地朝著那兩名壯漢圍了過去,而關門前也是因此騷亂起來。
先前在守關士卒面前很是遲鈍的老者,此刻卻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腳下飛快,趁著這騷亂,一下子就溜出了關門,轉眼就跑了個沒影。
距離函谷關約莫十多裡左右的一片小樹林,剛剛從關口跑出來的那位老者快步走到了一棵樹下,朝著身後張望了一眼,確定沒人追上來,這才是停下了腳步,扶著樹連連喘氣。
嘩啦一聲,從旁邊的樹林裡一下子竄出了幾道人影,全都是人高馬大的壯漢,並且一出來就直接衝到了老者的身邊。
“大賢良師!”
幾名黃巾力士朝著老者躬身一禮,而老者也是慢慢站直了身子,先是把頭上的假發套給摘了下來,然後用袖口在臉上抹了幾下,臉上的模樣立馬就大變樣,正是張角!
“官兵應該沒有發覺!我們總算是逃出來了!只是,可惜了王力和常生!”
張角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不過很快臉上露出了悲切之意。剛剛在關口那裡鬧事的兩名壯漢,也正是張角手下的黃巾力士。
他們在那裡鬧事,就是為了吸引官兵,掩護張角離開。想來他們那樣鬧事,最後肯定隱藏不住自己的身份,哪怕他們都是黃巾力士中的精銳,
也不可能敵得過那麽多官兵,下場自然不言而喻。 “他們能夠為大賢良師犧牲,是他們的榮幸!我等也隨時願意為大賢良師獻出生命!”
黃巾力士見了,也都是面露感動,連忙齊齊地跪倒在了張角面前,以他們對張角的忠誠,這話可不是光嘴巴上說。
張角長歎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伸手把他們幾個扶了起來,說道:“此次官兵設下陷阱,害死了我們這麽多兄弟!這筆帳,我們暫且記著,來日定要殺光這些狗官,為他們報仇雪恨!”
張角說這話的時候,也是用力握了握拳頭,眼中透出濃濃的恨意。這話也不是張角說得面子話,這次來函谷關,張角的確是損失慘重,不僅是犧牲了那麽多黃巾力士中的精銳,更是連自己的親傳弟子彭脫也戰死了!哪怕張角手下的弟子不少,彭脫這樣的將才那也是難能可貴,可說是傷筋動骨了!
張角成立太平道之後,何曾吃過這樣的虧,這讓張角如何能不恨?
“哈哈哈哈!報仇雪恨?好!好!”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把笑聲響起,這笑聲也是讓張角以及那幾名黃巾力士統統臉上一變,那幾名黃巾力士更是立馬轉過身,把張角護在了身後。
而隨著笑聲漸漸停下,從四面八方也是一下子湧出了上百人,大部分都是函谷關內的士卒,何雲、關羽、典韋也是領著何家隨從在其中,將張角等人給團團圍住。
張角一開始還滿臉驚愕,可很快就恢復了常色,臉色陰沉地掃了一圈周圍,最後目光也是落在了何雲的身上。
對方眾人當中,就以何雲最為年輕,但張角卻看得出來,何雲才是做得了主的人。
張角深吸了口氣,緊接著臉上便多出了一抹淡然的笑意,哪怕身上狼狽,卻也立馬多出了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從黃巾力士身邊穿過,張角走到前面,對著何雲就行了個道家禮節,說道:“居士有禮了!貧道敢問居士尊姓大名?”
張角如此鎮定,也是讓關羽、典韋等人眉頭緊皺,似乎有些意外。倒是何雲,雖然一開始也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是恢復了常色,臉上還掛起了一抹笑意。
以一己之力創出太平道,並且最後撬動大漢根基的人,又豈能用尋常道理來度量?
當即何雲也是走上前,朝著張角拱手一禮,笑著說道:“後學末進何雲,見過大賢良師!”
“何雲?”
聽得何雲自報姓名,張角也是有些意外,這個名字他可不是今天第一次聽,只是沒想到,在這裡會碰到屢次給太平道帶來麻煩的年輕人。
不過很快張角就笑了起來,連連點頭,說道:“何居士之名,貧道也是多次聽聞,沒想到今日得見,只可惜,卻是在這等情境之下。”
張角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也是露出了惋惜的表情,就仿佛此刻陷入重圍的不是他,而是何雲。
“大賢良師何必左右而言他,無非不就是想問在下,為何能在此處攔住了大賢良師的去路?”
何雲卻是一眼看穿了張角想問什麽,而張角也不客氣,笑眯眯地看著何雲,說道:“居士能為貧道解惑,貧道感激不盡!”
“其實也不難,在下想來,大賢良師心中必有答案!”
“唉——!畢竟師徒一場,若不親眼所見,貧道也難過心裡這一關啊!”
張角那歎息的模樣,落在何雲眼裡,總覺得有些演戲的味道。不過何雲也沒有點破,而是回過頭,對身後的隨從招了招手。
片刻之後,一名隨從便是拉著一人直接走到了何雲的身邊,而那人出來之後,一見到張角,立馬就是兩腿發軟,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全身上下哆哆嗦嗦的,想要說什麽,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見到這人出現,張角只是搖了搖頭,輕輕歎了口氣,而在張角身後的那些黃巾力士卻是紛紛露出了驚怒之色,更誘人破口大罵道:“唐周!竟然是你!你竟敢背叛大賢良師?”
被何雲揪出來的這人,自然就是唐周!張角的二弟子!
這次來要抓張角,何雲當然不會忘了把這個二五仔給帶上,畢竟他們幾人又沒有誰真正見過張角,帶上唐周, 也正好可以用來認人。
當然,何雲也沒想到,把這個二五仔帶上,還真起了作用,若不是有唐周在關口那裡盯著,只怕還真讓張角等人給溜了!
唐周畢竟是張角的親傳弟子,別說張角了,張角身邊這些精銳黃巾力士,唐周全都認得。所以在關口的時候,張角以及那些黃巾力士的一舉一動,躲在暗處的唐周全都指了出來。
之所以沒有在關口動手,就是擔心當時周圍有太多的普通百姓,貿然動手,容易傷及無辜,而且也容易讓張角乘亂逃走。
所以,這一路上何雲都讓人仔細盯著,包括這幾名先行一步的黃巾力士的行蹤,何雲也都是提前讓人埋伏,只等著張角到了,這才動手,一鍋端了!
除了一開始那一眼,張角就再也沒有多看唐周一眼,而是一臉平和地看著何雲,片刻之後,笑道:“何居士耗時費力來擒貧道,就不知居士有何所求?還請居士但說無妨!”
從何雲出現的那一刻開始,張角就沒有太多的驚慌,現在更是直接問出這麽一句。可見張角已經認定了,何雲如此大費周章地來抓自己,肯定是別有所圖。
世人所圖,無非名利、美色,這些東西,太平道都不缺。只要何雲張得開嘴,張角有信心都能拿得出!哪怕何雲所圖會令張角損失慘重也無妨,只要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一切都是值得的。
對張角所言,何雲的眉毛也是挑起了一邊,歪著脖子看著張角,突然笑了起來,說道:“剛剛大賢良師可是說了,日後要找我等報仇雪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