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還是不是林柔娘?”
　　李柃略帶幾分感慨，默然看著林柔娘。
　　她此刻依舊還是過往的模樣，但卻前所未見的溫婉可人，一如新生的精怪。
　　這是龍心石的特殊能力，點化的作用，在此之後，血靈如同精怪，誕生了新的意識，又或可稱是第二人格。
　　但不知為何，李柃還是忍不住將其與前身聯系起來。
　　因為這個血靈的來歷一言難盡，當中有神祇和化神大能的手筆。
　　再聯想到天書因果，李柃甚至都無法判斷，此刻自己做到這一步，究竟是自主意識的推動，還是冥冥之中，因果命運的影響。
　　若真如此，自己就成為幫助林柔娘復活的幫凶了。
　　但李柃並非不可知論者，他始終還是堅信，事在人為。
　　而且如今自己也的確需要這麽一個強力打手，目前手中只有林柔娘這麽一件“容器”，能夠盡可能的利用龍心石的力量。
　　暗歎一聲，他收斂思緒，將四周的血霧驅散。
　　“子虛前輩，這是何人?”見龍心石重新隱沒在靈池之內後，具肓遊了出來，忍不住詢問道。
　　李柃沒有心情解釋，只是道:“你不必多管，吩咐山上小妖們記住她的氣息，允她自由出入便是。”
　　“好。”具肓微微皺眉，但也沒有多說什麽。
　　不久之後，青姬在山下的水潭邊找到具肓，一臉古怪道:“姐姐，我敢打賭，那個絕對是他姘頭！”
　　具肓道:“不要瞎說，那個女人並不簡單。”
　　青姬道:“我也知道她不簡單，但不知如何形容，對了，總覺得不生不死，還被賦予了新的靈性……”
　　具肓道:“若我沒有看錯，那是一個血靈，但卻被他塑造了血肉之軀，還把靈性喚醒，變相復活了！
　　這當中雖然借助了龍心石的力量，但真論起來，恐怕還有其他我們無法參透的手段。
　　就好像……就好像是化神大能！”
　　說到這裡，具肓和青姬俱皆神色肅然。
　　林柔娘如今的狀態並非李柃單獨所為，而是一系列的陰差陽錯造成。
　　當中根源是魔道巨擘血海魔尊的手段，他以神通將林柔娘陰魂留住，甚至還一度差點帶回冥界，煉成血神，是李柃神遊追溯，截留下來。
　　而此前她們所見，又是源自於功法推演所得的血蘭香，為其塑造實體，點化通靈。
　　再加上，林柔娘過往曾經吞服的血元道果已經積蓄足夠底蘊，隻待今日之蛻變，看起來就像是李柃輕松做到了這一切。
　　但無論如何，這種幾乎等同於再造生命的手段，都讓兩妖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
　　這個子虛真人實在太深不可測了，不愧是日遊之上，元嬰巔峰的人物！
　　……
　　洞窟中，紅芒幽幽，如同燭光閃動。
　　血腥之色照映在林柔娘蒼白的面孔上，無來由的為其平添幾分紅潤，乍看下去，如同燈下美人，柔美而恬靜。
　　李柃盤坐在前方不遠處的石台上，龍心石憑空浮現，不停往外輻射著異樣的光輝。
　　絲絲縷縷，如同實體凝煉起來，盡皆都被轉化成為氣血，煉製成為血蘭香。
　　不一會兒，又是整塊凝固下來。
　　只是這一次，李柃並沒有如同過往那樣立刻將其封存回靈脈泉眼之中，而是將目光投向龍心石。
　　明顯可見，這枚石頭的顏色變得黯淡了幾分，就好像水晶製作的瓶子裡，裝載的液體被稀釋了。
　　這是龍心石中這一道果的本源流失，化為類似靈蘊的物質為李柃所利用。
　　李柃心中暗自思忖:“最近薅得有些厲害了……”
　　其實遠遠不止最近，自從龍心石落到他手裡，就從來沒有節省過。
　　對此，李柃自己心中有數。
　　不過，龍心石畢竟是龍脈寄托之物，所剩余裕，培養一些大妖綽綽有余。
　　“還能繼續薅。”
　　李柃看著這塊石頭，就好像看到了當初的大粼江神。
　　“讓我再借用借用你的力量吧，億點點就好……”
　　他很快又再忙碌起來。
　　接連的閉關潛修中，李柃一面致力於參研原理，授自己以漁，一面又薅龍心石的羊毛，授自己以魚。
　　年底之前，數份極品血蘭香煉成。
　　同樣是在閉關潛修的地窟中，血蘭香焚燃，絲絲血霧繚繞中，無形的靈光伴隨著略帶腥鏽的奇異氣味照映四方。
　　林柔娘盤坐在李柃身前的地面上，如同精致人偶，但是在這股血光的照映下，肌膚漸漸顯露紅潤之色，一團團元氣流轉，法力鼓動，血靈所具的修為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不斷暴漲。
　　極短時間內，她的修為就突破到了築基圓滿晉升結丹所需的千年以上。
　　“終歸是天生道體，修成血神之資啊，這一下，她的修為簡直都勝過我！”
　　李柃看得大為感慨，不過他並沒有什麽遲疑，仍舊持續不斷的往林柔娘體內輸送著香魄，為其解析其中的靈蘊。
　　似乎是識海達到了一個奇妙的臨界點，築基之軀再也無法承載更多的法力，增長漸漸停了下來，但內裡的性質卻在急劇變化著。
　　李柃可以明顯感覺到，林柔娘此刻所得之助，不僅僅只是從石璣子那裡獲得的血元道果，還有另外一些神秘未明的力量。
　　果然不愧是傳聞中的天命陰女，先天道體。
　　在此吸收了一陣龍心石的力量之後，她的身軀開始顯現出了類似液態的性質，那是被龍心石的融煉之力所同化。
　　換成尋常生命，只怕生命堪憂，無法在這種狀態下長久維持自己的身體機能和生命活性。
　　然而，林柔娘卻成功抵抗住了液化的傷害，甚至在適應和記憶這種形態。
　　女人是水做的，林柔娘是血做的……
　　她的本體，早已被祭煉成為血怨之靈……
　　如是持續數個時辰之後，林柔娘的修為開始突破，一口氣推進至全新的境地。
　　“成功了！”
　　李柃心中一喜，終於暫停下來。
　　如今的林柔娘，身上散發著結丹特有的氣息，紫府之中，血丹凝聚，已然初步達到了精氣神合一的三寶靈蘊。
　　“比預計之中還要更加順利一些，所剩的余裕也還略有幾分。”
　　李柃想了想，沒有再繼續為林柔娘增長修為。
　　雖然事實已經證明，她的確是絕佳的“容器”，可以承載不少龍心石的力量，但若真的把全部余裕都壓在這邊，說不得會讓她修為飆升，達到一個連自己都難以掌控的境地。
　　再者，龍心石當中也蘊含著惡蛟燭兀的因果，過分利用下去，連絕塵香都未必見得能夠消除。
　　他於是用多出的幾份血蘭香將踏雪，銜蝶培養為大妖，成功使得自己麾下實力大漲。
　　至此，聞香生息訣的推演試驗也成功邁上全新台階，連助人晉升結丹的結果都已取得。
　　在此過程，他幾乎是不計成本，不顧後果的利用龍心石，發現林柔娘資質的確絕佳，晉升過程意外順利，比踏雪銜蝶晉升大妖還容易。
　　踏雪，銜蝶則是中規中矩，甚至出現了拔苗助長的惡果……未能成功化形。
　　不過李柃看了看兩隻毛絨絨的小家夥，忽的又感覺，化形不化形也無所謂了。
　　貓妖是少數不化形也能看得順眼的妖類之一，真要修出人形道體，長歪了反而糟糕。
　　“接下來一鼓作氣，繼續完善這一結丹之法！
　　這是當年就曾興起的探索，只可惜，就連我自己都是依仗天賦異稟和外道助力來完成，未能真正做到以香道晉升，如今有了聞香生息訣，當可把希望寄托在它上面。”
　　數日之後，夢境世界中，李柃簡單向慕青絲交代了一番自己所做的準備，提出新的籌劃。
　　慕青絲自然也明白，李柃自己的晉升也是依靠外道助力而成，林柔娘同樣天賦異稟，算作特例。
　　想要真正完善這一道的結丹之法，還得落在資質尋常的普通築基身上。
　　她想了想，對李柃道:“我來利用此法吧。”
　　李柃微怔，道:“如今這一功法尚未完善……”
　　慕青絲道:“就是因為這一結丹之法尚未完善，才需要我來參與。
　　夫君如今擁有的修為，見識，感悟都遠勝過去，回溯築基晉升結丹的這一關口，無疑能夠做到高屋建瓴，我又是你的道侶，曾以香道入味，擁有足夠底蘊。”
　　李柃想了想，也覺得這麽說頗有幾分道理。
　　“也好，等到這一法門完善，你修煉它也是遲早之事，不過，我並不打算讓你動用血蘭香和龍心石相關的力量，你自己在宗內另尋資糧，等我回來煉成靈香。”
　　他對天書之事非常忌憚，貓貓兔兔，還有林柔娘之類的無妨，但卻絕對不會再讓慕青絲去用了。
　　慕青絲了然，當下籌備起來。
　　首先要做的當然是學會聞香生息訣的後續內容，這對他們而言並非難事，夢中雙修，引導行氣運血之法，很快就掌握了。
　　緊接著是選定香引，確立本色之香。
　　這倒費了李柃不少心思，最終決定采用她自己的本色人香來量身定製。
　　本來可以采用與自己完全一致的蘭香，也即自己的人香。
　　慕青絲對這種性味的香氣並不陌生，更為容易化香，而若修成香神，也能和自己產生聯系。
　　到時候自己修煉至元嬰境界，還能賦予她請神之法，擁有許多便利。
　　但她自己的人香同樣在許多地方更具優勢，未來還可與自己互補，而非一味沿襲自己道路而前進。
　　夫妻一體者，既有趨同，也有互補之說，道侶之法亦如是。
　　如今，李柃所選是互補的路線，也是對其未來成就寄以厚望，能夠做到真正的同遊江湖，而非依附自己而成長。
　　慕青絲知他心意，淡然一笑，開始閉關刻苦起來。
　　安排好了這一事，李柃看著手頭上更顯黯淡的龍心石，卻是開始犯起了愁。
　　“眼下功法大致已成，林柔娘進化了，貓貓兔兔也成大妖了，剩下余裕還可再點化一些大小妖修，或者用於療傷，但都沒有太大意義，是否應該進入到下一步，把它賣掉……”
　　李柃弄到此物之後，就知它是燙手山芋，不能像其他寶物那樣長久持有。
　　近些年堪稱急功近利的薅取，便是基於這一認知的作為。
　　因此，榨取到了足夠價值之後，的確可以開始考慮將它賣掉了。
　　但賣給誰，怎麽賣，著實是個問題。
　　李柃固然是不想因此沾上夢中所見天書的麻煩，但也不能因此而浪費寶物，平白無故的便宜別人。
　　那可是自己辛辛苦苦弄來的……
　　想了想，一時半會竟沒甚主意，乾脆把具肓召來問話。
　　“你來蕩魂山奪取龍心石，可是巴山君所派遣?”
　　具肓的回答卻出人意料:“不是的，我是自己偷跑出來想弄到手。”
　　“這件事情，巴山君他不知道?”李柃意外道。
　　具肓道:“子虛前輩大概有所不知，我們巴山妖國雖然是處在妖皇統領之下的國度， 但每一靈峰福地，妖王治下，都是高度自由的，我等除了名義上聽從巴山君號令，以及固定時間進貢出產，並不需要禦前聽用。
　　同樣的，我等想要做什麽事情，也不必向他妖皇和妖後報備。
　　我這次之所以來蕩魂山，完全是因聽說此物與我蛇類大有淵源，可以促成進化，想要謀奪一二。”
　　“這麽說來，巴山君對此物興趣不大?”李柃沉吟起來，忽的眼神微厲。
　　那個巴山君似乎是強大的妖皇級高手，相當於人族的元嬰前輩，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具肓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他的確沒有主動插手過此間事務，一切種種，都是如同矦陸這般的散修自己所為。”
　　李柃道:“這樣啊……”
　　他沉吟良久，突然道:“你想不想要這塊石頭?若我把它賣給你，你能拿出什麽來交換?”
　　具肓怔了一下，道:“若真如此的話，我願意把老家靈峰都奉上。”
　　從她語氣不難聽出，並沒有把李柃這句話當真，怎麽可能會有人願意把龍心石賣掉呢?
　　李柃聽了，卻是倍感失望:“我要你老家的靈峰有何用?你就沒點兒其他上品靈材，仙器仙丹之類的?”
　　具肓搖搖頭，道:“並沒有，那等寶物可遇不可求，若是有運氣的話，煉氣小妖都可能得到，若無運氣，便得妖皇，妖神之流手裡才會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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