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煙花中，翟楠將小年獸放到地上，用一隻小小的透明立方體收了起來。

　“有生之年，兩貓一狗，齊了。”

　翟楠笑嘻嘻的走到大家面前:“各位！新年快樂，從今天開始，廟街的孩子們再也不用怕年獸了！”

　年夜飯桌上安靜著，大家還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才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掌聲逐漸熱烈，翟楠看見這些可愛的街坊們臉上露出驚魂未定的笑容，他們重新拿起筷子。

　“新年快樂新年快樂。”

　“林姨之前就說這小夥子靠譜……咱們沒信錯人。”

　“謝謝禁閉所，謝謝超凡者。”

　“聽說這小夥子還照顧了老王家三個孩子，那會老王兩口子不是死得早，後來這孩子兩個姐姐也死了，變成了怪物……”

　“啊那不是……”

　“對，是這小夥子在照顧小斌，只不過條件是他家的房子。”

　“這其實不過分，真不過分，現在這世道……”

　“胡說吧，我怎麽聽說是無條件?”

　“你這是扯淡，我聽說人家這小夥子還倒給了一套房子，好人呐！”

　“不對，我聽說是十套。”

　“你們這就膚淺了，你們可能不了解這小夥子，他是英雄電力公司的股東，就是那個收留了咱們廟街菩薩，硬生生從權柄咬下一塊肉來的公司，這種大人物不差錢，我聽說有一百套。”

　“我感覺是一千套。”

　“我聽說遺囑都寫好了，股權都給了。”

　大家同時看向站在中間的翟楠:“好人啊……”

　翟楠:“……”

　其實在汙濁物來臨時，普通人是會感受到汙染的，包括而不限於頭暈惡心幻視幻聽，更何況年獸以恐懼為食，會勾引出你心底裡最深的恐懼。

　可即便這樣，這些可愛的街坊們還是選擇相信他們。

　還是選擇了待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動不動。

　翟楠第一次感受到民眾的信任。

　廟街生活的人都是老一輩的民眾和孩子，有些人甚至沒用過手機，他們只是保留著對禁閉所，對善良最單純的信任。

　超凡者信任民眾，民眾也信任超凡者。民眾沒人受傷，超凡者也成功的關押了汙濁物。

　其實，在這個糟糕的時代，大家本應該這樣。

　像廟街的街坊一樣，抱團取暖，守望相助。

　這是最簡單的樣子，卻也直達本質。

　不過有人歡喜有人憂，有些上了年紀的老奶奶老爺爺忍不住抱怨道:

　“以後怎麽哄孫子睡覺哦……年獸都被當面抓住了，以後嚇唬不了他咯。”

　旁邊小孫子擺出一個奧特曼插會腰的姿勢:“晚上再也不用早早睡覺了，晚上會抓走我們的妖怪年被哥哥抓走了！”

　翟楠笑著走到老人身邊，揉了揉坐在旁邊的小孫子的頭髮。

　“沒關系啊奶奶，以後他不睡覺，您就跟我說，我把年帶到您家。”

　一旁的小“奧特曼”表情一僵，他心裡的奧特曼被可怕的名為“年”的小怪獸嚇跑了。

　奶奶在旁邊笑意盈盈地看著。

　他低著頭戳了一會手指，又滿懷希望地重新抬起頭來:

　“那超凡者哥哥一定會再來保護我的對吧?”

　翟楠沉默了一會，搖了搖頭:

　“我可保護不了，你剛剛可看到了，年獸差點就逃走了。”

　“啊?”

　小朋友嘴巴都張圓了。

　“不過你知道嗎?汙濁物界有一條法則，叫做非法入侵人類幼崽被窩罪。”翟楠笑意盈盈地說道。

　“那是什麽?”

　“這條法則的意思是說，年獸不能再任何情況下搜查人類幼崽的被窩，毛毯及其他遮蓋性工具，更不允許惡意嚇唬或者暴力扯除，也就是說你只要聽奶奶的話乖乖上床睡覺，怪物就不會過來抓你啦。”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了，不信你問你奶奶。”

　翟楠笑眯眯的說。

　小孩懷疑的看向了自己的奶奶，奶奶似乎猶豫了一下，但最終朝自己孫子點了點頭。

　“啊！奶奶，我保證我以後一定按時睡覺！”

　小孩子立正，奧特敬禮。

　小孩兒單純的反應讓得周圍的人面帶笑意，坐在外面的虞小漁顧希望等人也表情溫柔的注視著這邊。

　……

　“呦，都快零點了……”

　翟楠看了看手機，起身走向廟街深處的鏡頭前，“今年所發生的一切都要結束了啊……”

　他低著頭。

　走過虞小漁。

　走過顧希望。

　走過蘇梨樂。

　走過陸文和馬博。

　走過這裡的每一個街坊。

　在這個過程中，他帶上小醜面具，身上竄起純黑色地獄火，變身成渾身凝結著黑色火焰的小醜。

　這是他目前最強的形態。

　或許能幫他爭取更多的時間。

　他一步一步走到薑貞祖面前，對著攝影機大大方方的打了個招呼。

　“嗨，大家好，如你們所見，我是翟楠，也是小醜的繼承者。”

　他用了繼承者這個詞。

　“我知道大家很奇怪為什麽今天晚上我會專門在這裡直播年夜會……不，當然不僅僅是為了直播過年吃飯的氛圍，也肯定不會是關押年獸……這種小事我們超凡者自己能解決，不會為此專門管控所有人的媒體設備。”

　“事實上……大家可以看到，管控全大都會的鏡頭對我來說消耗也很大，我一直在吃微型核反應堆補充營養……這玩意兒造價高的離譜，但是不太經得住吃。”

　翟楠“凡爾賽”的拿出一個小反應堆丟進嘴裡。

　“所以大家可以放心，即便是超凡者，要管控你們的眼睛也得付出大量的代價，我們不會隨隨便便探查你們的隱私啦！”

　說到這裡，翟楠突然安靜了一下。

　就像是在鼓勵自己，給自己打氣一樣。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其實，今天我給大家直播的真正目的……是希望給大家提個醒——”

　「警告」

　「警告」

　「禁止玩家泄露遊戲內容所映射的未來，否則玩家必須承受改變未來所產生的一切後果」

　砰——

　翟楠身體表面的小醜鎧甲猛然破碎。

　……

　翟楠身體晃了晃。

　有些發愣。

　或者說有些沒反應過來。

　自從他獲得變身小醜的能力以來，幾乎沒有任何汙濁物可以與小醜騎士抗衡。

　畢竟，皮膚的原主人是最頂級的汙濁物，是龍級巔峰，是當之無愧的大都會之王。

　然而這樣一張皮膚，卻在翟楠受到遊戲警告的一刹那，被遊戲警告瞬間打碎，不堪一擊。

　這好像是古古怪怪遊戲盒子的底限。

　它允許甚至鼓勵自己改變未來，拯救別人。

　但堅決禁止將未來的信息直接透露出去。

　絕不允許。

　翟楠看著眼前亮起的紅色警告條還有自己身上破碎的遊戲皮膚，忍不住想——果然啊，如果自己真的救下了本應該在大災害中死掉的將近4000萬人，那麽這些人的因果恐怕會轉嫁到自己身上，自己會背負他們的人命和本該死去的結局。

　這不是懲罰。

　這是遊戲盒子的底線和法則——翟楠慢慢想明白了一點——遊戲盒子可能從來沒有懲罰過自己， 沒必要啊，自己只是玩個遊戲而已……而所謂的一切“遊戲懲罰”，都只不過是凝視未來，篡改歷史需要付出的代價，每當自己輸掉一次遊戲，遊戲盒子為了讓自己達到成功通關的未來，只能再度修改一次現實，在這個過程中即使有遊戲盒子保護，翟楠也無可避免的需要承受一部分代價。

　而這一次，直接在現實裡通過語言提醒改變四千萬人的未來，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遊戲盒子只能用警告和懲罰的方式提醒自己，他承受不起。

　對，絕對不可能承受得起。

　皮膚破碎，僅僅才是警告而已。

　翟楠頓了頓，忍耐著眼前瘋狂閃爍的紅色遊戲警告，抬起頭來。

　他再次看向了鏡頭。

　“不好意思，剛剛發生了一些意外，想要將這些信息傳遞出去，我總要付出一些代價。”

　“那麽，我繼續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