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會南郊，地下實驗室。

　　一向大大咧咧的少女一反常態，抱著電腦安靜的坐在一旁，蔥白玉指飛快在鍵盤上敲打。

　　啪啪啪。

　　電腦閃爍的熒光照在她雪白精致的瓜子臉上，瓊鼻高挺，緞子般的青絲隨意凌亂的散落在肩上，睫毛如同不斷顫抖的小刷子，下面半掩著星河般璀璨的眸子。

　　那是一雙十分單純的眼睛。

　　只會出現在不諳世事的小孩子身上的眼神，卻偏偏是一張顛倒眾生的絕色容顏。

　　若是翟楠在這裡，怕不是也要忍不住長歎:

　　好看吧?

　　用智商換的。

　　畢竟“親親才會懷孕的對吧”這種話不是誰都能說出來的……現在的女孩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你給她講個帶顏色的笑話人家不但秒懂，搞不好還能給你回個更汙的……

　　有時候往往你還沒反應過來，車輪子都已經碾臉上了。

　　顯然，虞小漁不在此列。

　　由於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第四十七號汙濁物出逃事件和突然出現的巨大手掌，大都會民眾都有些人心惶惶，不安焦慮。

　　為了回應大家的擔憂，今天上午她經過李蒼生的批準發布了一條視頻，披露了關於巨手的一些調查結果，本來是想好心好意安撫一下大家的浮躁和擔憂。

　　原來是件好事兒。

　　可沒想到反而成為了網民集火惡意攻擊的對象。

　　不開心。

　　組長有心事，下面的人自然要有眼色一點，給老大舔舒服……呸，出謀劃策。

　　對此，黎銘幾人給出的一致意見是:

　　組長你要不還是老老實實發一條朋友圈，文案我們都替你想好了。

　　終究還是一個人扛下了所有。

　　但虞小漁顯然不是一個輕易服輸的人，她一向信奉現實裡我重拳出擊，網絡後我……繼續重拳出擊……

　　只是她小看了網絡輿論導向的力量。

　　僅僅一會兒的工夫，她的所有解釋回復就被大量的辱罵評論所淹沒，甚至連熱搜都被幾條惡意詆毀的剪輯視頻取代。

　　盡管如此，她依然精神抖擻卻心平氣和的一條條回復那些評論。

　　既然本意是為了安撫大家憂慮的情緒，又何必為了這些小事讓事件發酵引來新一輪恐慌呢?

　　被狗咬了，難道還能咬回去不成?

　　然而面對廣大的網民團體，虞小漁也不免會有孤立無援的感覺，這是第一次她覺得自己的小拳拳毫無用武之地，除了能按壞電腦之外什麽也做不了。

　　就在這時，一條消息提示出現在屏幕上。

　　“‘誓死守衛小魚兒，億鍵斬破九重天’為您投幣一百萬枚！”

　　簡單的幾個字卻讓虞小漁忍不住揉著眼睛看了好幾遍，如果沒記錯的話小破站的虛擬貨幣兌換比例應該是一比一，也就是說這個人直接給自己投了一百萬塊大都會幣！

　　天啦嚕，這誰呀！這麽有錢?

　　一百萬啊，這可不是個小數目，都快趕上自己兩個月的工資了！

　　果然，我真窮。

　　作為翟楠的組長，虞小漁的薪資顯然是比這個新兵蛋子要高的多。

　　緊接著她就看到“誓死守衛小魚兒”化身鍵聖，瘋狂的在每一條辱罵評論下面噴了起來，各種帶著人體器官和親戚的粗鄙之語以她完全沒有見過的方式化身虎狼之詞彪了出來，偏偏還通順無比。

　　“好粗俗啊！”

　　虞小漁看了一會兒這些潑皮無賴一般的髒話，

突然展露出笑顏。　　“謝謝你啊！”

　　聲音清脆，宛如深夜余露落在剔透涼玉般的質感。

　　一時間，除了這長著一張精致瓜子臉的大大咧咧的少女，一切都黯然失色。

　　即使是身後無數被關在玻璃房子裡的詭異汙濁物，都在這淺淺的酒窩和笑容裡溫柔下來。

　　或許世界本就如此溫柔。

　　她不知道的是……

　　這時候之前發辱罵評論的那個人都懵了，他叫姚延，以前在大都會西郊的工廠當工人，後來因為汙濁物出逃破壞大片廠區，大量工人自願下崗，於是一向好吃懶做的他也被自願下崗了。

　　然而天無絕人之路，現在的他是一個小有名氣的up主，靠著敏銳的熱度嗅覺到處蹭熱度，加上一手十分博眼球的震驚式起名方法，用腳做視頻就能到處恰爛錢，而且也算是混得風生水起。

　　可是今天，一向無往不利的他碰到了個硬茬。

　　太硬了啊！

　　一言不合就是一百萬，關鍵是打字速度奇快無比不說，說的話還特麽賊葷。

　　就連用水軍淹沒都不行。

　　尼瑪一百萬幣下去，不但視頻重回熱搜，他的一切評論也直接被置頂，想跳都跳不過，偏偏自己氣的要死，還不能反駁回去。

　　開玩笑，他坐擁幾十萬粉絲，靠的是引導輿論佔據道德製高點，一旦被激怒飆出髒話，人設就崩了啊！

　　做這行的人設千萬不能崩。

　　此時姚延的手機群聊亮了一下。

　　“老大，怎麽搞?噴不過啊人家有錢就是爸爸。”

　　“延哥，要不咱也投個一百萬下去?”

　　姚延嘴角抽了抽，他乾一場活兒才能賺個十來萬，投一百萬出去，瘋了吧！

　　我的戰鬥力只有3000，人家至少有1萬以上，怎麽打?

　　“就是啊，輿論風向已經變了，現在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聲援小魚兒了。”

　　“對啊，還有人放出話來要人肉你。”

　　還要人肉我寄刀片……

　　姚延越想越氣，不禁有些渾身發抖，忍不住一把將手機砸了出去，緊接著他就看到手機竟是硬生生的被砸進了牆裡！

　　“要死啊！這麽晚了動靜能不能小點?”隔壁傳來高分貝的女人尖叫。

　　姚延此時已經憤怒到說不出話，顫抖的弓起身子看著自己的手。

　　他的身上似乎有什麽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自從被工廠出現汙濁物導致強製下崗之後，他就變得力大無窮，而且幾乎不需要睡覺。

　　而且他還有個秘密:其實之所以能每一次完美的蹭上熱度，並不是他的嗅覺有這麽敏銳，而是他耳邊無時無刻有一個陰森詭異的聲音在耳語。

　　姚延對意義不明的耳語是又愛又怕，愛的是靠著耳語的指引他莫名其妙開始對熱度話題敏感起來，成為了網絡上叱吒風雲的up主。

　　怕的是耳語聲的語言音節繁雜生澀，似乎強行將幼童、刻薄女人、行將就木的老婆婆的聲音糅雜在一起，每一次聽到都仿佛有涼意順著脊柱慢慢爬上脊背。

　　又來了！

　　姚延忍不住抱住自己的腦袋跪倒在地板上。

　　明暗不定的電腦熒光裡，他的皮膚逐漸蒼白乾皺……宛如死人！

　　“為什麽大家都針對我……明明一直都是那個‘誓死守護小魚兒’在罵人……為什麽大家還幫他說話?”

　　“我做錯了什麽……被下崗是我的錯嗎……偷懶的人那麽多為什麽隻下崗我一個?”

　　“還要人肉我……寄刀片……”姚延猛地抬起頭來，“錯的人不是我，是你們逼的！”

　　昏暗的光線中，兩隻布滿血絲的眼球徹底翻到了背面，只剩下眼白。

　　那是一張徹底失形的恐怖面頰，緊接著他的嘴驟然噴出大股血液，嘴角皮開肉綻裂到後腦杓，下吧哢吧一聲掉了下來。

　　隨後，剩下的上半個頭顱也咕咚一下翻到脖子上晃晃悠悠。

　　那張詭異到不可思議的大嘴裡伸出無數根腐爛發臭的手指，根部連接著被切割成數萬根細絲的舌頭。

　　其中幾根快速地爬向了電腦，刷刷刷打起字來。

　　剩下的則如同蜘蛛般爬動起來，穿過了門縫。

　　不久，隔壁傳來女人肥厚驚恐的尖叫，久久回蕩。

　　與此同時還有一聲含混的咕噥。

　　“都是……你們的錯……所有看過視頻的人……”

　　“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