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六月初六,天氣分外清朗。
在老一輩看來,好日子天佔,意思就是每一個吉日一般都會下雨。其實,這也是農業社會農民自我解嘲的一種方式,給自己一種心理安慰。天要下雨你能有什麽辦法?
到了現在,大家選擇結婚,一般都會挑周末或者其他假日。
不管什麽紅白喜事,就是三朋四友在一起聚聚,擺擺龍門陣。
胖哥火鍋,在外地不怎出名,但在蓉城本地卻開了十家連鎖。
要知道,吃在巴蜀,吃在蓉城。這邊的餐飲業本來就很發達,一般的餐飲行業,價格都高不起來,特別是對於火鍋這種大眾化的東西。
但是,胖哥火鍋的價格比起同等裝修的店面,差不多要貴五成,但是消費者還是願意前來就餐。
很簡單,胖哥的材料都是新鮮的,每天賣完就打烊。偶爾遇到不好的天氣,食客驟降。
一些就餐的客人們會發現服務員把當天沒用完的蔬菜全部賣掉,專門有一些店前來購買,清洗乾淨的蔬菜,僅僅和市場上一個價格,還少了一道工序,何樂而不為?
久而久之,口碑就出來了。
其實,花開經常在開這家夥的玩笑,他不過是左手換右手,把不新鮮的食材,賣給自己的中餐店,畢竟火鍋才是他的主業。
胖哥本名牛近,兩人是發小,大學也讀的川音,主攻川劇,畢業後是川劇團的台柱子。
五袍記、四柱、江湖十八本以及四大本頭《琵琶記》、《投筆記》、《紅梅記》、《金印記》無一不精,人到中年是川劇界公認的一哥。
可惜,傳統劇種隨著社會的發展,逐漸沒落,基本上變成了下鄉送溫暖,在農村表演。
年輕人出去打工,老人們在家裡閑著無事,看看川劇。
至於演員的收入,微乎其微,差不多靠國家和接洽的當地政府接濟。
一來二去,牛近憂鬱成疾,吃了一些激素,身體橫向發展,本人又不像花開一樣喜歡運動,體重長期在二百多斤。
今天,武侯大道上的胖哥火鍋總店不對外營業,為花開婚禮的舉辦地。
當然,牛近本人也成了伴郎,另一個是靚靚的未婚夫羅開武。
伴娘則是花靚與她的好閨蜜柯萱,六人一字排開,在門口迎客。
為了讓克麗絲體驗純粹的中式婚禮,還專門請婚慶公司準備了大花轎,從武侯別墅一直抬到胖哥火鍋門口。
當穿著對襟吉服的花開揭開她的紅蓋頭時,不由看呆了。小嬌妻平時不收拾,今天這麽一梳妝打扮,比起號稱華夏最美女人的張雋也不遑多讓。
他終於松了一口氣,起先如坐針氈。
在離婚那段日子裡,柯萱天天來家裡。
你找靚靚去她家啊?
小姑娘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花母一度把她當成兒媳婦看待。
其實,她和克麗絲一樣大,都是二十四歲。
可惜造化弄人,最終另一個世界的花開重生,在冰島邂逅了相伴一生的女孩兒。
剛才克麗絲沒來的時候,柯萱的眼神依然炙熱。
按說小姑娘模樣身高都是上上之選,和靚靚逛街回頭率老高,追她的男孩子們幾乎每天都會變著戲法送禮物,被一概拒收。
看到她那幽怨的目光,花開覺得好奇怪,一個正當年的少女,為啥要找大叔呢?
家人都是紅色的衣服,爺爺和他哥哥穿著複古的紅色大褂。
昨晚六點左右,老爺子終於趕了回來,自然會帶著大爺爺花名鼎。
一同前來的還有他家的大伯父花齊歡和二伯父花齊翔,他家沒有姑姑。
老人是花家的長子,比爺爺大了將近二十歲,快一百歲的人了,看上去鶴發童顏,賣相比他的小弟弟好多了。
當然,老花家很顯然不止這哥倆,但他們是一個媽生的,其他奶奶在解放初期,帶著孩子改嫁,也不知道在什麽地方,大家從沒想過認親啥的。
大爺爺是老中醫,在青城山一帶大大有名,就是蓉城好多人也慕名而去。
小時候花開和奶奶一起去過,那是大伯父家的長子花耀結婚。聽說後來出車禍人沒了,老婆叫什麽來著沒印象,反正走了,留下女兒花朵。
丫頭身體長大了,臉上還有些稚嫩,估計是高中生吧。
她盯著克麗絲看個不停。
青城山那邊每年都有不少老外去旅遊,花朵也不是沒見過白人,只不過這麽好看的國外美女成了自己的嬸子,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牛近的女兒牛萌萌和花朵差不多的年齡,在牛妻顧曉寒示意下,倆丫頭一邊玩兒去了。
喜帖都是老媽張羅著發的,她也和老爸站在門口給兒子介紹。這是誰誰誰,這又是誰誰誰。前身性格有些孤僻,認識的人不多,但那些人可有不少認識自己。
不是老媽閑不住,實在是親家和親家母言語不通,四個人對著傻笑沒意思。
如今收喜金也與時俱進,二叔那邊收著紅包,旁邊還擺了一個二維碼,估計是老媽的。
昨天她就說過,要專門開一張卡,所有收禮的錢都交給小兩口。
陳蘭英心裡跟明鏡一樣,盡管和白琳琳結婚以後,兒子的錢她沒再管,但每年的收入和支出清晰明了。特別是最後幾年,花開基本上沒有任何收入,都是父母接濟。
去年到冰島,翻箱倒櫃找出了兩百萬,那是他們平時存給兒子的。
一路上又是吃住,又是給國內捐醫療器材,網上說兒子差錢,她聽說後暗自流淚。
但陳蘭英很清楚,花開人比較固執,明面上給錢是不會要的。
此前在冰城的時候,格裡芬也參加過婚禮,今天自己的女兒出嫁,這種純粹的中式婚禮還是第一次。要不是好多人瞅著,他都想帶安娜去看熱鬧。
他的眼睛始終盯著門口,覺得收喜金好稀奇,好像曾經參加華夏人的婚禮沒有隨禮,也沒人提醒他,只是按照家鄉的習俗給新人送一些禮品。
格裡芬也很欣慰,女兒女婿並不勞累,反而是旁邊的人看起來忙忙活活。
花開有些無聊,來賓中絕大多數人都不認識。
然而這種場合,哪怕腿站得酸疼,也只有挺著。
牛近認識的人比他多得多,時不時和熟悉的人打打招呼,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撐得住。
花開自己像牽線木偶一般,對著每一個來賓說“謝謝您的到來”。
臉笑疼了,感覺比在舞台上唱歌累得多,嗓子也有些冒煙。
好在花朵平時在家很懂事,沒爹娘的孩子,看著讓人心疼。她和牛萌萌只是去逛了逛,就自覺地站在門口幫幫忙,一會兒拿瓶水來給叔叔喝。
終於有了認識的人,應該說熟知。郫都區長王克俊的到來,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他和成桓章關系密切,肯定得到消息說花開今天結婚。
老花家從花名山開始,很少與官面上的人接觸,那個年代,經常被批鬥,對官員沒啥好感。因此今天的來賓,沒什麽政府工作人員。
王克俊和王光明的模樣不是很像,耳朵一樣,比常人大一圈。父親看上去更精明,兒子則顯得忠厚。
人不可貌相,在省會城市以而立之年坐到區長的人,會有什麽簡單角色。
他還幫成桓章送了一個紅包,估計是代送的。
在這樣的場合,王克俊也不好談公事,只是略微提及,影視城現在除了本地的網劇,還沒有正式劇組入駐。花開自然滿口答應,已在計劃之中。
詹宜美教授的到來,確實有些讓人吃驚。
他原本想著自己的得意門生留校任教的,可誰知前身認識白琳琳以後,覺得戰旗歌舞團時間比較自由,就逢年過節有演出任務,平時點卯都沒必要,不外乎扣工資,不差那幾個錢。
“小開,給川音長臉了。”詹教授臉上笑成一朵花:“今後再創作一些能在春晚播出的歌曲,讓中音看看,我們川音不必他們差。”
有些時候,詹宜美感到很懷疑。要說音質、音高,自己這學生沒話說。可以前從沒創作過,成名曲《府南河邊》也是別人填詞填曲他演唱的。
如論如何,自己的學生經過摔打得到成長,創作演唱俱佳,是真的給川音長臉。
剛想到戰旗歌舞團,團長王崇山接踵而至。
“小夥子,出名了,又娶了小嬌妻,是不是該回娘家看看?”他的手拍得很重。
很顯然,王團長是有怨氣的。去年春晚,人家花開壓根兒就不是由團裡選送的。
現在京城去開會,其他省份的團長都向他恭賀,還想邀歌呢。
春晚的歌曲就罷了,在國外連英語歌曲也創作出來,那不僅僅是給戰旗歌舞團長臉,是給國人長臉。
對自己的愛將,王崇山又愛又氣,做啥事能不能和自己商量下?由團裡向上面報備,自己的前程說不定馬上就可以再往上走走。
說實話,花開沒想過如何處理單位的事情。今後自己要走導演這條路,唱歌和創作,就像相聲一樣,只是玩兒票性質。
他隻好唯唯諾諾,避過這一茬。
婚宴十二點整開始,因此,在十一點半,在門口迎賓的六人就來到大廳。
現在婚慶公司也與時俱進,知道是跨國婚禮,主持人英語還可以,當然,僅僅是可以。畢竟花開能與克麗絲自如交流,除了極少數不能表達。
婚禮精簡了許多,婚慶公司不清楚冰島的習俗,譬如新人之間一起吃一個東西之類,一面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好在賓客們都很給面子,一個勁鼓掌。不管是兩口子的奇遇還是後面感情的升溫的段子, 花開自己講述,克麗絲講的時候他來翻譯。
父親花左榮今天揚眉吐氣,在代表男方講話的時候,是他出場的。
花父這人平時言語不多,按說也沒經過啥大場面,今天講話鏗鏘有力,言語表達也相當到位,下面不停叫好。
格裡芬很是大方,表示自己的收入今後除了一些自己生活必須之外,所有的都是小兩口的。在國外盡管父輩也會把遺產留給子女,中間還是有不少的彎彎繞繞。
克麗絲十分感動,在父親的臉頰上親了一下,眼淚都止不住流了下來。
最後一個環節,新娘背著人群扔鮮花,花靚悄悄往旁邊一閃,再把柯萱往前面一推,讓她剛好接著。
小姑娘心情複雜,偷偷看了一眼新婚夫婦,還是有些高興。
賓客們知道花開是歌唱演員,因而他擺明了自己喝的是白茶水,也沒有任何人有意見,反而不少人勸他一定要愛護嗓子,今後多在春晚露臉,給巴蜀爭光。
曲終人散,站在落地窗前,渾身都覺得酸疼。
兩輩子加起來,自己是第二次結婚。上一世,沒有給老伴兒一個像樣的婚禮,婚後的蜜月旅行也沒有,五十多歲的時候,她還在念叨結婚時想去看天安門。
丈夫成名後只有她一個人去,花開忙著拍電影,遺憾就這麽留下了,走的時候也沒彌補過來。
小嬌妻一輩子就這麽一次,可不能讓她委屈。
花開轉身摟著克麗絲親了親:“寶貝,想好結婚旅行去哪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