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菜很豐盛，但一家人吃的都很沉默。

　　吳奈感覺自己像極了擺在桌子中間的那一盤酸菜魚。

　　又酸，又菜，又多余。

　　系統並沒有第一時間給出回應，他覺得空蕩蕩的，就像一句敲出去之後得不到回應的話，就像一顆掉入井裡聽不到回響的石塊，就像一只等不到落地的靴子。

　　不該是這樣的……

　　他本來和周叔家也算是鄰居，因為初中學區的事兒，他爸特意東拚西湊了一筆錢，去市區裡買了一棟又小又老的學區房。

　　之後他就開始了高中畢業為止長達六年的校內住宿生活。

　　直到高考結束那天，他才通過周叔的口得知了父親的死訊和一張幾萬的借條。

　　根據周叔的說法，這幾年裡，他爸欠了不少工友的錢，只是他和他爸關系最好，借的也最多。

　　如果不是房子臨將拆遷，可以補貼到一筆不鹹不淡的款子，恐怕吳奈已經支撐不下去了。

　　吳奈記得小時候，他經常和周家姐弟玩兒，周少生拿他當大哥，周雙雙也會找他交流一下學習上面的問題。

　　只可惜現在，很多平靜都被打破了。

　　吃完飯，周叔拉著吳奈往城中村的荒地上走。

　　那上面零星種著些不成規模的莊稼，天色黑黑，吳奈辨認不出來什麽。

　　“再過兩年，這邊的荒地估計要被拿來建房子了。”

　　吳奈徐徐吐出一口氣，“該了該了，畢竟都這麽多年了。”

　　“是啊，這麽多年了……”周叔走著，點燃了一根不算高檔的香煙，猛吸了一口。“你也從個小蘿卜頭，變成了個大小夥子，再過兩年也要當教書先生，到時候吃上公糧，也算是熬出頭了。”

　　邊說著，周叔顫顫巍巍地從懷裡拿出了厚厚一遝錢來。

　　“這錢你拿著吧，留著上學用。”

　　吳奈突然怔住了，好像沒看明白似的。“周叔……你這什麽意思?”

　　慢吞吞吸了兩口煙，扛扛咳了幾聲，周叔說道:“債的事情，你別想太多。你叔還有辦法呢，去外頭上學，沒錢不行。”

　　“不是，叔，我可以去申請助學貸款啊。”吳奈急了。

　　“唉，能不麻煩國家就別麻煩國家，咱們還沒窮到那份上呢。”周叔整個人隱沒在黑暗裡，只有煙頭的火星明明滅滅，似乎很是清爽。

　　“不是，我可以拿拆遷款去還債啊！”吳奈真有點沒看懂周叔的操作了。

　　“胡說！要什麽拆遷款！你等那麽幾年，一棟新房子就到手了！你難不成想以後回紹城都沒地方住麽?還是說你就是個白眼狼，想拍拍屁股就忘本！”周叔狠狠吸了口煙，氣憤道。

　　吳奈不說話了，他感覺一種洶湧的東西在胸口溢出來，在鼻子裡醞釀，然後給眼睛蒙上水霧。

　　“大老爺們別哭哭啼啼，娘裡巴兮的！我這兒不相信這套就！你爹要還活著，看你這德性，肯定呼你一大耳刮子。”

　　周永松不會安慰人，就是簡單粗暴地罵罵咧咧。

　　“我跟你說了吧，過幾年啊，我們那機械廠就要搬這兒來了。到時候要搞自動化，老子呢，也跟不上時代了，就想著享兩年清福，索性就跟老板那兒說，把工齡給買斷了。好賴也到手了些錢，對付著撐兩年還是可以的。

　　你爹是個好兄弟，你也不是個扶不上牆的爛泥，我家裡那少生呢，你以後也給看著點，別出啥亂子。雙雙呢，我也擔心她遇見些不好的人，你是同齡人，看的明白些，替我把把關。”

　　吳奈深深吸了口氣，他知道周叔說這些是想安慰他，讓他別有太多的心理壓力。

　　“小奈子，真的，人真得有個落腳兒的地兒，不然容易忘本，所以這房子你必須得要，無論地方多偏，戶型多差，好賴是棟自個兒的房。“

　　用牙齒輕輕地咬著上嘴唇，吳奈知道周叔是真心為他好。

　　用手接過那一打沉甸甸的錢，吳奈閉著眼睛，抿著嘴巴，認真點了點頭。

　　“好，好，好……”

　　……

　　吳奈還站在荒地旁，周叔已經走了，但一個跟他差不多高的身影摸了過來。

　　“你都聽見了?少生。”

　　“我都知道，奈哥。”

　　“知道還叫我哥?看著自家爹掏錢給別家孩子，你不心疼?”

　　“心疼啊，我可心疼錢了。但我過緊巴點兒沒事，你要是把錢賠了，就沒有家了。

　　我都想好了，高中去當體訓生，然後去當兵，很快就能養家了。”

　　吳奈聽著少年的打算，不知道該說啥好，半天憋出一句，“苦了你了。”

　　“害，苦啥啊。我就不是讀書那塊料，成天就想著打遊戲吃雞王者，也就賣力氣的事兒適合我了。

　　奈哥，你要是真覺得愧疚，就多找我姐說說話，她以前挺開朗一人，現在越來越不理人了，就和旺財關系好點。“

　　吳奈苦笑，他當然知道周雙雙為什麽會這樣。

　　因為當初那個學區房本來是周叔發現的， 結果周叔嫌太貴，承擔不起，就介紹給了吳家，結果吳奈他爸真就湊出了錢買了下來。

　　長少生他姐，還有他媽，都覺得是他搶了周雙雙進當地好初中的機會，一步錯，步步錯。

　　當吳奈在一中的考場裡拿到通往金市師范的通行證，周雙雙只能在二中的教室裡看著自己滑落在二檔線的成績發呆。

　　這種恨意，是經年累月的，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開的。

　　吳奈怎麽說呢，他不是聖人，他只是個現實的人，但有些知恩圖報的屬性。

　　熱臉貼冷屁股這種事情，對於骨子裡非常驕傲的他來說，太難了。

　　哪怕是周叔，哪怕是少生小弟，都沒辦法讓他對一個冷淡的人產生太多的同情心。

　　雖然這的確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吳奈求的永遠不是符合某個規范的東西，他只是問心無愧罷了。

　　“滴！系統剛才正在升級，規避審核，提高合理性。”系統的提示聲還是比較冰冷，但既視感非常強，像極了手機自帶的提示音效。

　　吳奈愣一愣，“系統，怎麽說?”

　　“為規避降維打擊，系統將進一步提高自身與世界的契合度，簡單來說，宿主的一切收益都會以更加合理的形式體現。”

　　說著，吳奈突然感覺自己好像莫名其妙腦袋裡多了很多本不應該存在的訓練營回憶，回憶裡，自己在其中一直苦練一些基本操作。

　　“關於宿主提議的提前完成王者晉級賽任務獎勵，已折合在此次系統智能升級裡預支了，請盡快完成王者晉級賽，體驗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