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管理供應鏈的時候,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如果失去了選擇權,就很容易任人宰割。
所以在選擇合作夥伴的時候,都盡可能要有備胎方案。如果這家供應商開始坐地起價,那就直接去找備胎拿貨。
愛斯達在閃存芯片的供應管理上,就是這樣的策略,是以三星為主、美光為輔。相比較之下,三星的閃存要更好一些,就應用在了高端機的aster系列裡,美光的閃存則是以摩托羅拉的中低端機為主。
一個是韓國公司,一個是美國公司,要分隔開。
現在,現代的貼牌手機已經在韓國做起了規模,是韓國本土第二大的手機品牌,這就有點麻煩了……
在手機領域裡,現代和三星是死對頭,現代和sk是合作商。
sk海力士的前身,就是現代內存。
要是貼牌手機沒做起來也就罷了,這都做起來了,還使用三星的閃存,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應該使用海力士的閃存啊!
這就讓周紹寧感到為難。
手機的設計裡,要有系統和軟硬件之間的兼容測試,並不是簡單的把三星芯片換成海力士芯片就可以了。
更重要的是,aster系列是高端機型,是能夠跟三星的系列競爭的。
閃存是很重要的一個指標。
要是換成了海力士芯片,很可能在性能上就落後了。
這個問題,還真是比較棘手。
不過不接受現代的條件,雙方的合作可能就會破裂,這是一年好幾億美元的利潤,哪能輕易放過?
要是接受了他們的條件,那可就複雜了。
周不器問:“你是怎麽考慮的?”
周紹寧道:“還是應該先跟現代那邊交涉一下,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情況。過去這兩年,現代和愛斯達的合作很順利,已經幫助現代把智能手機的業務給做起來了。我認為他們沒有理由為了sk集團的海力士,而讓自家的利益承受風險。”
周不器覺得是這樣,“我們不想合作破裂,他們肯定也不想。”
周紹寧道:“我覺得可能還是有一些其他的因素存在,應該見面之後,跟現代的人好好地溝通,找到問題的關鍵。”
周不器問:“如果發生了最壞的情況怎麽辦?”
周紹寧歎了口氣,“那也不能失去韓國市場啊,搞不好要為韓國市場專門的另搞一攤了。這會增加我們的開發、設計和管理成本,利潤率至少會下降30%。”
周不器笑著說:“最重要的還是要保住韓國市場。想把別人口袋裡的錢放進自己的腰包裡,總不會太順心如意。”
周紹寧沉聲道:“就怕現代那邊有了別的什麽想法。”
“嗯?”
“我們隻負責製造手機,韓國的所有銷售渠道,都屬於現代。現在貼牌手機做得這麽好,而手機制造的門檻又這麽低,現代的手機業務又曾經那麽強大……就怕他們以為自己又行了。”
“不會吧?”
周不器不信鄭家的人會那麽愚蠢,手機制造是不太難,可是想製造出一款優秀的能夠獲得市場認可的手機,其實並不容易。
尤其對家大業大關系戶眾多的現代來說。
連采購個閃存,都要指定去購買關系戶海力士的閃存。
這就不可能製造出好手機!
不是海力士不行,而是這種思路不行。
類似的現象,國內it行業都重複過太多次了。
拿著最好的政策最多的資源,就是造不出能夠獲得市場認可的好產品。
比如電腦,電腦組裝根本沒啥技術含量,藍領的性質遠高於科技的性質。可為啥早些年那些實力強大的公司做不成?反倒讓聯想後來居上的做起來了?
比如方正,這當年號稱是國內第一大科技公司,實力雄厚,可方正沒多久就被市場淘汰了,很大的一個因素就是缺乏良好的供應鏈管理。
最好的電腦,一定是最好的零配件組裝起來的,可是很多公司拿著自家生產的零配件過來,這怎麽拒絕?這誰能拒絕?
最後就只能是生產出來一堆根本沒有任何競爭力的產品,有再好的資源再多的資金也沒用。
聯想則沒有。
柳老總就沒吃那一套,誰的也不聽,把聯想當成民企那樣搞,只看市場,為聯想搭建起了一個國際化的供應鏈體系。
隻買最好的最合適的,其他的因素全不考慮。雖然得罪了很多人,但切切實實把企業給做起來了。
手機產業也差不多。
周不器剛創業的時候,做校內團購,就促銷過大量“熊貓手機”,“科健手機”,也都是這樣的產物,哪怕背景強大,消費不認帳就根本沒戲。
很快民企上來了,波導、金利、夏新等手機收割了市場,早期的國有手機廠商就基本都完蛋了。再然後……就是山寨機、智能機的時代了。
供應鏈的管理,說是很簡單,其實很複雜。
最大的障礙就是人情。
韓國的手機產業, 除了三星之外都不太行了,主要也是這種因素,都差不多。
他們太愛國了。
都要去采購本國的電子零配件,要是三星的內存、三星的閃存這種,也就罷了,的確是世界頂級,應該采購。
可很多東西不是世界頂級,還要硬著頭皮盲目地去采購,這就很不合理了,做出來的產品自然就不行了,就被市場淘汰了。
現在,現代靠著愛斯達的貼牌手機策略,複蘇了。
就又想著為關系戶拉生意了。
這就很危險。
海力士的閃存很好,不比三星的閃存差多少。
可是,一旦開了這個頭……以後可能就要有更多的供應鏈體系要為了貼牌手機業務去調整,這才是最令周紹寧擔心的麻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