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那德行,”花開也反應過來,乜了牛近一眼:“我啥時候說過不拍了?”
那是二十七年前的一個早晨,蓉城剛剛下過雨。
第一天上初中的花開騎著新買的山地車,賣力地蹬著上學。
那時候的蓉城可不像現在,二環路邊上到處都在基建,很多地方都堆積著廢土,一遇到雨天,泥濘遍地。
恰好有一個小水坑,花開騎著車栽了下去,爬起來的時候,盡管有小雨披,身上還是難免好多地方都是泥漬。
同樣騎著車子的牛近經過,透明的雨披上依稀能辨認出校服。
“你也是七中的啊,哪一級?”這小子從小就熱心。
花開忙活著把車子從水坑裡抬起來,才發現鏈條滑落了。
“新生。”他頭也不抬,趕緊從書包裡拿出一張紙包住車鏈。
雖然是第一次騎山地車,媽媽帶著自己騎家裡那輛二八圈的永久回大邑,經常都是娘兒倆換著帶人,鏈條掉了也自己安上,花開並不陌生。
牛近不著急,等他修好兩人一起過去。
“哈哈,你是開開!”起先一直埋著頭,現在才認出來。
“對,我是。”花開在小學和牛近不是很熟悉,但也有些掛相:“哦,你是六班的,上次就是和你們班上打籃球決賽輸掉的那個。”
“嘿嘿,是,我叫牛近,你還不曉得我的名字吧。”
天上還飄著零星小雨,兩小的話語也漸行漸遠。
初中、高中、大學,以及畢業後成了通家之好。
自己不應該懷疑的,牛近不由自責。
“對不起,我的錯!”他舉起杯子:“自罰三杯。”
“啥子事哦?”成桓章和六六他們不期而遇,六六可見過他,異地他鄉,很快熟絡了聯袂走進來:“我又不是故意遲到的,憑啥子要罰三杯嘛。”
“兄嘚,六六,來我們這一桌!”盡管不少人都想和花開一桌子吃飯,但人到中年,大家還是要點面子,目前就牛近、顧曉寒、吳峰腆著臉自己坐的,還有靚靚和牛嫂說說話。
“師叔!”六六師兄弟四人趕緊行禮。
“坐吧坐吧,別客套。”花開給在座的幾人分別作了介紹。
“對了,阿近,我讓單位的劉冰和凌琬琬也過來一起吃點,懶得過去了。”他霸氣道:“你請客,我順便吩咐下接下來她們的工作安排。”
成桓章哪怕有在國外求學的經歷,京圈這幾年沒少混,各種場合的宴席隨時參加,很快就和眾人打成一片。
憑他的交際手腕,很快就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你真是我親哥啊,我大哥專門坑我,你也坑我嗦?”成桓章壓低聲音:“我從京城來投奔你,指望你給我來幾個好項目,好嘛,你各人的都停擺咯。”
“人家看不明白,你也沒搞懂嗦?”花開橫了一眼。
見一桌人都在仔細聽,他的聲音提高了點兒:“你想想,全網現在都在看我,原本隻想隨便拍一個作品,現在逼我要拍精品。馬上拉起人去軍訓!”
“要得!”成桓章眼睛一亮:“難怪我爺爺奶奶都看好你,我爺爺估計最高興。。”
牛近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又不好問,剛才心裡像貓撓,現在終於松了一口氣。
他趕緊喝了一杯酒壓壓驚。
“老牛,多吃點兒東西。”顧曉寒馬上夾起幾片毛肚燙好了擱在他碗裡。
吳筱筱是江南女子,對火鍋不太喜好,
女性都怕臉上長痘痘之類。 她有樣學樣,對火鍋的配菜不是很熟悉,也夾了一些毛肚燙了擱在成桓章碗裡。
那小子一臉得意,花開真想一個嘴巴子抽過去。話說克麗絲在這裡的話,估計不會這麽做吧,就算有人在旁邊做示范,恩,今後要多調教。
武六六哥兒四個一看,得,我們受到了一萬點傷害,單身狗傷不起,自己燙吧。
四十多個人分成五桌,或許是成桓章等人的到來,大家盡管一邊吃一邊在交流,聲音還是還是比較小,盡量不影響到其他桌子。
“哥,您那公司沒有一個負責人?”和六六以及牛近夫婦聊了會兒,成桓章突然想起了這個問題,他只看到財務和前台。
“不好找啊,我對管理不在行。”花開搖搖頭:“我這公司,和你那也差不多,目前除了辦公場地,就相當於一個空殼公司。”
“有大本事的不願意來,沒本事的人我又看不起。”
他努了努嘴:“小冰幫我找了好幾個,總覺得不合心意。”
劉冰和凌琬琬在這種場合比較拘束,但也在心裡面認可了自家老板。
“恩,萬事開頭難。”成桓章讚同:“我認識一個人,哈佛的MBA,很有本事。”
“開什麽玩笑,那麽牛批學校的高材生怎麽可能屈尊我這座小廟?”花開很清醒。
“唉,那哥們兒不願意去大公司,覺得把一個小公司做起來才顯示自己的本事。”成桓章一臉惋惜:“做起來一個,被人家掃地出門了。”
“怎麽會?”花開就算對企業運營不熟悉,還是有所了解:“沒有合同嗎?也沒有要求股份什麽的?”
“一個地方的土老財,稍微有起色,就大肆安置自家的各種親戚進去。”成桓章噓唏不已:“他算是半排擠半自願走的,私營企業,老板的人品才是關鍵。”
花開有些漫漶,前世的自家工作室不就是家族企業麽?
哪怕自己有好幾部作品大賣,最後還是一個小作坊的性質。
或許以前他對成桓章不在意,人家誠心誠意來到蓉城,不管是家裡面的意思還是自己的意思,今後就是一條線上的螞蚱。
“這樣,你讓他過來。”花開當即決定:“前三年隻給管理股,真要那麽大的本事,10%我都肯出。三年以上,持有公司的股份,可以寫進合同裡面。而且我保證家人不進公司搗亂。”
花靚聽到這句話,本來在漫不經心玩兒手機的,不由一頓,還是歎了一口氣,哥哥的行業自己也不懂,能把化妝品這行做明白就ok了。
劉冰與凌琬琬相顧無言,人家沒來就有股份,自己兩人不知道這輩子有沒這個福分。
“行,不過這電話我給你,您得自己親自打,才顯出誠意不是?”成桓章馬上把一個注名張意哲的人的截圖發到wx裡。
當然,現在不是打電話的好時機,今天盡管有成桓章和六六等人的到來,讓同學們的聚會稍顯拘束,但畢竟是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你在這邊談工作算啥子?
搞藝術的人,一般不怎麽喝酒,就連六六等人也是淺嘗即止,只有成桓章和吳峰兩人越說越投機,多喝了幾杯。
飯後,張妍提議去唱歌,好多同學轟然應允。
他們先去了,花開還要在這裡等人。
新津機場是解放前就有的軍用機場,建國後,規模也沒有擴大,一直擺在那裡。
段明強陪著機場政委皮商蘋過來的,小姑父這段時間正忙,但能和部隊的人在一起聚聚,又是自家內侄的事情,再忙也得抽出時間。
即便是穿著便服,一股軍人的氣勢撲面而來。
“你是老段的侄子,沒問題,我和大家打聲招呼就成。”皮商蘋大包大攬:“再說那些兵蛋子,每年只有新津一中二中的學生軍訓才有事,平時閑著也是閑著。”
“皮叔叔,您看這費用該怎麽結?”花開小心翼翼。
皮商蘋曾在京城去過,遠遠地見了成然豐身邊的成桓章。
他表現得特別豪氣:“叫哥,什麽叔叔?把我叫老了。”
見花開要說什麽,他擺擺手:“各論各的。”又衝成桓章說了一嘴:“兄弟,你說是不?”
“那行,老哥,都聽您的。”花開和成桓章對望一眼。
“費用的事兒不用再提。”皮商蘋接著道:“當年這機場都是川軍先輩們修的,老段和我在路上說過,你要宣傳川軍,我們要收錢了,今後有什麽面目去見那些前輩?”
“再說了,我們機場那邊現在地位有些尷尬。”
“我們有任務的,每年都要為地方無償做些事情,有利於征兵工作。培訓那些民兵,現在的年輕人都只是裝裝樣子,希望你手下的演員們能讓大家眼前一亮。”
“沒說的,就按照新兵的標準來!”花開斬釘截鐵:“劇組的事情我說了算。”
顧曉寒碰了碰自己的老公,牛近不由抽了兩下鼻子。
他經常下決心減肥,每天都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理由而沒有進行下去,一個字:懶!看來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你不說我們也會按照標準來。”皮商蘋語氣一正:“軍人就應該有軍人的樣子,不然就別進來訓練。”
“為了不給你買添麻煩,我也一樣參加!”花開算是豁出去了:“有什麽事情我來扛!”
“可以!”皮商蘋有些惋惜:“兄弟,你真是一個當兵的好苗子,可惜了。”
“老弟從京城來的?首長他老人家身體還健旺吧。 上次拜訪首長還是在四年前,我和張副首長一起去的。”他話鋒一轉。
“能吃能睡能罵人,”成桓章苦笑:“今天中午還把我訓了好一陣。”
“愛之深責之切,那是老將軍對您期望挺高。”皮商蘋不虧是做思想工作的,幾句話就和這小子熱絡了。
直到花朵和牛萌萌寫完作業過來,成桓章眼睛都直了。
“這是我侄女,馬上高三了。”花開不無警告的意味:“這個是阿近他兒。”
“你!”成桓章可能被吳筱筱掐了一下,皺皺眉頭:“哥,你想啥呢?這丫頭純粹的演員臉,有你這樣當叔的?自己家人也不照顧?”
羅開武母親的表弟,他的表舅秦輝在鐵一中當教導主任,孩子借讀的事情一個電話就定下來了。花母也喜歡她,天天打電話催,今天中午回來的。
花開一愣,仔細打量,花朵和牛萌萌不一樣,很清純,有點兒像另一個世界蕭亞軒與徐靜蕾的結合體。
娛樂圈美的女性不要太多,譬如跟前的吳筱筱不輸張堃的摯友鍾卉。
當能讓觀眾記住的,都要有自己的特點。
花朵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子,又乖巧懂事,讓人一見就忍不住呵護,陳蘭英簡直就拿她當親孫女。
“也行啊,朵朵,你想拍電影嗎?”花開鄭重其事:“你自己拿主意。如果願意,我就不去軍訓了,為筱筱娛樂先拍一部青春題材的片子。”
花朵一時愣住了,她可從沒想過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