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小醜怒吼著，時間像是變慢了一樣，他只能眼看著試管裡那團流光溢彩的液體顏料順著翟楠的喉嚨滑了下去。

　　肆虐的‘狂笑因子’宛如發光的岩漿。

　　以至於隔著蝙蝠俠的身體，也能看到這團液體流經食道，灌入胃囊。

　　瞬間。

　　翟楠渾身上下綻放出五彩的粘稠光流。

　　小醜一把揪住翟楠的領子，有些出離憤怒的質問他:

　　“你答應我不殺他的！”

　　“‘狂笑因子’的腐蝕性會殺死他的身體的，即使他的身體對此有抗體，能夠中和和治愈一切負面效果，但也無法抵抗這種物理性質的侵蝕……我一下都沒有亂動……你打了我那麽多槍，你幾乎要打碎我的臉，我未曾反抗過哪怕一下……你為什麽要毀了他的身體！”

　　小醜的眼珠子鮮紅。

　　皮膚不正常蠕動，上面的顏料閃閃發光。

　　四肢時而放大時而縮小，並且不時從身體兩側呲出來新的肢體，在人型蜘蛛和百足蟲之間不斷轉換。

　　幾乎突破小醜理智極限的瘋狂和憤怒，讓他第一次無法掌控身體的畸變。

　　這個時候翟楠的胃裡已經能感受到輕微的絞痛了。

　　他咧開嘴笑著:

　　“是誰給你的自信讓你覺得，不會被我騙第二次?……”

　　“你弄死了我的貓娘……你不會覺得你的鳥人能活吧?”

　　小醜沉著臉。

　　“嘖嘖嘖，大名鼎鼎的哥譚之王居然在同一個坑踩進去兩次……你和蝙蝠俠這對我嗑了，耶穌也攔不住。”

　　翟楠搖著頭嘲諷:

　　“愛情使人降維打擊，愛情使人像個憨批，愛情甚至能使12塊錢的奶茶在秋分這一天漲到52塊，即使是大名鼎鼎的小醜也不例外，嗬嗬嗬嗬……”

　　“幸運的是，能免疫‘愛’的，只有‘窮’，而我恰好最不缺這個，長這麽大，愛情從來追不上我這個滿身貧窮的追風少年。”

　　翟楠說著說著，忍不住得意的笑起來。

　　“哈哈哈哈……”

　　“嗬嗬嗬嗬……”

　　“……”

　　“唉。”

　　“……”

　　翟楠恨恨的在心裡罵了一句愛情，愛你嗎賣麻花情。

　　然而這時。

　　一直保持著絕對理智的小醜。

　　仿佛有某跟看不見的弦崩斷了一樣。

　　他瘋了。

　　“和愛無關……他是光——他是哥譚的希望——”

　　小醜蹲在地上，從喉嚨裡發出難過的嗚咽:“你不能理解，哥譚這座城市需要一個終極夢想，需要一個能夠救贖它的乾淨靈魂——這個人隻可能是他，也只能是他——”

　　“這樣啊……”

　　翟楠撓了撓頭，感覺身體也痛苦越發強烈:“可是你不是和他處於完全不同的陣營嗎?”

　　“不——”

　　小醜苦惱的撕扯著頭頂墨綠色頭髮，一把一把的扯下來，然後再長出來:

　　“從本質上來說，我們兩個其實都是罪犯。”

　　“我們曾感受過這個世界最劇烈的痛楚，並且理所當然的想要消除這種痛苦。”

　　“只不過相比較而言，偉恩更加傾向於混亂守序，他希望通過法律之外的手段去糾正哥譚的錯誤，親手將那些長歪了的樹枝砍斷。”

　　“但是他錯了。”

　　“我只是在教導他正確的方式。”

　　“人之天性猶如野草，根深蒂固而無法燒盡。”

　　“世界以痛吻我，我報之以燃燒世界的大火。”

　　“只有絕對的混亂和無序——當每一個人深刻體會過痛苦，當他們心中樹立起一個無法抵抗的假想敵，踏過深淵，經歷過最深沉的絕望才能真正懂得和平和安靜的意義。”

　　“這就是你的目的嗎?”

　　翟楠問道，“那你光靠你自己就完全可以做到這一切，何必非要蝙蝠俠來啟動發射‘狂笑因子’的按鈕。”

　　小醜蹲在地上，抬起頭。

　　他在看翟楠。

　　或者說看著裝有翟楠靈魂的蝙蝠俠身體。

　　眼睛裡充滿了翟楠看不懂的情緒。

　　“完成最後一步……救贖哥譚的。”

　　“必須是一雙從來沒有殺過人的手，和一個乾淨的靈魂。”

　　“必須是哥譚唯一的那道光。”

　　“我不是那道光。”

　　翟楠忽然明白小醜眼裡的情緒是什麽了。

　　其實遊戲劇情發展到這裡已經很明顯了。

　　主線任務一所獎勵的「血清」，根本就是為了讓他進化這瓶‘狂笑因子’而準備的。

　　蝙蝠俠的目的，一直都不是徹底毀掉哥譚，他希望給哥譚一個選擇的機會，給生活在這裡的善良者一個機會，而不是直接全盤否決他們存在的意義。

　　得了重病也得治，總不能坐著等死。

　　或許哥譚會保持原樣，甚至會變得更糟。

　　但這裡也同樣不缺少好人和英雄，總會有一天他們會站出來，成為下一個蝙蝠俠，到那時候或許會改個羅賓什麽的名字。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愚弄哥譚碾壓蝙蝠俠的小醜，也勉強算得上這一類人。

　　甚至企鵝人也可以算進去。

　　只是他們的方式過於極端。

　　以至於永墜深淵。

　　他們置身黑暗，卻也曾向往的那束光。

　　小醜眼裡的情緒一閃而逝。

　　這個時候，翟楠感覺自己裂開了。

　　劇烈的疼痛從身體的每一個部分傳來——他要炸了。

　　“其實我並沒有故意毀壞蝙蝠俠的身體，”翟楠強忍著疼痛說道:“你知道如果是黑暗騎士的話，他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嗎?”

　　小醜沒有回答。

　　但他其實心裡很清楚。

　　毫無疑問。

　　蝙蝠俠會和翟楠做出一樣的選擇。

　　世界以痛吻我時，我報之以歌。

　　他一次次挫敗蝙蝠俠，讓蝙蝠俠看到人性中的惡，只要有他小醜在，哥譚之光從沒贏過。

　　可是黑暗騎士從未改變自己心中對哥譚的希望。

　　哥譚之光未曾熄滅。

　　騎士永遠也不會變成小醜。

　　蝙蝠俠，沒贏過。

　　卻也沒輸過。

　　叮——

　　「主線任務三，我的目的，已完成。」

　　「本遊戲世界已完成。」

　　「本遊戲世界將在三秒內自動退出，玩家是否選擇逗留?」

　　遊戲提示忽然傳來。

　　與此同時， 伴隨而來的是身體內部達到頂點的疼痛。

　　他的身體仿佛變成了一個耀眼的發光體。

　　‘狂笑因子’強烈的腐蝕下，一股股光流從他身上撒落。

　　他在分解。

　　翟楠最後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人們，他們沉浸在恐懼和痛苦裡無法自拔。

　　如果是蝙蝠俠在這裡，或許會用自己的血液救他們。

　　可他不是蝙蝠俠。

　　他是翟楠。

　　他只需要完成遊戲任務就好了。

　　他們活該。

　　光芒逐漸璀璨，隨後而來的是無盡的漆黑。

　　翟楠最後一眼看到的，是小醜驚慌失措而向他抓過來的手。

　　“別——別丟下我一個人在這裡——”

　　兩個瘋子。

　　一個在光明裡瞭望黑暗。

　　一個在黑暗裡注視光明。

　　他們互相無法殺死彼此，他們相互讚賞和理解，他們曾有著相似的人生。

　　卻注定生而不同。

　　這是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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