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1章 五濁之兆
  歲月匆匆，滄海桑田。

  不知不覺間，已經是百年之後，北海積香宗又再一次迎來了收徒納新的時間。

  “吾等尋仙使奉命巡遊四海，招納良才而歸，於此設案供香，祭奉吾祖……”

  “拜……”

  眾人於海灘舉行祭祀大典，焚香宴中，煙熏百裡，香聞於天。

  諸多凡民出身的弟子排著長龍向立在後山的老祖岩巨型雕像敬拜，然後在宗門執事的引領下將手中靈香交了上去，宗門執事便上前幾步，將其插在前排供桌前的香爐上。

  “禮畢……”

  不久之後，一名身穿錦衣，相貌堂堂的中年修士站了出來，發言道:“從即日起，爾等就是我積香宗外門弟子了，此間的九畹學院即為外門居所，在此修行學藝，期滿十年，即行考核，擇取精英良才進入內門，若得築基，當可擁有長居仙家福地之權……”

  聽著這位副院主發言，新來的弟子們都很興奮，私下雀躍不已。

  不遠處，觀禮台上，一些來自於東海靈帝宗，仙盟，聚窟洲萬壽殿，妖族天狐商會，百味門，西海煙波國等等海上勢力，以及各方洲陸，仙門正道的雲遊弟子作為使者全程見證，卻是在討論著不同層面的事情。

  “近些年來，海上靈氣濃度陡降，貪嗔癡怨，諸般邪穢倍增，各方宗門世家都不得不避入洞天福地修行，疑似大凶之兆啊！”

  “原來末日浩劫的故事早已經有所流傳，我卻十年前才知道，早知如此，就要努力爭取築基了，唉……”

  “嘿，瞧師兄你說的，好像努力爭取就能真成似的，就算不為洞天福地的長居權，難不成你就不用築基了?”

  “唉，說得也是……”

  “其實浩劫之事與我們何乾?那是前輩高人們考慮的事情，百年之後，在座諸位都早已經化作一坯黃土嘍，我等未成築基便是凡人，凡人就該繁衍生息，望子成龍才對，說不得千百年後，我們的子孫後輩能出仙神之種……”

  “有理，若非如此，我等也不至於受命而來，考察這積香宗設立在大千世界的山門別院……”

  “話說回來，自從積香四百年宗門改製以來，這些學院發展得還真是快啊，改宗門別院為修真學院，也算是這積香宗在海外之地掀起的創舉了，其實此舉早幾百年頭就有苗頭，但卻從來沒有如此盛行……”

  “大擴招……積香真君這是要把海外人才盡收彀中啊！”

  “說得也是，過去那種一入山門，即為弟子的規矩越來越松了，同道變作同學，四海皆是一家嘛。”

  “有人說，這是為了增益積香宗對四海的掌控，也有人說，是為了傳道於世，應對浩劫，但無論如何，這積香宗第七代數量肯定又得迎來新一輪暴漲！”

  “整個北海，現有的築基修士也只不過是千數而已，光積香宗就佔了三百多，這要是達到五六百，七八百，當真不得了，不得了啊！”

  “其實很正常，北海本土歸北海本土，積香宗可是面向整個四海，甚至陸上招生的，他們設立在各地的學院承擔了山門別院的功能，這是極好的形式。”

  眾人談到這裡，也愈發的明白，為何積香宗要考慮別院改製了。

  這和香道的傳播是密不可分的。

  “我們有沒有可能跟著照搬這種學院?”

  忽然，一名西海世家的族老問了一聲旁邊的道友。

  那同樣是個煉氣巔峰境界的世家豪強之人，想都不想，就直搖頭。

  世家是以血脈傳承為樞紐的地方勢力，好好當自己的地方豪強就行了，又不用壯大，照搬個屁?

  東海靈帝宗的使者也在考慮著這個問題，他們近些年來承受戰爭，損失極大，正待一批新血補充。

  但想了想，這種制度跟工坊，業藝是密不可分的，很難照搬過來。

  “先不說學院製是不是積香宗傳統，單只看他們的外院弟子出來即可勝任各方實務，宗門又有產出，就明白究竟怎麽回事了。

  我們的弟子業藝有成，但卻沒有晉升和安置的途徑，如何養得起，總不能回到凡俗世界做凡人吧。

  都說靈峰福地是有限的，但說起來，就算是凡俗世間的功名利祿，也同樣有限吧?”

  “道友說笑了，一旦踏入仙門，習得業藝，他們就不可能再回去做凡人！”

  ……

  隨著典禮的結束，四周靈香也漸漸散入四面八方，融入到這片積香宗的疆土中。

  此間埋藏著從積香山門卻羅仙府延伸出來的大陣節點，將會不斷吸納香魄，積聚靈蘊，將因著儀式而產生的大量精神意念之力轉化成為源源不斷的氣運。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是依仿玄洲大陸上大乾王朝的國運之陣所設置。

  作為毗鄰宗門洞天，同時又是舊時山門的所在，九畹島承擔著非同意義的功能，自有常駐於此的宗門管事和執事於人後忙碌，進行著入學典禮暨焚香盛會之後的收尾流程。

  一應人等忙上忙下，亦是不可開交。

  “大家辛苦了，但是檢修大陣意義非凡，這不僅關系著九畹島上的安危，還涉及到整個北海地面上龍脈氣運，百億生民的福祉與安危……

  我們在這裡辛苦一陣，來年冒出頭的妖魔邪祟就少上一分，說不得，便是千百萬人的身家性命。”

  “總管，我們都曉得。”

  “您就放心好了！”

  負責此間的巡查總管聽到眾人回答，不由得點了點頭。

  這百余年來，整個北海的地脈節點逐步被各坊市的陣法連接，加之天然的洋流，季風，形成通達整個海域的網絡。

  各方焚香祭天，供奉祭祀的香火氣運，以及地脈的靈機，道蘊，都被梳理清楚，加入了天地的大循環。

  這使得北海開始顯露出幾分地上仙國的神韻。

  明眼人都道這是照搬玄洲大陸的道天地人格局，但實際上，香道也有推陳出新。

  好比說，此間氣運並不全部集中於宗門，也沒有那麽強的大一統皇朝掌控力，而是以流通的形式加速循環，催生各地天材地寶，凝聚良才美質。

  眾人只見積香宗招收的門徒當中精英賢良越來越多，但卻不知，出人才的比例也是越來越大。

  這第六代弟子當中還隻得一個佟大全結丹，另外的燕笄仙子，方馨仙子，積香三真等人仍然還處在築基巔峰的境界，第七代弟子就都陸續出頭。

  他們當中未必見得有那麽多道體天資，驚人潛力，但在築基的層面上，反是堅實無比的階層，極大充實了整個宗門的中下層力量。

  與此同時，適合香道，容易為積香宗所用的天材地寶也越來越多，香市更進一步繁榮。

  這可不僅僅只是商業上的發達，單隻依靠金錢大道的助益，不見得能夠解決香道靈材的問題，還需得有這般道天地人格局的氣運轉化，將原本不能為香道所用的靈蘊轉化成為香道適用的寶物。

  作為奉命管理此間法陣的弟子，這些人或多或少也知曉一些靈蘊循環的機密，知曉宗門正在試圖利用各種辦法改造自然，營造這牽涉整個北海的“洞天福地”。

  道天地人這種陣勢，亦或可以說是體系，實質上就是仙神修凡，階級分明，但卻又保持著流通，典型的正道秩序。

  他們是維護者，要確保這個基礎不畸變，不堵塞。

  “嗯?”

  突然，巡檢之中的一名弟子看到某處地方，神色微變。

  “總管，你快過來看看這座陣台！”

  “何事?”

  “你看了就知道了，這處地方，對應著西邊四金坊的靈蘊流轉，你看是不是不對勁?”

  “還真是……那邊的氣運低迷，似有劫亂……不好，必須及時通知當地城隍，叫他們查一查……”

  因著天人感應之說，大凡氣蘊流轉不暢，必有劫亂。

  無論是異常降世，還是妖魔孳生，亦或亡者天災從冥界跨域而來，對於凡間都是一場深重的災難。

  這百年來，李柃閉關的消息逐漸傳出，各方妖魔鬼怪蠢蠢欲動，都在進行各種各樣的試探。

  類似的災難，已經發生不止一兩起了。

  不過北海地面上，正道統治根基穩固，積香宗又統領眾神，總是能夠快速鎮壓一切妖魔邪祟。

  這些問題都能得到及時的解決。

  眾人雖然有些慌，但卻絲毫不亂，而是按部就班的照著既定的章程去解決。

  不一會兒，消息便傳了出去，負責此間之人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此間有地仙和神靈鎮世，即便偶有魔頭作祟，也無妨的。

  但很快，眾人便見著前方畫壁亮起，陣圖上，一個又一個標記著海上島嶼的節點開始閃爍。

  短短幾息之後，就接二連三的暗淡下去。

  這異常的現象，使得整個畫壁都似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不再潔淨明亮。

  “這……這這……”

  所有人都驚得說不出話來。

  良久，才終於有人道出了大家的心聲。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

  西境，四金坊，眾生居住的熱鬧坊市中，一座神堂屹立虛空，周遭靈蘊流轉，氣象非凡，彰顯著不同尋常的地位。

  此間是城隍廟，下界神仙秉承香火而存在，於虛空精神之境顯現真身，對應的人氣越旺盛，眾生願力越足，就越恢弘浩大。

  這處地區的城隍廟，在現實之中也修建得富麗堂皇，那是物阜民豐，信仰篤實之緣故。

  受此庇護，陰神往來其中，個個金光護體，幾乎不受周遭陽光和人間陽氣的影響。

  突然，殿堂之中，一名文士模樣的當班神祇收到消息，原本如同雕塑立在那裡的身影猛然驚醒，眼睛睜開，放出神光。

  他似千裡眼般掃視了一圈周圍情況，並未在城隍廟附近察覺異常，轉念一想，這裡本來就是天庭和正道勢力最為強盛之處，就算有妖魔邪祟之流作怪，也不至於蹬鼻子上臉，直接打上門來。

  當下召來幾名丁甲。

  “日遊神何在?”

  不一會兒，身穿銀盔銀甲，堂皇之極的神將過來:“末將在，不知主簿大人召我有何吩咐?”

  主簿道:“方才九畹島那邊發來消息，稱我們這邊氣運低迷，疑有劫亂，你且帶足兵馬，四處巡邏一番，以防不測。”

  日遊神訝然，不過日常巡視原本就是他的職責所在，因此哪怕剛剛才在城中巡遊一圈歸來，還是不得不點齊人馬，再度出去。

  這一回，說不得還要擴大范圍，連城外和周邊方圓百裡的鄉鎮都兜上幾圈。

  日遊神帶著戰備狀態的嚴肅認真去了，但接下來的幾日，毫無所獲，不由得也是鬱悶之極。

  “明明海晏河清，無事發生呀，怎會說我們這邊氣運低迷?”

  “我也不清楚，但那邊就是如此說的，再探再報。”

  “唉，看來也只能如此了。”

  這沒頭沒腦的，連神仙都想要摸魚放假了。

  毫無意義的巡邏，毫無意義的忙碌……

  這邊的下界眾神並不知道，九畹島那邊將情況上報之後，積香宗高層震驚，進而其他仙門震驚，天庭也跟著震驚。

  一時間，各方前輩高人，大能真仙俱皆都在傳揚此事，甚至有人發現，同樣的現象蔓延到了玄洲，然後是瀛洲，生洲，炎洲，鳳麟洲……

  四海十洲，竟然在短短的一個月內天地環境大變，產生了諸多莫名其妙的變化。

  而當中最為驚人的，就是地脈大陣檢測到的靈機黯淡之現象。

  “那不是等閑的妖邪魔祟，而是整個冥界入侵所導致……”

  換在平常，這種現象多是有人打開了冥界大門，欲要將兩界連通，妖魔鬼怪引入人間所導致。

  但是據一些大能緊急往來各方探查所得出的結論，非但四海十洲產生了這般的變化，就連冥界，也正在受到人間紅塵之氣的影響。

  一些地方被人氣一衝，弱小鬼怪瞬間灼死，陽煞橫掃四方，鬼不聊生！
  玄洲大陸上，聖京城，天師閣，大乾朝的三大國師之一，天閣祭酒仰天望氣良久，忽的幽幽一歎，命令自己弟子道:“把地閣，人閣的二位道友請來此間，就說大劫將至，五濁惡世之兆已然開始呈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