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上朝,這個消息當晚就在京城裡傳遍了,而且更加詭異的是,那些每日盯在各個大戶人家府門外的光頭漢子,也集體消失了!
沒有了那詭異的光頭漢子,這也讓傳遞消息的人變多了,曾經不會武功的人,都不敢隨意出門,生怕被那些光頭漢子當做是傳遞消息的人給殺了,而現在沒有了威脅,這傍晚的街道上,密密麻麻都是在跑來跑去的人。
如此,不算完,到了夜晚宵禁,街道上是沒人,那房頂上可就熱鬧了,人來人往的屋頂,有時候還能撞上,這屋頂又不是道路,自然會有斷口,也會有狹窄的地方,撞上也屬於正常,那些人撞了,互相抱拳,話也不說,抬腳繼續飛簷走壁!
梁王府裡,小王爺退朝之後,第一時間把宮裡的情況告訴了老王爺。
爺倆低頭沉思一直到了午後,肚子咕嚕咕嚕叫,才喊人送飯食過來。
老王爺早就猜到了今日,幾年前看見皇后和皇帝一起在福功殿,就有這樣的預感,加上最近幾年皇帝的種種表現,宮中劇變是必定會出現的。
爺倆吃了點東西,胃口也不怎麽樣,心中的事情像是一塊大石,壓在了他們的五髒廟上,一整日的時間,多數都是歎息。
過了許久,老王爺開口問了一句看似不相關的話語,“角莊專賣,如今,還是三日來府上送一次東西嗎?”
“是的吧,孩兒最近沒在意這些。爹,您問這個乾嗎?宮裡亂,水兒的買賣又不會影響!”小王爺有點嫉妒梁水,猜想這個時候,遠在角莊的梁水一定很快活。
然而老王爺並沒有放過這個問題,“去問問府裡的人,給老夫一個準信!”
“爹...”小王爺一開口,老王爺就瞪著凶狠的眼神,這個眼神威力極大,小王爺不敢怠慢,起身揉揉腿腳,便跑了出去。
小王爺剛出去,老夫人便走了進來,“老東西,我們說好的,要走一起走,你不能把我們趕走,你獨自留下來!”
“夫人說笑了,我怎麽會舍得你走呢!”老王爺最近幾年和老夫人的親昵不曾間斷過,嘴巴也變甜了。
只是老王爺說的話語並非是實話,腦海裡在盤算著哪裡能弄來迷藥,必須要把老夫人放倒帶走,否則他們倆都會死在這裡。
而老王爺讓小王爺去打聽角莊專賣送貨的情況,其用意便是打算安排家人逐漸離開京城,而且越快越好!
這一點意思,小王爺真當是愚鈍,和老王爺一起議事幾十年,竟然還不了解老王爺,更加沒有想到先讓家眷離開。
反而是老夫人這個枕邊人,太了解老王爺了,聽到老王爺問角莊專賣的送貨,立刻猜到了老王爺的想法,於是這才從內屋走出來警告老王爺。
過了一會兒,小王爺跑了回來,“爹!咦~娘親也在,呃...我剛才去問過了,基本正常,只是有時候是晚上,有時候是清晨。”
“嘶~不應該啊!早晚送貨?回頭讓人問問,為何不定時,這一早一晚的...嘶~”老王爺說話,斷斷續續,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小王爺說話。
小王爺擰著眉頭,不解老王爺的意思,而老王爺身後老夫人,心裡如明鏡一樣,“水兒那孩子聰明,這一早一晚,就是勸我們早點動身,晚上送東西來,一定很遲,那意思就告誡我們,再晚就遲了!”
“娘親,商賈送貨,哪裡有這些講究!我看水兒在角莊,估計每日還是大吃大睡呢!我們這裡發生的事情,
他怎麽可能知曉,況且,我們在晉海縣時候,也沒見他對我們上心,反而天天還在忙碌著他那些買賣!一點都不懂事!”小王爺碎叨叨罵了梁水一堆。 老王爺和老夫人對視一眼,紛紛搖頭苦笑,他們的兒子,這個腦袋為何這麽傻呢?
老王爺也不想囉嗦,礙於小王爺每日都要早朝,每日都要面對皇后,這府裡的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免得一時不察說漏了嘴。
“你滾回去休息吧!”老王爺開口就罵,像這樣的話語,無論何時何地出現,對於小王爺來說,都是十分正常的。
於是小王爺對老王爺和老夫人行禮,轉身就回去了。
待小王爺離開,老王爺對老夫人笑著說道:“辛苦夫人一下,去看看梁翦氏,看看梁寒。”
老王爺這麽一個姿態,老夫人秒懂,梁翦氏是小王爺三妾,她的娘家是京城守衛的大將,他們一家從京城逃離,必須要有京城守衛的協助,否則只靠角莊專賣的馬車,仍舊無法逃離高聳寬厚的城牆。
老夫人笑著臉,邁著小碎步,輕盈的姿態,從老王爺面前消失了。
而老王爺,則是快速起身,走去了內屋,在一個毫不起眼的木箱上,敲擊了兩下,然後再打開,一個巴掌大小鐵牌,從箱子裡取出。
老王爺之所以要敲那箱子,並非箱子是聲控的,箱子呢就是個普通的箱子,只是箱子的蓋子很有講究,蓋子的內側,有一層夾板,老王爺敲擊的位置,便是固定夾板的地方,被敲了之後,夾板松動,當箱子再打開時,夾板裡的東西便會保留在箱子裡,而不會隨著箱蓋翻起來。
老王爺取出這個東西,而且還是要背著老夫人,其用意便是要將府裡的女眷,包括老夫人在內全部都托付給一家人,送去角莊,找梁水!
而這家人,並非是梁王府的人,也不是什麽江湖高手,只是梁家祖上安排的一個遇險退路,早在梁家隱世時,就已經安排這一切。
每年隻往京城裡的一個宅院裡送一次銀子,其次再無任何來往,甚至王老爺連那個宅子住的是誰都沒見過。
此時,老王爺要想瞞著老夫人,或者騙走老夫人,只能依靠祖上傳來這塊鐵牌,去找那家人,協助一番。
趁著老夫人去找梁翦氏,老王爺邁開老腿,飛快的跑出府。
京城,街道上往來傳遞消息的人,使得熱鬧持續了一晚上,許多百姓不得安靜,但也沒人敢抱怨。
次日一早,京城裡又發生了詭異的一幕,許多官員上朝,帶著百來個護衛和家丁前去,一輛馬車周圍,都有幾十或者上百個人保護。
街道上的店鋪,少有幾家開門的,他們或許是因為沒有休息好,此刻還都在補覺。
如此一來,官員上朝,帶著眾多護衛護送,走在店鋪緊閉,沒有多少路人的街道上,那種怪異,也是同晉國千百年,從來沒有出現過的。
京城裡的一幕,自然被一些人報給了皇后。
聽到探子的匯報,皇后剛剛還逾越的心情,瞬間低落。她想著昨日第一次早朝,多麽的順利,多麽的和諧,本想今日在早朝上再適應一下,可聽探子回報,所有官員都到了皇后門口,而且似乎還帶了不少護衛和家丁。
“他們,這是要來闖宮,還是要來殺本後?”皇后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對著空空蕩蕩的福功殿,宛如是皇帝在對影衛說話。
然而影衛不在,昨日那個陰柔男人卻在這裡,而且也是躲在一個平常人看不到的地方,與皇后說著話:“他們那點人,禁衛軍根本不會看在眼裡。你不會被那些人嚇著了吧?”
“哈哈哈!我有這麽膽小嗎?”皇后大笑,笑聲過後便是一股濃濃的調侃話語,那柔聲好像能融化一切。
陰柔男人繼續問道:“既然不怕,你為何不開宮門?”
“咦?本後的皇宮,想開就開,想關就關,誰,還能管的住我?”皇后陰陽怪氣的說了這麽一段話。
陰柔男人似乎很無奈,先是歎了一口氣,“哎!不要耍小聰明,當心誤了我們的大事!掌控朝堂只是第一步!外面各縣,還有各方邊軍,都要為我們所用!否則,你這空殼的皇后,空殼的權利,也就是只能殺這一皇宮的人!”
“你今日很囉嗦,要不,你畫成我的容貌,去開門,然後去朝堂如何?”皇后繼續保持著那種輕柔的語調。
陰柔男人則是冷哼一聲,“哼!你若是再如此,必定會壞了我們二十多年的計劃!好自為之!”
言語聲落,福功殿裡吹了一陣風。
皇后慢慢的起身,對著福功殿外喊道:“去!把宮門打開!讓那些臣子,正常入朝!”
門外一個宮女應了一聲,之所以是宮女,不用說,昨日那個倒夜壺的小太監,也死了!如今皇后現在能用的人,只有宮女。
半個時辰後,一個宮女跑了過來,“稟皇后,朝堂裡數百官員都已站立,宮外,官員的那些護衛和家丁也各自回府了。”
“回府了?他們不打算帶人衝進來?呵呵,這麽奇怪,興師動眾的跑到皇宮,然後又讓人回府了?”皇后嘀咕著。
“回皇后,那些人確實回去了。”宮女稟報著。
“好吧,該來的總歸要來,本後就去會會那些老東西!”皇后說完,便抬腳走去了朝堂。
今日的朝堂,與昨日大不相同,昨日冷冷清清,今日熱鬧非凡。
當然,這個熱鬧並不是聲音,而是人滿為患!所有該上早朝的大臣,今日一個不缺,一個不少,各個穿戴整齊,怒目衝冠,好像要和誰來一場生死力博。
只是讓大臣們沒有想到的是,他們空等了許久,那傳說中的皇后上朝,並沒有出現。
就在大臣之間用眼神交流的時候,朝堂後方有了動靜,於是所有大臣齊刷刷的低頭看鞋尖。
皇后到朝堂,曾經幻想過有人阻攔,有人開口斥罵,甚至有人會朝她丟東西,可一路前來,直到入座龍位,似乎和昨日一般無二!
這就令皇后懊惱了,早知如此,她應該早點來上朝,看著下方一群官員的官帽,連嘴臉張的啥樣都看不見。
皇后在朝堂裡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小王爺,挺起鼻子吸一口氣,又想拿小王爺當開場白對話人,只是話到嘴邊又收了回來,冷笑一下,感覺自己有點沒出息,頓了頓,直白對所有人說道:“喲,今兒諸位大臣都來了!”
一句話說後,皇后自己都後悔了!她來這裡是樹立自己威儀的,不是來殺人的,更不是來擺姿獻媚的,不應該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於是擰著眉頭看向下方,見所有大臣都沒有什麽反應,清理了一下嗓子,“嗯嗯...本後宣布,今日起,本後代掌朝堂,日後文武官員,有任何事,都交由本後決斷!”
一聲話語過後,朝堂上的官員沒有任何反應,片刻後,官員的人群裡,突兀的出現了一聲咳嗽,那是一聲信號,一個呼吸後,所有官員齊聲大喊:“我等請求面見皇帝!若皇帝身體抱恙,請傳位給太子,或某個皇子繼位!祖製朝綱不可丟,更不可廢!”
一段齊聲大喊,那氣勢,那陣仗,可謂是同晉國數千年來首次!
朝堂上,從來沒有這麽整齊的話語,就連平日裡拜見皇帝的問安,都沒這麽整齊,也沒這麽有氣勢!
大殿裡,所有大臣齊聲的大喊,悠悠回蕩,然而喊聲之後,並沒有任何應答,皇后剛剛才坐正的身子,此刻又想躺下,似乎這麽直挺挺的坐著,她很不習慣。
看著朝堂上所有大臣隻喊一遍,而且都是低著頭喊的,皇后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冷哼一聲:“哼!爾等是不是聾了!皇帝身體不好,前些日子,爾等都看到了!如今皇帝重病臥榻,爾等竟然要去騷擾?居心何在?!退朝!”
皇后不耐煩的一聲大喊,並沒有一個人給她回應,也沒有一個大臣有什麽動靜。
擰眉掃視一圈,皇后輕蔑一笑,便走了。
在她的眼裡,這大臣的統一都是臨時的,任何一點點風吹草動,都能打碎他們的統一,而且這個風吹草動的時機,她只要等便可!
在回福功殿的九轉長廊裡,皇后又聽到了那個陰柔男人的話語,“你就這麽沒耐心?”
突兀問話,打斷了皇后的思緒,頓住腳步,還是保持冷滅的語調說道:“我做事有自己的分寸,你既然不願意代勞,那就不要多管!”說完,繼續走向福功殿。
而朝堂裡,數百官員沒有一個人亂動的,更沒有一個人離開的,全部保持著低頭看鞋尖的姿態站立著。
時間一晃到了午時,朝堂裡仍舊沒有人厲害, 數百官員齊刷刷依舊站立,只是偶爾有人站累了,會稍微挪動一下。
照理來說,朝堂裡有武將,他們可以聯合兵部調兵強壓皇后,然而若是那樣做,萬一皇帝還活著,激怒了皇帝怪罪下來,但凡參與的人,皆是死罪!所以,誰也不敢冒險,誰也不敢出頭,所有人都是這般想法,才有了夜晚屋頂那般繁忙的消息傳遞。
朝堂上的官員,誰沒個派系,誰沒個依仗,傳遞消息的首選,就是和自己派系內的人通氣,而這個依仗,並非是首選。
若是細說,派系和依仗是完全的兩碼事,派系是官員在朝堂上陣營,而依仗就是自己為誰而辦事,在同一個派系之中,每個人或許都有不同的依仗,而能被人視為依仗,那麽必定是位高權重或者身份特殊,其中絕大多數人,會選擇某個皇子為自己的依仗。
之所以選擇皇子,是因為皇子會給他們好處,用於籠絡之用,而若是選擇高官,那就是他們給高官送錢財,這一進一出,其中的差距是很大的!
而派系之間,沒有長期的利益關系,只是遇到事情了,那麽才會互相利用,達到短暫的合作,或是交易,或是互換什麽,總之那種利益交換非常單薄,一次之後便再無感情可言。
朝堂上的官員繼續的站立,他們用這樣的方式求見皇帝,其實他們也知道,根本不可能會見到皇帝,但他們這樣做的目的,只是為了盡忠職守,他們是同晉國的官員,說是忠於同晉國,不如說是忠於皇帝,所以他們要表現出忠誠,必須要在朝堂上表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