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翟楠接到了許晴明的電話。

　　許晴明知道翟楠幾人還在各處奔走弘揚正道的光，所以在電話裡隻說了三個字。

　　“自由街。”

　　這三個字，對於從小居住在大都會裡的人來說，絕不陌生。

　　無人管束之地。

　　大都會的毒瘤。

　　“怎麽說的?”顧希望在旁邊問道。

　　“地方找到了，和我想的差不多，在自由街。”翟楠一邊說著，一邊走向遠處的暴民，“老鐵們覺得我做的對嗎?”

　　光瀑自穹頂之上流淌而來。

　　“和你想的差不多……難道你已經猜到了?”

　　翟楠搖了搖頭。

　　“那倒不是，只是抗議活動斷斷續續已經持續了好幾天，暴民們源源不斷到處都是，已經帶著咱們將整個南區附近甚至中心城都跑遍了，唯獨沒去過自由街，那邊也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抗議遊行活動。”

　　“那不是好事嘛?”說話的是翟團子。

　　“不，你不了解自由街……按理來說，這種事絕對少不了自由街，大都會一半以上的街頭混混和罪犯都出自自由街，而且只要不是當眾殺人，一般罪犯犯事之後只要躲進自由街，他所犯之罪就不會再被追究。”

　　翟團子看著翟楠，表情明顯有些驚訝。

　　她雖然僅僅來到這個世界上不到一個月，但是也在大量的信息衝擊下形成了比較正的三觀。

　　這個世界所宣揚的，是善惡分明，賞罰有序。

　　這和現實從翟楠嘴裡說出來的可不一樣。

　　“為什麽大都會會放任自由街的存在?”

　　看著翟團子不解的眼神，反正現在是翟楠維持正道的光的時間，顧希望左右無事，乾脆耐心解釋道:

　　“大都會一共就四千萬人，而且社會系統相當畸形，基礎建設、電力和工業發展過剩帶來的後果是農業落後，生產的糧食不足以供養四千萬人吃飽，更何況大量的資源還都掌握在萊茵大道的富人和權柄化工手裡，所以根本沒有余力和足夠的人手處理罪犯。”

　　“水至清則無魚，再說了，大都會的富人甚至權柄化工，有幾個是乾淨的?灰色產業本就是大都會經濟循環裡無法缺失的一環。”

　　“所以，與其讓這些不安分的家夥散落在大都會各處，壞了一整鍋湯，還不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專門留出一塊地方，讓這些遊離在規則之外的人自生自滅，自己在角落慢慢腐爛掉。”

　　“這樣，大家都省事，窮人和富人都比較心安。”

　　翟團子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正道的光剛剛結束，抗議者們紛紛哭唧唧的各自散去。

　　“翟楠，怎麽辦?去自由街嗎還是……?”

　　翟楠搖了搖頭。

　　“不行。”

　　說著，他看向了遠方的街區。

　　傍晚黛紫色的雲層被火光映照的通紅。

　　這是新一波暴民的狂歡。

　　一時間幾人都有些犯愁。

　　這邊也走不開，要不然暴民遊行肯定會對大都會居民造成更多的傷害。

　　然而自由街又有可能是造成暴民遊行的根源。

　　嗡。

　　電話再次響了起來。

　　翟楠掏出手機，來電顯示是“浪胃仙”。

　　翟楠眼前一亮，迅速接起電話，還沒等他說什麽，那邊的周頑通便先開了口。

　　“兄弟，老哥我好苦啊……抗議者的事兒你們肯定知道了吧……禁閉所能不能給我提供個安全屋避難所什麽的……那幫人把我屋子都砸了，咱也不敢還手。”

　　顯然，被抗議者們人肉的不只是翟楠和禁閉所的超凡者們。

　　在大胃王爭霸賽上展現出汙濁能力的浪胃仙周頑通也成為了抗議者集火的對象。

　　“禁閉所這邊也比較焦頭爛額，至少有將近一半的抗議者都在南郊搜尋禁閉所，你要是想讓禁閉所給你提供庇護還不如自己找個小房子躲一段時間，不然恐怕你還沒找到禁閉所就會先被抗議者包圍了……”

　　“這樣啊……”周頑通的聲音嚴肅起來，“還有一件事，我在躲避暴民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東西……像是半截手指一樣，似乎是活的，像蟲子一樣不停的動，而且一直想往我嘴裡面鑽……”

　　沉默了片刻，周頑通問道:

　　“暴民遊行是不是和汙濁物有關系?”

　　“嗯，”翟楠點了點頭，“我們在驅散抗議者的時候，也發現了這種奇怪的手指，這一次暴民事件這麽嚴峻應該和它有脫不開的關系。”

　　“那你們現在在哪，我去找你們，反正我家裡也呆不了了，與其呆在這裡挨打還不如找你們一起想想辦法。”

　　“辦法倒是有，我們大概找到了這些斷指的源頭所在區域，應該是自由街。”

　　“你的意思是，咱們在自由街見?”

　　“不，我們還在貧民區這邊處理暴民遊行，恐怕一時半會兒脫不開身……你知道的，被暴民傷害的不只是超凡者，平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

　　“好。”

　　……

　　大都會自由街。

　　借著主乾道的路燈，可以看到裡面被腐爛的髒水覆蓋的路面。

　　氣味很濃重。

　　這條冠之以“自由”名諱的街區正如它的名字一樣，自由、無人管束，當然，也無人問津。

　　然而，這條街區卻是整個大都會裡暴行最為猖獗的地帶。

　　“倒是出乎意料的安靜呢。”

　　周頑通小心翼翼的往裡走去，這裡的路燈年久失修，也不會有社區工人進行維修，所以幾乎不亮，越往裡面走就越黑。

　　明明是以暴行和無人管束著稱的地方，卻在外面的世界被暴亂掀得天翻地覆的時候，保持著匪夷所思的安寧。

　　這本身就不對勁。

　　不知為何，周頑通總有一種被窺探的感覺。

　　仿佛腳下的髒水裡、路邊散發著惡臭的下水道、甚至是油漆斑駁的路燈後……有著什麽東西，在尾隨著他。

　　周頑通的身體漸漸繃緊了。

　　有汙染。

　　空氣中傳來淡淡的汙染感。

　　街道兩旁逼仄的建築高高聳立，讓整個路面顯得狹窄不堪，連星光都沒辦法照進來。

　　汙染的感覺逐漸強烈，並且集中起來——

　　那是一扇斑駁的鐵門。

　　周頑通用僅剩的那隻手扶著倒塌了一半的街燈，走到門前，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用力的拉開了鐵門。

　　嘎吱。

　　聒噪的摩擦音在寂靜的街道裡有些突兀。

　　裡面黑漆漆一片。

　　周頑通睜大了眼睛，探進半個身子張望。

　　下一刻，他的瞳孔陡然放大！

　　“這是……”

　　閃爍的熒光裡，一張張慘白詭異的臉猛然回頭看向他。

　　沒有一絲表情。

　　他們張開嘴，嘴裡有什麽東西在瘋狂蠕動。

　　嘩啦——

　　這些不斷蠕動的東西噴湧而出，以一種能讓密恐患者發瘋的姿態佔滿了鐵門裡的空間，隨後瘋狂的湧出鐵門——

　　童謠聲悠悠的飄在了難聞的空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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