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果然威武，那魔頭根本不是對手！”

　“真是活該，明明我等在此聽經學藝，根本沒有招惹他，卻無緣無故跑過來賣弄，幸得老祖揭下他的老皮，否則不知有多少人要被他欺騙。”

　“那個魔頭跑了，他竟然跑了！”

　“枉我之前見他吹的天花亂墜，還以為有多麽厲害，沒想到竟然如此不堪。”

　“花裡胡哨的，果然沒甚卵用……”

　……

　建木神樹下，香木林中，眾人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各有思量。

　但毫無例外的是，所有人都油然的產生了往來的魔頭不行，他所傳道途亦是不過爾爾的念頭。

　此念頭通達清正，無複疑慮，總算是隨著業家老祖的逃現場，徹底抵消了他此番弘法所造成的影響。

　不過李柃卻沒有打算放過對方。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真當這邊是你撒野的地方不成?”

　他的聲音傳入虛空，憑著彼此因果的牽引傳入到了業恆生的耳中，在他聽來，如雷轟頂。

　業恆生惱然道:“李柃，你不要欺人太甚！”

　“本座欺人太甚?”李柃笑了一聲，都懶得與之爭辯了。

　明明就是對方主動來襲，招惹在先，到頭來卻竟又說自己欺人太甚?

　不過李柃心中也明白，對方來此看似偶然，實屬必然。

　自從自己尋求積香宗的對外擴張，向外發展自身勢力之時，彼此之間的衝突就已經不可避免了。

　西海是金錢大道的西海，亦是各方的四海，無論仙魔，正邪，凡有能力，底氣者，都可來此爭奪。

　這是各憑本事。

　自己的逐漸出頭已然引起魔道注意，說不得要成為別人眼中釘肉中刺，到頭來，說不得要有更多業恆生這般的人物往來試探。

　“那本座就乾脆如你所言，欺人太甚一回算了，不給你點兒顏色瞧瞧，你都不知花兒為何這般紅！”

　業恆生心中暗暗叫苦，如何聽不出來，李柃這個人怕麻煩，為免後來更多魔道中人滋擾，壞他西海布局，打定主意要欺負自己一回。

　柿子要撿軟的捏，此理昭昭，不言自明。

　轉眼功夫，李柃法相閃爍，徑直從虛空之中挪移過來，在半途便截下尚未徹底消失的業恆生。

　“眾妙化香，拒邪香！”

　李柃以神通祭煉靈香，拒邪香香神化作一個撐著紙傘的華衣少女，將其手中法相虛寶拋了起來。

　香魄彌漫，如霧似幻，形成了一個包裹方圓數百裡的宏大場域，在虛空之中形成了宛若泡沫的球狀洞天。

　但這洞天並不像真正的泡沫那般虛幻脆弱，反而擁有著堅實無比的基礎。

　此等靈香針對精神，更是擁有著隔絕內外往來的特殊功效，即便是當年，李柃尚還處在低階境界之時，都曾用它嘗試過拘束大粼江神殘魂，令得他不能脫出。

　業恆生這番來此也是以神魂出竅之法展露靈魄，或許他和那一大粼江神殘魂最大的不同，便是力量強橫許多，正處在自身道途生涯的巔峰。

　他見四方上下被包裹起來，呵斥一聲，憑空召出三隻惡鬼。

　這三隻惡鬼俱是形如夜叉，各生數頭，多臂，顯得畸形而又扭曲。

　它們迎風見漲，轉眼功夫，就從丈許大小化作近千丈高的法相變化形態，邪惡的意念裹挾著宛若汙泥的惡穢陰煞。

　其中一隻惡鬼猛然張口，用力一吐，數百丈的巨蟒從其口中竄出，潛影如電。

　電光火石之間，李柃瞥見其真實形態，哪裡是什麽巨蟒，分明就是血水凝煉而成的水魔化形之物。

　第二隻惡鬼身軀肥胖，蠢笨如肉山，幾乎滿是油脂泥濘堆積而成，甚至行止之間，巍巍顫顫，如要隨時散架。

　它把自己身軀一擠，立刻就從口中，眼中，鼻中各處嘔出漆黑如火油的糜狀之物，難以形容的惡臭在虛空發散出來。

　第三隻惡鬼則是全身白淨，呈現出森然白骨的形態。

　相比此前二惡鬼腫脹，潰爛，腐朽惡臭的模樣，這隻惡鬼無疑乾淨整潔許多，但是行止之間，森然磷火在其骨骼之中飄搖，看似整個都在熊熊燃燒，更有手中揮舞著如同魚叉狀的事物，仔細看去，乃是一根不知道什麽生靈腿骨打造的長矛。

　它將兩隻帶著猩紅尖端的長牙綁在骨頭的頂端，覓準機會，一把就叉了過來。

　處在這般三惡鬼的夾擊之下，尋常之人首先就要被血水噴灑，肉糜熏暈，於眼迷心亂之中被那骨叉貫穿，受利刃穿心之苦。

　此等法相並非凡物，乃是對應著人死之後屍體腐化過程之中的不淨惡穢，巨人觀與白骨觀，擁有著極強的侵蝕之力。

　然而轉眼卻只見，無論血水，肉糜，油膏，還是骨叉，徑直就從李柃身上穿了過去。

　刹那之後，更是連身影都縹緲無蹤，憑空消失。

　“不好！”

　業恆生稍微失神，瞬間的精神異常，令得他暫時忘卻了李柃的存在。

　“我在與誰交手?”

　畢竟是修為高絕的元嬰大修士，他很快回過神來，回憶起此前經歷的一切。

　“是李柃！”

　李柃已經來到他的身後，無形之中，憑空召出神火雷尖槍。

　轟隆！

　業恆生的身影當場四分五裂。

　看到這一幕，李柃心中大定，轉而又朝三隻惡鬼刺去。

　在天庭所賜的神兵利器幫助下，這三隻惡鬼沒能抵擋太久，很快也被他催發清宵神雷與南離神火接連轟殺，整個屍骸與殘存的煙氣都燒得乾乾淨淨。

　“這家夥，名不副實，根本就只有元嬰前期實力?”

　如此簡單就解決了對手，倒是讓李柃頗有幾分意外。

　他神識掃視四周，並未察覺到什麽異常，但冥冥之中，總有一股莫名的不協之感傳來，叫他暗生警惕。

　突然，李柃福至心靈，生出幾分直覺。

　“不對！這股味兒不對！”

　方才他明明已經將對方刺死，連帶著三隻惡鬼也轟殺，但虛空之中的某處，強烈的惡臭不見凡增，甚至帶著惡意念頭所獨有的腐屍惡臭襲了過來。

　就好像……就好像某些無形的敵人在靠近！

　李柃似乎明白了什麽:“我的法眼被蒙蔽了，感知也在出錯！

　有意思，這就是所謂海市蜃樓的力量嗎，這業家老祖真正擅長的神通變化是營造幻象?”

　聯想到此前所見的那些場景，還有隔空投射，甚至影響眾弟子心靈的力量，他一下明白過來。

　甚至於，此前自己見到的三隻惡鬼都未必見得是真的，因為它們所在的位置和形態，與身上飄散出來的惡臭味道有著幾分差異。

　但那業恆生明顯也沒有想到，李柃擁有著聞香識人的絕頂天賦，直接就識破了他的偽裝。

　因此李柃不動聲色間，身影漸漸虛化，看起來好像要直接破空離去……

　忽！

　果真有一物憑空而現，徑直殺了下來。

　但卻只見李柃回身猛刺，虛空之中有慘叫一聲傳出，陡然場景變換，轉化成為宛若地獄的荒蕪戈壁。

　業恆生的屍體憑空而現，如同流星殞落，徑自向下栽去。

　李柃聞著空中傳來的血氣，還有那不減反增的腐屍惡臭，冷然而笑。

　“別裝了，你是瞞不過我的！”

　“屍體”聞言，不由得微動，旋即爬了起來，目光凝重仰頭看著他:“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李柃道:“直覺！我感覺你躲過了致命的殺傷，順勢以虛幻之影騙我，我的感知已經被你以不明的手段徹底蒙蔽！

　這應該是一種法則層面的力量，甚至涉及到了道途之本源……”

　元嬰修士法相變化能以最直接的方式溝通天地，因而乾坤借法晉階為操弄天地大道之權柄。

　這就是所謂法則之力的真相。

　到了這一步，無分法力強弱，修為高低，對法則層面力量的運用，可以抵消絕大部分的威能。

　這是至強的一種神通手段。

　然而法則之力也並不是那麽容易掌握和運用，不知多少元嬰大修士晉升中期，乃至後期，方才摸索到其門檻。

　在此之前，絕大部分修士還是以神魂出竅召喚出法相，以各種神通法力和變化手段鬥法交鋒。

　而李柃神魂本質高絕，晉升元嬰之前就已然凝結多枚道果，掌握多種法則。

　當中浮香若幻香道之果，更是與其自身力量無比契合，因而絕不會輕易陷入劣勢。

　業恆生以為可憑道齡之長欺他新晉，那是打錯如意算盤了。

　看著李柃侃侃而談，口中莫名在說什麽“我的感知已經被你以不明的手段徹底蒙蔽”，實際上說完就徑直朝著自己真身所在的方位撲來，手中長槍如龍，雷霆轟出，業恆生幾乎要氣得破口大罵。

　說一套做一套?

　他只能繼續催動自己的虛影法訣，繼續迷惑感知。

　李柃鋒刃再轉，又以雷霆轟鳴，將其停留之處炸得土石翻飛。

　不過業恆生也絕非等閑之輩，多年暗中關注李柃，已然對其底細有所知曉。

　他指揮著三隻惡鬼當中的巨人觀法相再度爬起，於虛空之中遍灑肉糜，複又不淨觀法相傾吐血水，濃厚煙塵帶著強烈的腐屍惡臭彌漫。

　整個小洞天內，烏煙瘴氣，變得愈發渾濁起來。

　李柃皺了皺眉，展開法域，不聞惡穢。

　瞬間，這些種種惡臭所帶來的負面影響消失無蹤，半分都沒有熏迷到他。

　然而在這一瞬間，業恆生立刻抓住機會隱藏真身，營造出的夢幻泡影再度與現實脫鉤。

　李柃再次嘗試聞香索敵，卻見四方上下都充盈著相同的氣味，幾乎如出一轍，不可分辨了。

　“這是針對我而設的手段?”

　“據你香道之理，人香本為人身所出，帶著強烈的個人印記，你就是用這種手段分辨我真身所在的吧?

　然而成也聞香，敗也聞香，只要我提前從自身精神法力之中提取香素，混合調和，與周遭環境融為一體，你就無法分辨了。”

　業恆生的聲音從原地傳了過來，帶著幾許意味深長。

　李柃看也沒有看說話的那個身影，因為他知道，對方真身必然已經不在其上了。

　或許如其所言，他已然和整個環境融合在了一起。

　見李柃四下張望，似乎還想要找出自己，業恆生輕歎一聲，勸說道:“其次我此番前來，並非是要與道友為敵的，道友又何必要咄咄逼人?”

　李柃道:“或許吧，但你我正邪不兩立，有什麽話，說來都毫無意義。”

　業恆生呵呵笑道:“果然和其他新晉元嬰的小友一般，自信十足啊！

　不過也對，晉升元嬰乃是修士突破的一大關鍵，達到這般層次之後，可稱聞道了。

　似你這等天縱奇才之人，更有掌控法則之能，修出元嬰的瞬間便掌握與自身之道無比契合的法則之力，抵過別人數千年苦修。

　然而仙魔大戰背景之下，管你什麽天之驕子，天縱奇才，也只不過是那些巨擘大能手中的馬前卒而已，古往今來，越是跳得歡，叫得響的，就越容易殞落，反而是那些韜光養晦，謀定後動之輩容易活到結局，迎來紀元更新的莫大機緣！

　歷來幾劫，多少天才大能殞落，反倒是那些落在後頭，看起來平庸無奇的泛泛之輩最終熬出了頭，成為新的前輩高人，這已足以說明問題。

　我家尊主惜才，九幽之下給道友留了一個果位，倘若得以改換門庭，為我道友，必厚待之。

　就算你覺得自己為天庭所重視，不必冒天下之大不韙背叛仙門，也同樣沒有必要如此積極主動為天庭賣命，那樣並不值得。

　道友，好好思量我今日所說的這一番話，莫要自誤啊！”

　李柃斷然道:“你想多了，戳死你於我而言不過順手為之，犯不上賣命。”

　業恆生聞言，幾欲噴血:“簡直不識好歹，我好心好意勸你，卻竟屢番羞辱於我！”

　結果， 就在心志變化的瞬間，李柃一槍刺來，竟是精準看破虛妄，直接轟在其身。

　業恆生半邊身軀都被雷火轟擊，當場焦透，不禁急火攻心，五內俱焚。

　“竟……竟然還能找到……”

　“你研究我香道法門，隻得皮毛而已！

　豈不聞心緒如香，亦有其味?光是照貓畫虎提取人香有何作用，除非你能完美控制自己心緒，太上忘情，否則仍然還會混雜當時心境所產生的韻味！”

　“呵……呵呵……別得意的太早，轉頭看看，都誰來了?”業恆生捂著傷口，不甘說道。

　“嗯?”李柃聞言，不由得停了下來。

　真的有人來了。

　在李柃停下來的瞬間，幾個人影憑空而現，竟然都是些帶著深厚法力的冥宗大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