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隻感覺心累。
無可奈何,他掏出十幾個大子給了對方,腦海裡突然想起了近些年聽到的一句話,將它問了出來,道:“你這樣皮,你媽媽知道嗎,她沒讓你回家吃飯?”
“知道,知道,呵呵,謝謝道長!”
店夥計點著頭,哈腰媚笑,心裡毫不介意,嘴裡笑道:“我媽讓我好好在外面掙錢,娶妻生子,一房一房,有一間房子才有一房女人,從古至今說的都是這樣,沒房子結不了婚!”
“那苟日的黑了心去了,他要是能把灞河給圍進去,算成公攤面積我也就服了,偏偏他娘的還圍的是一條臭水溝,唉……”
店夥計搖頭晃腦,談興正濃,看著孫悟空扭頭就走,趕緊的叫著,喊道:“別走啊,道長,我們再聊聊,今兒大年三十,好不容易有個人一起聊聊天,多難得啊,大不了我不算你的服務費……”
孫悟空依舊是不回頭,店夥計終於是急了,高聲喊道:“哎,道長,你的仙鄉何處?在哪修行啊?到時候我來找你,若是日後發達,必不敢忘!”
孫悟空:“……”
難道你還真想著憑一個戲院拆分收費玩成首富?……孫悟空忍不住的翻白眼,遠遠的聽見,心裡更覺得的累。
聽到對方這樣問,孫司空偏著頭越走越遠,心裡想了想,過後才開口回道:“我近日就在大雁塔裡落腳,你要是去的遲了,怕是找我不著,安心勞作吧,別想著那些歪門偏道,若是得財,也必不得長久!”
店夥計沒聽到後面這一段,就算聽到了也選擇性的漏了,他隻想著孫司空的前面半句。
大雁塔?怎麽聽著有些耳熟?……日了,那不是大慈恩寺嘛,整和尚廟嘛,你一個道士跑那去做什麽?……店夥計心裡想著,登時就急了,高聲喊道:“道長你別去,那是個寺廟,不是道觀,必定不與你相好!”
然而嘴裡的話說出來,店夥計抬起頭來,卻是四處也沒有看到孫悟空的身影。
“怎麽的憑般走這麽快?”
店夥計搖了搖頭,轉身回到了面館裡,心裡七上八下,一會兒擔心孫悟空跑到和尚廟裡吃虧,一會兒又覺得大師兄是不是在滿地圖放炮的欺騙他。
想想孫悟空面筋一般的身材,身材小小,再想想大慈恩寺那幾百條沒光發亮的光棍,店夥計的臉上的一陣青一陣白,緊接著又是一陣紅,百思不得其解。
孫悟空離了店鋪,再也沒有了東看西看的閑情逸致,看見天色已黑,他暗中掐訣,施了一個隱身術,急急的往大慈恩寺去了。
騰雲駕霧。
眼看著就要趕到大雁塔前,孫悟空身子尚在半空中,空氣中就傳來一股肉香味,還有濃鬱的酒氣。
“呃,有酒……”
孫悟空的心思動了,肚子裡養了千年的饞蟲又變活了,他眨巴著眼睛,略作打量,看著大雁塔前宮殿連成一片的大慈恩寺,一頭扎了進去。
除夕夜,大慈恩寺。
寺裡早就亂成了一團,僧院的夥房裡人員眾多、眾僧聚集,幾百條光棍正光著頭,油光滑亮的吃著年夜飯。
夥房裡吹吹打打,歡天喜地,手裡抓著肉又撕又咬,嘴裡對著瓶口又吹又嗨,還有人袈裟半解,露出半個肩頭,手裡撥著不知名的樂器。
“我和你吻別,在無人的街,風癡笑我不能拒絕;我和你吻別,在狂亂的夜,我的心等著迎接傷悲……”
唱歌的僧人深情的唱著,
唱的如醉如癡、兩目之間醉眼朦朧,顯得是無比的情深,僧人們鼓掌紛紛叫好,忍不住的喝采。 一曲方罷一曲又來。
深情的和尚剛退,又有一名頭頂著油亮的僧人一腳踩著凳子,另一腳踏著桌面,腳底下扎著弓步,然後一個鷂子翻身,耍的乾脆利落。
最後他賺了一個高處,將眾僧的目光吸引在身上,把身上的袈裟脫了纏在腰間,露出胸前一片黑黑的毛發,手裡掇住一個酒瓶,舉過喝過一口,昂著頭,拉開嗓子撕心裂肺的喊。“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走在無垠的曠野……”
“好,好!”
“嘩嘩……”
眾僧又是高聲叫好,手裡面拚命的鼓掌。
那騷情,隻讓大師兄看得目瞪口呆,不知當讚還是當懟。
孫悟空:“……”
大師兄隻感覺得沒辦法在這裡繼續再呆下去,想著這裡是大慈恩寺,孫悟空也不好去生事,聞著酒香慢慢的走遠,飄進了不遠處寺院裡藏酒的房間。
緊接著,他又找到了房間裡暗藏的酒窖。
看到地窖裡整整齊齊、大大小小的酒壇罐子,分門別類的碼著,孫悟空忍不住的兩眼放光,高聲叫好,手裡擊掌道:“好地方,冬暖夏涼,實在是一個存酒的好去處!”
看著琳琅滿目的酒壇子,大師兄再也忍不住肚子裡的饞蟲勾引,隨手一招就將一個比他頭顱還要大幾倍的酒壇子招在了手裡,拍開泥封仰頭就喝,深深的接連灌了好幾大口。
“啊……,好酒!”
“哈哈……”
孫悟空樂的搔頭撓耳,哈哈大笑,只是他只是一張猴臉,臉上沒有幾兩肉,笑起來總是乾巴巴的,皮笑肉不笑,讓人看著就覺得有幾分陰寒。
“咕咕……”
“嘩嘩……”
先是喝,接是倒,將酒壇子打開,提到高處,傾倒壇口直接往下淋,美的一塌糊塗。
喝酒喝了幾千年,大師兄依然沒有改變當初喝酒豪邁的姿態,肆意張狂,只是不大一會兒的時間,就醉的猴臉通紅、心情舒暢,懷抱著酒壇子東倒西歪的醉倒在壇壇罐罐之間。
呼呼地睡了。
睡夢之中,也不是過了多久。
孫悟空酒醒,睜開眼,發現身邊是瓶瓶罐罐,不知有多少美酒被他睡夢中踢翻,傾倒於地,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酒香。
發現自己還在酒窖之中,再想想先前喝酒的痛快,孫悟空心裡閃過一絲絲快意,搖搖晃晃的想著站起來,然後體內酒勁未去,孫悟空隻感覺頭痛欲裂,天旋地轉。
“倒也……”
孫悟空一聲驚呼,趕緊的給自己施了一個清醒咒,讓自己站穩,頭腦保持清醒,搖搖晃晃地走了地窖。
地窖外,大慈恩寺裡,燭火通明,再也看不見瘋狂的僧人,只見主殿眾僧危襟正坐、法度森嚴,檀香木魚敲,眾僧嘴裡正在大聲唱念著經書。
要不是孫悟空看見了之前的酒窖,又看到先前在僧院裡瘋狂、喊的撕心裂肺的僧人此時正法相森嚴、危襟正坐,隨著大僧和眾位僧人一起坐在佛像面前敲擊木魚,嘴裡念念有聲,就似是一位得道望得的高僧,孫悟空幾乎要以為這只是一場夢幻。
孫悟空忍不住的搖了搖頭,無心去管,目光四處打量,心裡暗暗思量:
“這是什麽時辰?”
“不知八戒到了沒有?”
“我們不是約定今日在這大慈恩寺碰面的麽,怎的不見他的人影,莫非他已經到了大雁塔,或者是躲到哪裡吃喝去了?”
孫悟空搖著頭,懶得去想,搖搖晃晃的往大雁塔飄去。
果然,剛到大雁塔塔前,就聞得塔上傳來了酒肉味,還有些許動靜,好像是有人在塔樓上啃食,想著可能是豬八戒在偷吃,有酒有肉、大快朵頤,孫悟空就頓時感覺肚皮還餓著,打個膈嘴巴裡還全是酒氣,下午喝的那點素面早已不見的蹤影。
這呆子,醃臢的貨物……孫悟空忍不住的生氣,想著去禍害一番。
只是剛剛轉過屋角,孫悟空就看到塔樓的鍾鼓旁邊,一名年輕的和尚盤坐在地上,左手捉住一隻油炸的肥雞,右手拿著一隻酒瓶,嘴裡嗨的正歡,根本不是他的師弟豬八戒。
那名和尚倚牆面坐,在他的的面前,就在他的腳地下,地面上還散落著兩包打開的油紙,油紙包裡放著一些肉脯和鹹豆,年輕的和尚大快朵頤,嘴裡嚼的咂巴咂巴的響,滿嘴油光。
“咂咂咂……”
“咂咂咂……”
根本不用看酒肉,只看他那進食的形象,就能人們嘴裡生津,忍不住的流口水,此情此景,只看的孫悟空差點愣在當場。
他細細的扳著手指頭數了一數,發現師父唐三藏離開此地不過是二十年,沒想到大慈歷書寺就變成這個樣子,居然還有人膽敢在大雁塔裡喝酒吃肉。
孫悟空好生無語,只看的目瞪口呆。
孫悟空一心想著把這和尚趕走,不要讓對方沾汙了師父唐三藏的這修行之所,還這大雁寺一片清靜。
然而他正想著如何發動,好一舉立功之際,不想那和尚放下手裡的酒瓶,在地面上的油紙包裡撿了幾顆油炸的蠶豆扔進了滿是油膩的嘴巴,吱吱地咬的天崩地裂、山石為開。
“喀喀喀,喀喀喀……”
咬完,吃過,孫悟空只聽得一聲長歎。
“唉……”
那位和尚放下手裡的酒瓶,雙手捧著肥雞,看著它,搖頭晃腦,一副厭世的樣子。
他對著手裡的肥雞自言自語的說道:“我只不過是遲了一些時日入門,比別人要晚些,沒想到只是這樣,就處處受到排擠,今大年三十也讓我好過,把我派到這裡來守著……”
“大年三十, 天寒地凍,連想喝壺熱酒都沒有,盡是一些冷巴巴的食特,這是想著要我把凍僵麽?這委實不是人過的日子!”……只希望過會那些貴客能夠喜歡,不負了我這滿腔的心意。”
年輕的和尚嘴說著,看著手裡舉著的肥雞,臉上盡是嫌棄,一副了無生趣的樣子。
孫悟空不曉得對方說的滿腔心意是指的什麽,只是看到對方這個樣了,還以為那名僧人方就會把手裡的肥雞給扔了,酒瓶砸了,然後怒喊一聲,腰腰杆子抽出棍子,叫嚷著要打出一片天地。
“俺老孫來也……!”
想當年他老孫就是這麽乾的,只是……
只是沒想到眨眼之間,就在孫悟空的眼皮子底下,那名僧人雙手捧著肥雞,又把它遞到了嘴前,然後張開血盆大嘴,狠狠的的撕咬,眼神裡充滿著憤怒,額頭寫滿了不甘,青筋暴露,似乎要把這滿腔的怒火散去。
他的腮幫子裡塞得滿滿的,雙手滿是油膩,嘴巴不停的嚅動,只不過是片刻、轉眼之間,僧人手裡的肥雞就被他咬得只剩下一副骨頭架子。
僧人渾身大汗淋淋,額頭不停的冒汗。
看著眼前的雞骨頭,他稍作猶豫,最後一鼓作氣,又將手裡的骨頭架子放入嘴裡咬得支離破碎,變成一團殘渣被吐了出來,直接噴在腳下……
意猶未盡,僧人最後拿起酒瓶,狠狠的灌了一口。
酒肉穿腸過。
“啊……”
那名僧人忍不住的呻吟,美美的舒了一口氣,嘴裡讚道:“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