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到龍心石竟然是被前輩拿去了，我們此前還多有猜測……”莫清平由衷的感慨了一番，這才想到在大門口站著說話不像樣，連忙道，“前輩請，我們入內細談。”

　李柃跟著他來到裡面，在夢境衍生的大堂裡面分賓主坐了，談起龍心石相關之事。

　李柃坦言自己錯估了龍心石的麻煩，需尋有意的勢力來接手，莫清平訝然道:“如此說來，只有玄洲內的勢力才會對它感興趣……不知前輩想要用此物換取些什麽?我夢幻島設置墟會，與人方便，也兼營了一些撮合交易的掮客生意，前輩但有所需，大可以告訴我。”

　李柃道:“這個不忙，具體要些什麽，由李柃和你去談，你們這邊落實了，我再親自把龍心石交給買主。”

　莫清平想到積香宗成立之時，子虛真人曾經露面站台的往事，不由釋然。

　第二天，李柃換回本尊前來見莫清平，道:“莫前輩，實不相瞞，這次是我建議把龍心石換掉，想要弄件趁手的頂級法寶，或者其他含有本源與法則之力的物件，但我為香道修士，總不能用些法劍，鼎器，幡幟之類，所以無論是現成的法寶，還是煉製法寶的材料，最好都要與我道相契合。”

　莫清平聽到，不由苦笑:“小友，這些不是沒有，但往往都可遇不可求呀。”

　李柃道:“前輩開設夢幻島，送迎各方來客，真正交遊廣闊，見識豐富，還望多多留意。”

　“那好吧，我問問看各方道友……”莫清平道歎了一聲，卻沒有拒絕。

　這實際上是為子虛真人代勞，李柃自己也是北海的奢遮人物，事成之後，絕對少不了掮客的好處，他當然要用心去辦。

　……

　在莫清平的安排下，夢幻島將消息傳了出去。

　他的夢幻島雖然不在玄洲，但為免麻煩，還是隱晦的隱藏了龍心石的消息，替換為神秘重寶。

　草莽江湖之中的各方都心中有數，大致能夠從其暗示聽得出是什麽，就算未能盡知，也可以增加些許人氣。

　李柃這邊也沒有閑著，第一時間動用了過往陰長明留下的符詔，與其取得聯絡。

　這位血硯宮的修士亦正亦邪，是曾有過多番往來的人物，此前也的確曾對那龍心石表現出足夠的興趣，倘若他背後的勢力能夠出得起價，李柃其實更加傾向於將龍心石轉賣給他們。

　玄洲，越州西南，某座深山老林中。

　陰長明正從一座山寨模樣的高腳竹樓之中出來，和他並肩而行的，是一名袒著上身，塗繪密文，手持骨杖的老年巫師。

　這裡是南荒巫民之國，幾乎佔據整座越州大半面積的原始森林中生活著無數的生靈，各種野生動物和受到自然眷顧的巫民在其中生存，是和東南之境妖國所在截然不同的風貌。

　這裡的修士擅長巫蠱之術，能施展咒法，下降，因而又被稱作巫師。

　“昂康長老，不必相送了，陰某這便盡快趕回去籌措兵甲，爭取明年開春之前都給你們備齊。”

　雙方語言不通，但用神識交流不成問題，因而陰長明對其傳音一番。

　那名老年巫師微微頷首，目送著陰長明飛遁離開。

　不久之後，空中化作一道血芒趕路的陰長明微頓一下，似乎接收到了什麽消息，驟然停了下來。

　他手掌一翻，從袖口裡面掏出一張符籙，握在手中。

　“龍心石出現了！竟然是落在了子虛前輩手裡?”

　乍聞這一消息，他有些驚訝，同時也百思不得其解。

　怎麽會是子虛前輩呢?

　他繼續讀了下去，愈發驚訝:“他還打算把此物轉手?”

　陰長明猜測尋龍會高層對這位元嬰前輩並無了解，但卻知曉自己曾經和其有所接觸，再加上此前爭奪龍心石也是由自己與扶長老負責，說不得，這樁事情還得落在自己頭上。

　果然，陰長明很快就接到了扶長老的傳訊，就近找個地方落下來，入夢相會。

　他有夢幻島的通行信物，花了些許時間便連接上去了，扶長老已經在裡面的一個宅院大堂中等著他。

　見到陰長明，他開門見山道:“密函都已經看過?”

　陰長明點了點頭，在堂中坐了下來。

　扶長老道:“會裡收到風聲，那位子虛真人委托此間島主莫清平發布消息，召人競買，看來是真的想要將龍心石出讓，但茲事體大，還得多方探問，確認之後再行決定，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你對此人有多少了解，依你之見，此事的來龍去脈究竟為何?”

　陰長明道:“我的確曾與這位前輩有過幾次往來，算得上是泛泛之交，此前進獻給會裡的茶蕪香就是從其手中得到。”

　扶長老道:“這件事情，我以前也曾聽你提起過，似乎是委托原玄辛國的駙馬李柃達成的交易。”

　陰長明道:“不錯，我從中多有得益，不但治好了過往腐損之傷，還功力大進，因而認為此人是信得過的。

　他行蹤無定，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但多次出現都和那李柃有關，坊間傳聞，其是香道先驅，手裡頭傳下的道途在李柃手中發展壯大，兩者疑似還有更加密切的血緣關系，但這個傳言未經證實。”

　扶長老若有所思:“難怪這一次，李柃也在此露面。”

　陰長明道:“我來的時候想了一下，子虛前輩之所以出手，可能是為李柃門下積香宗之故，乃是受其請托而爭奪。

　當時我曾透露過龍心石的消息給李柃知曉，李柃門下弟子助陣大乾，幫越州平定了妖國，但卻自知，以自己結丹之能，難以從那麽多高手環伺之下火中取栗，於是轉而求助子虛真人……”

　扶長老聞言，微微點頭，肯定了他的這一猜測。

　這都是根據已知諸事作出的合理推斷，他也感覺到了，從始至終，都是李柃在搞事，他們所將直接面對的也是李柃，而非子虛真人。

　“那你覺得，李柃其人如何，應該如何與他打交道?”

　陰長明道:“李柃是玄辛國的駙馬，玄辛老祖黃雲真人對其多有看重，安排海外立業，如今果然成為北海名宿，一方豪強，聲威之隆重，甚至足以和北海分舵分庭抗禮，個人修為也不弱，曾作出過斬殺北海名宿血鯊王的驚人之舉，已然稱得上是強者。

　這般的人物若說有些野心，那是正常不過，但他未曾料到，龍心石並沒有那麽容易帶出海外，只能退而求其次，將其轉手。

　其實真論起來，這次我與他之間算得上是相互坑害，各留一手了。

　我當初對他吐露了龍心石之事，但卻故意沒有告知不能帶出玄洲，他也故作不感興趣，暗中卻請高人出手……但終歸問題不大，這等人物，器量還是有的，以誠相待，當可互利互惠。”

　扶長老再次點頭。

　身為一方強者，完全有資格和他們平起平坐了，這次爭奪龍心石的結果也證明了李柃有足夠的實力去做他想要的事情，便是排除子虛真人的因素，本身也是份量極重的。

　他也曾經調查過李柃經歷，知曉其出海之後，在北海創下偌大事業，這等人物不是初出茅廬的後輩晚生，想佔便宜是不現實的。

　不過以誠相待，互利互惠說起來簡單，卻也意味著真金白銀的付出。

　多多少少還是有些遺憾的，如若弱小一些的結丹，背後又沒有什麽前輩高人撐腰，那就好辦多了……

　陰長明想了想，主動請纓道:“子虛真人那等前輩不會出面和我等討價還價，看來這次多半還是要落到李道友頭上，我去與他好好談談。”

　扶長老道:“可。”

　這邊商定之後，陰長明便正式聯系上了莫清平，邀請李柃過來詳談。

　當夜，李柃入夢，與陰長明會見。

　作為掮客的莫清平特意給他們安排了一處清幽所在，然後便離開了。

　陰長明看了看李柃，油然感慨道:“李小友，我們又見面了。”

　李柃道:“陰前輩，我們開門見山吧，這次賣掉龍心石的原因，想必你們也心中有數，但此物只能為勢力所用，並不意味著價值就有所下降，恰恰相反，能夠出得起價的無一不是玄洲豪強，無一不坐擁巨大財富，願意以自身寶物進行交換者不知凡幾，我可以選擇的余地是很大的。”

　陰長明默然點頭，不得不承認，李柃所言確實是有那麽幾分道理，龍心石這種東西，蘊含著燭兀的本源，那可是地仙遺澤，用處多多。

　“不過……”李柃說了那麽多，話鋒一轉，卻又說道，“前輩與我份非尋常，早年我尚未築基之時便曾見惠，就我本人而言，還是非常樂意與你交易，只是不知，前輩這次都準備了些什麽。”

　陰長明笑了笑，心知李柃說得客氣，但最終能否達成交易，還得看己方出價。

　好在尋龍會高層對此事有著足夠清醒的認識，定下以誠相待的基調之後，開出的價碼還是頗有份量的。

　這種份量，就是他的底氣。

　當下道:“我們準備用一份上品靈材天風晶與你交換。”

　“天風晶?”李柃想了一下，訝然道，“可是那種從外域罡風之中采集的天風精華?”

　陰長明道:“不錯，此物絲絲縷縷，無形無質，常如精靈，而且往往誕生於穹頂之上的外域虛空之間，只有那些能夠神遊太虛的前輩高人才能采摘，因而極其罕見。

　但即便如此，下品，中品者，隻具備一些靈蘊元氣，仍然無足輕重，真正貴重的是這種誕生出了晶核，化為有形之風的存在。

　它可以被視作是天生的精靈，自然所創的異寶，既是靈寵，精怪，也是法寶胚胎。

　你若得了此物，無論將其馴化，收作仆役，還是煉製成為法寶都能如臂使指，且符合與你道相契的特別要求。”

　平心而論，李柃這次是待價而沽，所提條件還是相當苛刻的。

　作為道果之物，蘊含本源，天生便能換取一些上品以上的寶材，若非含有法則之力，或者相應的本源力量，交易無從談起。

　但要求和香道契合，就沒有那麽容易尋得了，天下間靈材寶物萬萬千，豈有剛好生長出本源和法則之力，為你所用的道理?

　正如莫清平所言，這種東西也絕非不存在，但可遇而不可求。

　不過尋龍會高層有心之下，還是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找出了符合李柃要求之物，是一種能夠駕馭風之力量的奇異之物。

　李柃想了一下，也發現此物若是運用得當，當能催送妙樹靈粹，駕馭一切順風之香。

　雖然自己有感念傳香的法門，能夠駕馭逆風之香，但論及威能和影響范圍，還是遠遠不如順風之香的。

　而且這等奇異之物，能在有形無形之間相互轉化，未必不能把逆風之香也當做有形之物來傳輸。

　這的確有著不小的增幅之能。

　不過李柃久處北海，面對的都是些什麽人?不是島主，族長，就是大商賈，大長老。

　北海商業風氣濃重，各種談判錙銖較量，自然不可能輕易就應下。

　他說道:“天風晶是寶材，畢竟不是立刻能用的法寶呀，而且同樣是上品靈材，想要與燭兀所遺之物相提並論還是略遜的，你們得附贈全套煉器所需，再剛忙搜羅一些我指定的功法才行。”

　陰長明道:“輔材也頗具價值，不可能無償提供全套，功法之類，若我們手中恰好收藏有，分享於你不成問題，但若沒有，也不可能幫你去搜羅。”

　那些都是無底洞，尋龍會不可能答應的。

　於是，一番討價還價之後，李柃確認了靈月華，凝光髓兩種可能用到的珍稀寶材，以及一部源自白骨宗的白骨觀想法。

　前者是煉製法寶可能用上的材料，後者則是尋龍會中某位長老的珍藏。

　當年冥宗分裂，諸多功法散軼，落在一些外洲人士和草莽散修手中，正好借此機會增益觀想存神之法，繼續完善自己的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