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身材頎長的錦衣少年獨自一人走在大街上,看著茫茫人海,突然覺得心中好一陣空虛。
蠍子公主錢香玉帶著她的丫鬟小環走了,走得那樣決絕,好像一絲感情也沒留下。
蛤蟆精花飛墨、老鼠精田守書帶著貪狼降魔杖回陰山去了,他們雖然戀戀不舍,卻拗不過唐公子的倔脾氣。而這位唐公子,也並沒有履行“辦完事回極樂宮”的諾言,對此他心中泛起一絲淡淡的歉意。
齲齲獨行於人海之中。
突然覺得自己好孤獨,外面的世界並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樣,外面的人比洞府裡的“人”更冷漠,更不容易相信對方,或者說不值得相信。雖然少年天生機敏,可他畢竟少與人接觸,否則也不會被甄霸道耍得團團轉,卻覺得自己還蠻有智慧的。
少年歎了口氣。
突然覺得在這個世界上也沒什麽好留戀的,還不如回到極樂宮尋找兩位公主,她們雖然性格偏執刻薄,可對自己還是蠻不錯的,小的時候自己各種淘氣,兩位公主也沒真的把自己給弄死,雖然她們總說:再淘氣就掐死你。
“大江南北遊歷一番,如若還找不到有緣人,我就回到極樂宮,去找兩位公主好了。此後再也不離開陰山,繼承她們的衣缽,振興極樂宮。哎——”
少年低著頭,手裡的折扇不自覺地敲了敲自己的胸膛。
“讓開!讓開!別擋道!”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吆喝聲,聲音很大,很暴虐,顯得氣急敗壞。
少年憎惡地一回頭。
“臥槽!”
一輛駢車極速飛馳,兩匹馬八個蹄子好像在地面上漂浮一般,癲狂交替間,已經到了少年的背後。
馬蹄聲甚急,聲音連成片。
少年剛才心有所思,竟然沒注意這一串由遠及近的馬蹄聲,現在猛地反應過來,顯然已經有些遲了。
少年驚呼一聲,決定跳到馬背上,這樣雖然看起來有些冒失,但起碼不至於傷到自己,也不會傷到馬匹和車輛。
可就在這時,馬車簾子一掀,從裡面飛出一個少女,仿佛離弦之箭。
少女身形旋轉,空中一爪,就把發楞的唐小鳳給揪了起來,本想把他丟到一旁攤位上,可一瞥間,卻發現少年長得美好,頓時少女的心軟了。
少女手腕一抖,把唐小鳳整個人推開,而她卻一手抓住馬鞍,借力向對面彈開。
輕盈落地。
馬車疾馳而過,看到了略顯驚慌的唐小鳳站在那裡。
少女走過來,上下打量一番,憤憤道:“你是聾子,還是瞎子,還是傻子?”
唐小鳳稍微平複一下心情,道:“姑娘看我像聾子、瞎子、傻子?”
“我看都像!”少女說。
“那你是不是很喜歡呢?”少男眉毛一挑。
“……什麽?你說什麽?”
“哈哈哈哈!這你都聽不明白,你才是傻子!”少年跑了。
跑得遠了,少年找到一個地方坐下,呼哧帶喘,突然苦笑,覺得自己好幼稚。
一隻手掐住了他的脖頸,一陣冰涼,少年連忙躲閃,已經來不及了,少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倒是繼續跑啊。”
“你竟然能追上我?”少年愣在那裡,他甚至在擔心少女突然對他下狠手。
很顯然他把“外面的世界”想得太黑暗。
少女當然不會殺他,只是戲謔口氣道:“三腳貓的功夫,也敢戲耍本姑娘,
走,跟我去見官,判你個三年五年的,讓你知道什麽叫王法!” 聞言,少年放心了。
用扇子敲了敲少女的手背。
“我說姑娘,咱初次見面,遠日無冤近日無仇,何必跟我計較呢。這樣吧,你放開我,我誠懇給你道歉,只要你消氣了,這事兒不就過去了麼?”少年梗著脖子說。
少女松手了,走到少年面前,雙手背負,挺胸抬頭道:“開始吧。我倒要聽聽你這蠻子是如何道歉的。”
“嗖!”少年跑了。
“哎!你個混蛋!你又耍我!”少女在後面喊。
“哈哈哈哈!這次我看你還能不能追得上我!”少年撒了歡向前跑去,好似脫韁野馬,仿佛被狼追的兔子。
連蹦帶跳。
躥房越脊。
跑進一個狹長胡同,這裡密密麻麻到處都是房子,房屋低矮破舊,到處都能看到衣衫襤褸的窮人。
那少女衣衫華麗,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小姐,想必是沒來過這貧民窟了,
“這次你追不上來了吧?”
少年躲在一個牆角,探出頭來。
少女的臉就在他的面前。
“臥槽!”
少年扭頭繼續跑, 跑得狼狽,如同喪家之犬。
少女在身後緊追不舍,張牙舞爪破口大罵,可是少女罵人不帶髒字,用破口二字來形容又不太合適。
少年不肯服輸,繼續奔跑。
少女追出去十裡地,也累得氣喘。
就這樣,二人繞著四九城跑起來了,都是十六七的年紀,好勝心極強,少年心想,如若讓一名女子追上,豈不是大失顏面;少女心想,追上你個兔崽子,一定要好好教訓一頓!
兩個人跑了將近兩刻鍾,終於都有些跑不動了,少年上氣不接下氣,扭頭道:“我說姑娘,你就非跟我過不去嗎?咱們多大的仇恨?你別搞錯了,其實是你的馬車差點撞了我,而我可是一個差點被馬車撞死的人。我這麽倒霉,你還追我幹什麽,萬一把霉運傳給你,你說你不是也要跟著倒霉。萬一回家的路上碰到歹人,把你擄走當個壓寨夫人,你說你這輩子是不是就毀了?”
“你還跟我貧嘴,今日本姑娘不逮住你,把你丟進宮裡當個貂寺,我就跟你姓!”錦衣少女一邊跑,一邊咒罵。
“姑娘,你這是想嫁給我嗎?還要跟我姓?”前面少年累得像狗一樣,可他的嘴依然不停歇。
少女氣急,低身撈起一塊石頭,拋去。
少年身子一閃,躲過石塊。
繼續跑,跑進叢林。
三拐五拐。
少女消失了。
“呵呵,跟丟了吧。”
少年終於找到喘息的機會,坐在樹下喘氣,可突然,他感覺脖頸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