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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天者》二.意外
  天黑了下來。兩個人聊了許久,已經找不到聊天的話題。張海燕閉上了眼睛,靠在有些破舊的白色椅背上,像是睡了。

  王含章看了看他用了三年的卡西歐表,已經八點多了,有些餓了。

  他從包裡取出方便麵、火腿腸,放下前座椅背有些晃蕩的小桌板,跟車上的師傅要了開水,泡了起來,車廂內彌漫著一股方便麵的香氣。

  張海燕在旁邊已經睡了一會了。王含章沒有打攪她,自己吃了面,很快也睡了。

  車內安靜了下來,只有汽車發動機的聲音和偶爾的幾聲打鼾聲。王含章迷迷糊糊中,感覺車停了下來,好像上來了幾個人,他並沒有在意,又迷糊著睡過去。忽然感覺有人在後面踹他座椅背。

  他隻當是後座人無意識的行為,身子歪了一下,準備再次入睡。後面突然猛踹了一腳,他有些火大了,有點過分了吧。

  他的後座是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傍晚要睡覺的時候,他把椅背向後放下,大概是碰到了這位阿姨的腿,招來了一陣熱潮冷諷,椅背還被暗暗踢了幾下。他抱著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笑笑也就過去了。

  這是阿姨又不高興了?

  借著車內微弱的黃色燈光,王含章睡意朦朧地扭頭向後斜了一眼,這一眼之下,讓他睡意全消。

  窄小的過道上,兩個大漢一高一矮,正分頭在兩側座位上翻找乘客的行李,兩個人的動作很過分,甚至直接伸手進乘客兜裡翻錢,兩個人應該是從車的後方向前翻,高個的已經翻到了王含章的後座阿姨。

  後座阿姨估計是聽到他們聊天,知道王含章是個預備軍官,踢他想讓他幫忙吧。

  車廂後部的乘客應該大部分都已經清醒過來了,但都是敢怒不敢言。

  這就是搶劫。怎麽辦?王含章的大腦在飛速運轉,同時也在分析著當前的形勢。

  王含章並不是一個百無一用的書生,初中時候,他體格瘦弱,還經常生病。每天早上,爸爸就帶著他去操場跑步。後來,爸爸工作忙了起來,他就一個人去跑。

  那時,他非常癡迷武俠小說,金庸、古龍、梁羽生,基本上一本不拉,裡面的大俠自然而然成為他膜拜的對象。每次跑步結束,他都到操場旁邊的小樹林裡練習一會馬步,哦,是他自以為標準的馬步。

  他去小樹林練馬步的另一層用意,他懷疑小樹林裡的那個大叔在練武,雖然那個大叔從來只是以一個奇怪的姿勢站在那裡。他蹲了半年那種自以為馬步的馬步,終於一次,大叔跟他說話了。

  練武大叔叫宋大剛,是個武術愛好者,年輕的時候受少林寺影響四處拜師,武術沒學多少,錢被騙了不少。一次,他當街毆打一個騙子的時候,卻被一個高手阻止。宋大剛終於碰到了高手豈能放過,死纏爛打,終於學到了他夢想中的功夫。

  王含章的心意宋大剛早就看出來了,但他故意沒理王含章,觀察了半年,這才下決心傳授他的功夫—形意拳。說是學習,只是站混元樁和三體式就站了兩年。這兩年,宋大剛從來沒有在王含章面前顯示他的功夫,只是教他站樁。王含章無數次想放棄,無數次想是不是碰到了一個騙子,或者在和我開玩笑。但是最終還是堅持了下來。

  終於高考之前,宋大剛傳授給他一拳,名曰劈拳。當他學習劈拳的時候,才發現站樁的好處,一拳出去,肌肉立刻緊張起來,全身力量能夠聚集在一起隨拳打出,

這一拳的力量大得嚇人,大到他的拳頭都有些受不了,而且每一拳都要做好充分準備。如果準備不好,勁力就無法通暢,打出去的威力就不足了。  宋大剛告訴他,上大學以後,繼續跑步、混元樁、三體式和劈拳,練得好可以考慮收他為徒,練不好就不用再找他了。還千叮嚀萬囑咐,可不敢亂用功夫傷到人。可是現在,不用好像已經不行了。

  思考之間,王含章已經有了主意。高個劫匪已經翻完了後座阿姨,開始翻張海燕的行李了。張海燕睡得很沉,可依然被劫匪的動作弄醒了,她還搞不清狀況,小聲說了句:“幹什麽啊?”

  高個劫匪抬起頭,用拳頭一比張海燕,低聲怒喝:“閉嘴。”

  王含章已經悄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座位上空間狹小,只能勉強擺好了三體式的架子。

  高個劫匪亮拳頭的時候,王含章看到了拳頭上閃著烏光的指虎,但現在是弓在弦上不能不發了。

  王含章穩住心神,調整呼吸,全身勁整合到一起,一拳直奔高個劫匪當胸打去,打出去後突然有種勁力貫通的酣暢淋漓的感覺。心下暗喜,宋大剛跟他說過,勁力貫通就是小成了。

  高個劫匪注意到王含章拳頭的時候,已經快到自己的胸口了。他匆忙之間一扭身,拳頭已經到了他的肩頭。

  隱約間,似乎有“哢”的一聲,高個劫匪“啊”的一聲,左臂已經垂下,冷汗瞬時流了下來。他試著想把左臂抬起來,已是不能。

  高個劫匪看著王含章,心說哪裡來的練家子,口中喊道:“打他!”身子卻已經慢慢向車門挪過去。

  王含章打完一拳,抬腿從張海燕身上邁了出去,站在了過道處,大喊一聲:“就兩個人,大家打跑了就能拿回自己的錢了!”聽到他的話,車廂內一陣騷動,已經有人要站起身來,躍躍欲試。

  矮個劫匪一愣,搶劫遇到了挑戰?有些惱羞成怒,從腰間拔出一把細長的尖刀,大喊一聲:“想死,老子成全你!”隨即向王含章衝來,一刀當胸刺去。

  王含章本就沒有實戰的經驗,頓時慌了,什麽也想不起來,只看到刀子離自己越來越近,隻得靠著本能身子迅速左偏,希望避開這一刀。

  過道狹小,哪裡能避得開,眼見著刀離著胸口越來越近,王含章只希望能夠避開要害。

  突然不知道誰伸出一隻腳,矮個劫匪衝到一半,被腳絆到,無法保持身體平衡,摔倒在地,刀從王含章身側劃過。

  王含章頓時感覺左手臂一陣火辣辣的疼,他無暇去看,一腳踩到了刀上,緊接著踢飛了刀子,同時大喊:“大家上啊!”

  高個劫匪此時已經跑到了車門口,回頭看到矮個劫匪倒在地上,猛地向王含章衝過來。

  王含章一驚,向後跳步,身體自然擺出了三體式的架子。

  高個劫匪向前拉起矮個劫匪,兩個人倉皇跑向車門,衝著司機大叫:“開門。”

  司機已經停下車子,打開了車門,兩個劫匪跳下了車子,跑了。

  車內嘰嘰喳喳響成一片,有的說倒霉,有的說報警,有的說感謝。可是矮個劫匪拔出刀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人站起來幫助王含章,除了那神來之筆的一腳。

  王含章看著自己的左臂,被劫匪的刀劃出了一大道口子,血順著手臂已經滴到了地上。他想回到自己的座位,腿忽然有些發軟,差點趴到張海燕的身上。他定了定神,慢慢回到了座位,坐了下來,心裡不禁有些後怕。剛才問了一圈,也沒人承認絆了劫匪,可若不是有人伸出的那一腳,後果恐怕不堪設想,自己還是想的太簡單了,以為打倒一個,然後振臂一呼,大家一起再乾掉第二個,沒成想第一個就沒打倒,第二個還有刀。

  張海燕一手扶住王含章的受傷手臂,一手急忙從行李裡翻出了一個帶著香氣的手帕,給他做了簡要的包扎,血被止住了,可是看著血忽淋拉,還有點嚇人。

  張海燕想說點什麽,眼淚不知道怎麽流了出來。她看著王含章,突然有種心醉神迷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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