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後備計劃
  當初韓休光只是一名普通結丹，如今也是結丹修為。

  只是和此前相比，身上生息全無，取而代之的是純粹的陰煞，給人的感覺和過往截然不同了。

  他明明就站在那裡，但卻透露出一種虛影般的質感，有種不真實的夢幻泡影之感，又仿佛一縷青煙，隨時都要被風吹散。

  但在此中間，亦有特殊力量聚斂其真形，使得其凝而不散，始終保持著這種若有若無的輕淡。

  “你沒死?”龍老仙訝然，旋即又道，“不，你已經死了！”

  他瞳中閃過一絲異芒，禁不住動容道:“這就是傳說之中的……鬼仙?”

  鬼仙亦是仙，絕非尋常鬼修，或者人為製造出來的陰靈鬼祟之流可比。

  準確來說，它也是得道成仙的果位之一，在上古之時，甚至更加久遠的遠古時代就有所流傳，也同樣為各方修士所追求。

  “不錯，吾等冥宗之人死後可證鬼仙，如同天庭之封神！”

  韓休光道出了他的倚仗，同時亦是冥宗足以和仙門正道對抗的最大底氣之一。

  “果真如此！”龍老仙歎了一聲，幽幽說道，“早聞黃泉道人傳下道統，以幽冥證悟，專攻死後之世。

  此一脈的修士認為，人之在世，不過感召因果業力，物質化形，其生機勃焉，不過瞬間升華。

  與之相比，世間萬事萬物更常顯現的狀態是‘歸寂’和‘輪回’，此間才是真正的永恆。”

  韓休光道:“不錯，本宗修士視塵世如沙盤，人之肉身，元神如砂礫，受力感召，據成塔樓，屋舍，不過造物主之手使然，然而形體崩潰，歸於沙灘，仍然還是一個個的顆粒，如此一來，講求的就是死後長存之道！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愚人難得自知，正所謂，前陰已謝後不至，緣是嗔癡性未空，往來泉台歸鄉日，始成冥下鬼中仙！

  又有偈語曰，生我之前誰是我，生我之後我是誰。

  本宗給出的答案是，世間萬物皆從冥中而來，冥土萬物歸寂處才是一切的源點，塵世物質界不過人間遊戲之場，如同市井之中墟會常見的戲台，小小兒玩鬧的家家酒，亦或博弈之局。

  此為虛假之天，亦是夢中世界，死後方得脫離。”

  龍老仙聽罷，沉默良久，才道:“貴宗之道，本座早有耳聞，只是世人多有以訛傳訛，不及道友講解得如此清楚。

  不過龍某尚有幾個困惑之處，不知可否向道友請教?”

  韓休光伸了伸手:“請講。”

  龍老仙道:“貴宗言死後世界方為真實永恆，那為何古往今來死後為鬼做倀，乃至形神俱滅者多，成就鬼仙者少?”

  韓休光道:“鬼仙之果位當與神仙比肩，但也和神仙那樣，並非人人皆可修得。

  若然不得死後長存，自是因為根性未足，仙道無憑。

  譬如蜉蝣，鳴蟬，朝生暮死，夏生秋死，皆是短暫一瞬，人死之後，亦當有短暫後陰之期，根性具足者為鬼仙，根性不足者為鬼魅，鬼靈，乃至化為聻靈，希夷，而後至萬物微塵。”

  龍老仙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可是我究竟要如何才能證鬼仙，求死後長存?”

  韓休光道:“正如陽神天仙之大道需得正法修持，成就鬼仙亦需要我冥宗之法，若得正法，一切便如道友煉氣，築基，結丹，理所當然。”

  龍老仙又道:“龍某還有一個問題，幻道友他們如今何在?”

  韓休光沉默，直至龍老仙露出狐疑之色，方才緩緩說道:“我也不想欺瞞道友你，他們不幸殞落，徹底形神俱滅了！”

  龍老仙訝然:“怎會如此，他們同樣是冥宗真傳，竟然未能修成鬼仙?”

  韓休光道:“與是否真傳無關，純粹是因不幸遭遇強敵，瞬間化為飛灰，我得僥幸，留存一絲殘魂不滅，被接引回歸鄉台。”

  “果然和封神之事相似！”

  龍老仙聽到，反而莫名放下心來。

  如若韓休光漫天漫地的胡吹亂侃，他必要生疑，覺得這一冥宗之法完全不可靠。

  但聽到這處缺陷，結合自己所知其他種種，感觀反而就立刻不同。

  因為他有自信避開當中的缺陷與不足，修成此間的正果。

  韓休光又道:“不過就算如此，幽長老，幻長老亦有機會輪回轉世，再次重修！這卻又是我冥宗另外一位前輩大能，輪回道主的權能了。”

  龍老仙猛然抬頭，眼中閃過一抹難掩的震驚。

  “竟然不是傳說，而是真的?”

  韓休光道:“不錯，輪回確有其事，而且隨著時間推移，不斷擴張，今後之世，越來越多生靈進入其中！
  世人汙我冥宗為魔道，焉知黃泉，輪回二位是真正的智慧仁愛之輩，意圖澤被蒼生，拯救凡民，修士於苦海?
  祂們亦想要終結紀元交替之劫難，為萬世修煉者造福祉，為此大業，需吞並天庭，收束天道之權柄，合為幽冥，輪回之道所利用！

  不知道友可曾聽聞，歷來紀元多有前輩大能和大智慧，大法力之士不斷嘗試，天庭，地府亦多有興衰，但都止於失敗?”

  龍老仙點了點頭，作為活了兩千多年的老結丹，他所知曉的東西一點都不比李柃這個新晉元嬰少。

  畢竟，他也不是什麽普通結丹，而是響當當的一方強者。

  韓休光道:“是非成敗姑且不論，那二位皆認為，此是天地二端離散，權能不統，陰陽不濟所導致。

  正所謂孤陰不長，孤陽不生，陰陽和合，方為大道，如若說我等冥土之道代表的是天地大道陰性，精神的一面，天庭之道便代表著陽性，物質的一面，同樣也是極為重要的一部分。

  然而，道不同者，不相為謀。

  天庭不可能任由我們踐行自己之道，必然要反抗，值此浩劫降至，大業未竟之世，我等誠邀天下修士加入本宗之陣營，共同對付對方之修士。”

  龍老仙心道:“只怕天庭的那位也是這般想的。”

  他也是老修士了，不會聽韓休光那麽多花言巧語的廢話。

  他聽到的，是天庭和地府互為對頭，都想要奪取對方權柄，掌控天地大道，成就萬世以來前所未有之一統功業。

  如此一來，他們這些結丹修士也就有了入局的可能。

  這也可以說是道途之爭的內卷，或者說，白熱化。

  過往爭鬥，多體現在入道大能之間較量，天地發起殺機，無形無跡，修為境界不達到一定境界之人，甚至都無法察覺。

  再後來，是宗門大戰，化神，元嬰為主力。

  再之後，是波及至結丹，築基，乃至於煉氣境界的修士，連一名凡人，一個百姓，都有可能被組織起來，參與到這場曠日持久的長久鬥爭。

  畢竟這種交鋒不可能是一兩日間完成的，凡人和低階修士實力雖然微薄，但誰也不敢說，假以時日，他們就不能派上用場。

  甚至於，那些看似無用的宗門，派系，都能在後方培訓人手，參與生產，煉製各種各樣的器物，丹藥，符籙……

  在此背景之下，自己這樣的一方豪強被看上，實在是正常不過之事。

  “我時日已經不多了，本來是想為後世子孫謀，求個心安理得，如今看來，轉修鬼仙亦未嘗不可。

  不過我想要知道，代價究竟是什麽，難道還是和之前那樣，協助你們放出水魔宮中的那位，配合血海魔尊之侵襲?

  據我所知，你們已經失敗，大概是沒有什麽機會了。”

  龍老仙不動聲色探問著。

  韓休光不會閑著無事跑到這裡來找他聊天，他也沒有那份閑情逸致陪他嘮嗑。

  如今所談的，是極其嚴肅認真的陣營選擇。

  魔道冥宗，真的是孜孜不倦，嘗試拉他入夥。

  本來龍老仙不大想搭理對方的，但親眼見著韓休光所化的鬼仙之後，卻又突然心動了。

  韓休光卻是出人意料道:“不，我們沒有失敗！”

  龍老仙笑了笑，他雖然沒有親自去煙波國，但也自有眼線，知道那裡震動之後風平浪靜，並沒有什麽血海萬裡的異象發生。

  如若血海真的成功侵襲過來，動靜是巨大的，根本不可能如今這般風平浪靜。

  韓休光看他神色便知他不信，於是道:“我們為防天庭干擾，早已準備了後手，封印在水魔宮中的冥蛇之魂，也只不過是其中一道主魂而已！”

  “嗯?”龍老仙面露訝色。

  “只要道友肯助我們，發動大規模血祭……我們還有機會挽回此間的局面！”

  韓休光說到這裡，聲音突然消失，傳音向龍老仙道出了宗門的後備計劃。

  這將會是一場席卷西海的大規模屠戮，就和此前妖魔侵襲那樣，通過大量掠殺，奪魂，凝聚冥土之力，使得此間陰陽二氣轉向為陰，從而繼續為冥土的降臨鋪築道路。

  屆時，不要說血海，就是整個冥界，都有可能把它的法域投射過來，將其納入掌控之地。

  這件事情其實從上次卻羅仙府事發的時候就已經在準備了，常人以為此間之事只是個意外，卻不料冥宗之幽恆也是幽家之人，他並非無緣無故殞落在那裡，而是為了今日之事而準備。

  甚至於，就連派人進入水魔宮探查，都只不過是個後備計劃而已，冥宗之謀，原本是想要利用他的力量一舉發動北海，西海二地，從而一箭雙雕的。

  現如今，已經是退而求其次。

  龍老仙的表情從驚訝到震撼，久久無語。

  ……

  玉琅山，四海商會西海分舵，李柃等人終於回到了這處此前出發的地方。

  陸行還惦記著通天樓中途劫殺的事情，也從長空雙雄口中聽說了自己被商會通緝，背上黑鍋的事情，氣憤不已道:“前輩，那些人做得真是太過分了，您也被卷了進來，可得好好教訓他們一頓才行呀。”

  李柃倒是沒有太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因為商會更爛的一面他都早已見識過了，這種找人背黑鍋的，不過小兒科而已。

  “放心好了，這次我既是為自己出一口氣，也是幫你們了結此事，肯定不會放著那些人胡來的。”

  他隨口安慰道，旋即便往商會分舵的所在地而去。

  這個時候，他們其實也還不大清楚其中的內情，但通天樓背後的東家是商會，事由又是跟商會劫案有關，若非商會背書，一口咬定是他們乾的，也不至於鬧得如此。

  去找商會算帳，終歸沒有錯。

  “各位請留步，這裡是商會重地，非請勿入！”

  商會的護衛們還以為一行人只是意外誤闖的商旅，雖然上前警告，但也沒有如何在意。

  卻見李柃輕輕吹了一口氣，滿口芬芳，香氣襲人。

  護衛們眼神立刻迷離起來。

  “帶我們去分舵大樓，找此間的話事人。”

  李柃吩咐了一聲。

  他此刻所用的是精煉提純版的極品迷神香，莫說這般的命令，就是叫對方回家把自家存著商會符錢的大額存單拿出來上交都要乖乖照做。

  護衛們的自主意識幾乎都被屏蔽，如同墮入夢中，只剩下夢遊的本能了。

  於是，即刻前面帶路。

  沿途有好些商會之人看到了李柃等人，但見前面引路的幾名同僚，也就沒有如何在意。

  這裡人來人往的，公乾辦事的極多。

  不一會兒功夫，眾人就跟著來到裡面一個金碧輝煌的偏殿前，終於被把守的護衛攔下。

  “你們是什麽人?”

  李柃道:“討債的人！”

  旋即暗運元氣，風靈蝶所凝煉的空波斬了出去。

  轟隆！

  轉眼功夫，數人飛退，牆面坍塌，攔在面前的人紛紛被擊飛出去。

  李柃出手自有分寸，並沒有隨意殺人，但這一擊也著實把他們震得發暈，全身都如同癱瘓，軟綿綿的躺在廢墟之中一動不動。

  “何人如此猖狂，膽敢來此撒野！”

  有高手氣息浮現，但還沒有等對方站穩腳跟，李柃就一個縱身飛躍而上，元嬰境的氣息散發出來，威凌四方。

  對方嚇得一個踉蹌，飛遁之勢都沒有收穩，徑直撞在了樓牆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