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信是萬壽殿的萬壽尊者專門寫給他的，記載著李柃想要探聽的諸多消息。

　他從當中得知了獅族的動向，以及整個巴山妖國，甚至聚窟洲的形勢。

　萬壽殿已經趟了這潭渾水，準備聯合獅族大戰一場。

　這是天庭許諾他們加入陣營的條件，決心自是不必多言。

　虎族底蘊深厚，冥宗因著天庭下場，也開始走上台面，堂而皇之召集各路高手馳援此間。

　聚窟洲終於顯現出了東海那般的亂象。

　李柃看完，思索起來。

　之前自己的計劃是通過金錢大道的商業擴張進入此間，每到一處坊市則必置業，以合乎當地豪強制定規矩的方式進行經營。

　繳納賦稅倒在其次，一些明裡暗裡的限制，才是真正的阻礙。

　也不大可能得到什麽福地，只能是以商店，作坊等等作為產業。

　所以這次動亂一起，李柃看到了些許改變的機會，他叫盱光鎮之人退回來，也有暫且整頓，待時而動的意思。

　趟不趟這潭渾水，什麽時候下場?投入多少本錢，這些都是當下亟待考慮的問題。

　決策正確，有可能香道西傳，像在玄洲開辟出傳香道一脈那樣再創新脈。

　決策失誤，那便將會輸掉本錢，投入在此的真傳弟子和海量資糧都將不保。

　“宗門未來全系於此，香道前途也與之息息相關，不可不慎重啊！”

　李柃略作沉吟，掏出傳訊靈符，向司辰元光星君提出了聯絡的請求。

　……

　聯絡過後，李柃在同心山西南方向的龍淵坊盤桓一段時間，等待妖國那邊局勢發展之余，繼續煉化此前所得。

　他心中存著一個緊迫，乾脆閉關精修，以期寸進。

　在這種時候，他暫時顧不上那些斑雜的力量。

　譬如毀滅之力，威能雖然可觀，但卻並非香道之途所適用，對修為境界的提升也無太大裨益。

　掌控倀鬼亦是此理，可以先不管。

　李柃專攻的是噬魂之力，正在嘗試將其轉成化香神通，融入到之前所創的《眾妙化香訣》當中。

　《眾妙化香訣》這一神通是他受《萬煞化毒功》啟發所自創，旨在轉化天地元氣為香魄，從而擺脫材料限制。

　由器而術，然後及至法，這便是當前所處的水準。

　由於這是煉氣境界時期所自創，雖然幾經改良，有些地方始終還是不夠完善，一直以來，李柃都是憑借自身天賦才能將其修煉圓滿。

　香道弟子們隻懂得製香鑒香，實戰多賴香神，甚至其他道途的手段，也與這門法訣很難修煉有關。

　甚至就連二代真傳當中天賦最佳的池英庭，至今也隻懂得寥寥數種香魄的轉化之法。

　這並不是一個好現象，因為這說明，它暫時還沒有一個提綱挈領，萬世不易的道法核心在裡面。

　它幾乎是靠著遍歷羅列，把萬香之魄演繹出來。

　李柃念及於此，不由得想起了前世學過的某些知識。

　這是抽象不合理，每一轉化都相當於不同的香道法門。

　隨著自己對香道的理解愈發精深，早就萌生過將其中重複部分提煉出來，歸納總結的念頭。

　合理的法門，當能舉一反三，一化而萬化。

　如此一來，諸香靈魄才能隨心自如。

　不過如今，李柃新得噬魂之力，或可轉為化香神通，重構這門法訣了。

　……

　光陰似箭，李柃一口氣閉關潛修年余，好好梳理和鞏固此前所得。

　又一日，府中伺候的諸人醒來，忽的感覺四周光明大盛，萬香浮動，浩瀚元氣化作香韻流風，自然而然的流轉於這座府邸之間。

　百花草木之香，動物之香，礦精之香，七情逆風，五行陰陽……

　諸般香道精魄盡集於此，但卻絲毫不亂，每一道氣息都似活過來的精靈，各自涇渭分明。

　“成功了……”

　李柃盤坐在內堂之中的蒲團上，面上露出些微的喜悅之意。

　“我將《眾妙化香訣》改良一番，修煉起來簡單許多，效率卻大大提升。

　更重要的是，從此之後，不但可以將自身精氣，元氣轉化成為香魄，連神意也可以自行轉化了！

　噬魂之力，可以吞噬自己的神意，將發散出去的念頭轉化過來！”

　李柃正是通過這一點，將聞香具現這種極其依賴天賦本能的東西簡化的，誰說噬魂就一定要為惡，成為魔道功法?

　“噬魂之力本身修煉起來也艱難，但止於對自我意志的把控，比原來每品一種香品就要重新眾妙化香訣簡單許多。

　如若只是得其靈蘊的程度，難度不過相當於轉化三五種香魄而已。

　從此之後，只能修成三五種香魄的平庸之才可以按照原來的化香訣修煉，修成三五種以上香魄的良才可以按照改良之後的法門修煉，一口氣演化至數十種香品，甚至隨著對自己念頭的精細把控，達到數百種，數千種！

　而我自己……”

　李柃忽的微微一笑，數道法力流轉，如同精靈攀繞在手臂。

　“已然將其推及至道果層次，掌握了這道法則！

　眾妙化香訣，從此演繹化香之法！”

　至此，李柃一口氣增加兩道法則的掌控，擁有的法則層次道果，共計聞香天賦，三頭八臂，血肉道果，浮香若幻，化香之法，噬魂之法這六種之多！

　而在當中，三頭八臂乃是法相變化，又可分為倍化之力和分心多用兩種能力。

　還有引借無相香，絕塵香所得的希夷幻身，這些同樣是法則層面的力量。

　意可香中品悟出來的度化之力，新得的禦鬼之法，毀滅之法，都未推及至法則層次，但卻大有希望真正掌握。

　最後，是一道非常特殊的，得自於幽天化身的死亡法則！

　李柃並無對此有所感悟，但卻能夠通過掌控印記，間接掌控這道法則。

　這一道法則所凝結出來的道果，是擁有“聞之即死”特性的索命香。

　由於心底對幽天存著幾分忌憚，李柃並沒有貿然開發和利用這種力量，但並不妨礙借此參研，徹底轉化成為屬於自己的力量。

　“這樣盤點一番，我也算是個真正強者了。

　平庸元嬰掌握一二道法則，優秀一些是三五道法則，而強者，少說也有七八道，十余道……

　當然，和惡蛟燭兀那樣的天生地仙是無法相比了，祂擁有三百道果……”

　司辰元光星君曾經吹捧李柃，說他和天庭的那位有些相似之處，斬殺巴山君也像是斬殺燭兀一事的重演。

　可是李柃心裡清楚，巴山君連三十道果都沒有，自己從中得到的收益也沒有那麽多。

　不過，有那幾隻倀鬼和掌控倀鬼的力量，也使得李柃手底下可以動用的戰鬥力量大增，他是非常滿足的。

　他在此時發現巴山君的殘魂之中尚有些許剩余價值，但是靈魂混雜，真意稀薄，也很難開發了。

　念想到力量斑雜的壞處，他終究還是沒有再行汲取，而是將它喂給那隻鬼虎吃掉。

　巴山君生前殺死同族，將其轉化成為倀鬼，死後卻落得這般下場，也算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了。

　鬼虎似乎從中獲得不小好處，實力暴漲，但是精神意識愈發混沌。

　李柃倒也不擔心，反正只要有著掌控倀鬼的力量在，它就翻不了天。

　“也該是時候出關了。”

　盤點之後，李柃走出密室，以神識傳音召喚展理過來。

　展理正在龍淵坊中的集市查看帳目，聽取此間管事對近來之事的匯報。

　此間地處聚窟洲邊緣，並不是巴山那等靈峰福地眾多的所在，雖然看著繁華，但實際上，在修仙界中反而算是貧瘠之地。

　這也是萬壽殿之所以要趟妖國內亂渾水的原因所在，他們並不甘心這般的局面。

　忽然，他神色微變，起身對堂中的幾名管事道:“老祖出關了，我去拜見一下。”

　管事們露出訝異之色，連忙道:“恭送展掌院。”

　來到府邸中，展理順利覲見李柃，但覺周圍氣氛奇異，似有熏香焚燃。

　這是李柃把化香之法修煉到了極致的表現。

　展理心悅誠服道:“老祖境界又再有所精進了呀，正所謂香韻流風，常伴吾身，仙神，佛陀之流修煉有成，金身放光，照耀塵世，香道大修士，自是連一呼一吸都伴隨著對應的氣息，令人聞之而知真意。

　我等尚還停留在器術層次，常佩香囊，享用香食，香湯沐浴，實乃凡庸之輩所為也。”

　李柃呵呵一笑:“等你香神觀想法修煉有成，也能以偽法相營造香氛，感悟法域之妙。”

　展理道:“那起碼也得是結丹境界才能做到。”

　李柃擺了擺手，道:“好了，閑話休提，我招你過來，是想問問最近形勢。”

　展理肅然，行了一禮，稟報道:“好叫老祖得知，龍淵坊這邊，我們已經重新建立起香市分舵，但因顧及萬壽殿之故，不好反客為主。

　其他各處的生意平平，也各有局限，只能算是扎下根來。

　至於巴山妖國那邊，獅族妖皇尺績等強者已然發起多次攻伐，萬壽殿附其驥尾，也跟著參戰。”

　李柃道:“這些不是要緊事，妖皇之間有沒有親自下場交手?”

　展理道:“這些倒是不曾。”

　李柃道:“看來，眼下還沒有到那地步。”

　展理道:“縱是如此，也算風雲激蕩了。”

　李柃笑了笑，道:“只要妖皇不下場，那打得再熱鬧，也是遊戲一般的胡鬧。

　不過是為牽扯精力，逼迫站位，為著最後關頭真正動手而做準備而已。”

　他如今也算是跳出棋盤，擺脫棋子身份了，自然明白要先緊氣才能打吃。

　展理聽罷無言。

　這一年多的功夫，巴山妖國興起多場戰爭，死了不少妖丁，大妖，甚至就連妖王都有殞落在其中。

　但這些在李柃面前，連提及的必要都沒有，也就冠以“熱鬧”二字而已。

　李柃又問道:“天庭那邊有什麽消息?”

　展理道:“最近暫無消息，不過自年前老祖您閉關潛修之後，陸續就有一些真君，星君，天將之類的想要探問此間狀況，聽說天官三省也有意探問我們是否想要下場。

　我尋思著，那邊的意思是打算讓我們跟萬壽殿搭夥組局，共同攻略此間。”

　李柃道:“天庭緊缺得力仙神，自然想把下界之事委托給我們，只不過，萬壽殿的意思不得不考慮啊。

　這裡不比海中，萬壽殿也不比已經沒落的金錢會。”

　展理欲言又止。

　李柃何等人物，只看他一眼就大概明白了他想說什麽，當下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將心比心，北海那邊出現足以威脅我們的勢力，縱然是盟友，也會生隙。

　我也不是假學道，值逢亂世還要講什麽名聲道德，但有的時候，名聲，道德也如靈香，可使人心悅，親近，必要的時候更可轉化實利。

　所以，該是我們所得的，遲早也會得到，不該我們所得的，不必妄起心思。”

　展理面露愧色，無聲拜退。

　李柃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如今的展理已經坐上宗門掌院級別的位置，算是承上啟下，維系高層和底層的樞紐，有些時候，他的意思，是要通過這樣的人來向下傳遞的。

　這同時也是器重和栽培， 這些年間展理的表現入得他眼，或有角逐新一任宗主的資格。

　不過，和二代弟子時期不同，如今的積香宗人才濟濟，能夠擔當宗主之位的，已經不再局限於自己座下十大真傳了。

　從上百真傳，甚至未來上千真傳當中挑選，自然比過去寬裕許多。

　倘若展理無法妥善執行自己的意志，又或擺不平底下那些修士，至多也就是掌院正職到頭。

　正當此時，李柃忽的心神微動，看向外面。

　他聞到了，天地之間，一股莫名的腐屍惡臭正在升騰，茫茫灰霾仿佛憑空而現，很快就充盈整個聚窟洲。

　“這種感覺……是腐屍劫?”

　伴隨著莫名的訊念閃過，李柃福至心靈，明白了些什麽。

　這股劫難並不是針對自己而來，而是針對此方洲陸，顥天之下的眾生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