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陽城,如同一個巨大的絞肉機一般粉碎著敵我雙方士卒的生命與殘骸。無數的熱血傾灑於城牆內外。
鮮血幾乎塗滿整座城池!在余暉的照射下,更顯妖豔與詭異。
四面城牆早已經亂戰在一起。奮力的嘶吼聲與痛苦的哀嚎聲,交織在一起。組成了這副地獄般的畫卷。
此刻的張遼率領八百騎兵迅速的穿過城內中間區域,抵達城南。在一片喊殺聲中便登上了南城牆。
只見胡人已經在城牆上,牢牢地佔據了一個點。漢軍士卒幾次想要衝破對方防禦,卻都以失敗告終。
休屠軍卒依靠著袍澤的掩護,不斷的從此處登上城牆。而且越聚越多!若不阻止,恐怕很快就會組成建制。那時可就不好辦了。
正在守城的漢軍將領無計可施,黔驢技窮時。聽得身後一聲怒喝!
“列陣!隨我衝鋒!”
張遼手中長矛一擺,率軍便衝向了休屠軍士組成的防禦型軍陣。
“死!”
張遼率領著八百騎兵,如同長虹貫日一般就穿透了休屠軍陣。所過之處更是衝起一片屍身!
幾乎是一個照面,休屠士卒便有潰不成軍的事態。張遼一撥馬頭,毫不猶豫的領軍又衝了回來。
這一來一回,便徹底的瓦解了休屠軍士努力鑄造的攻勢。再隨著漢軍士卒的突進。城牆上的休屠士卒紛紛被推了下去。
只有一小部分僥幸者順著雲梯返回了地面。可以說南面城牆暫時沒有什麽大的危險了。
但張遼心中還是頗為著急!因為城內還有三千胡人騎兵呢。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整不好可是要出大事兒的!
遂急忙領軍順著城牆就殺向了東門。東城牆上,也上演著激烈的爭奪戰!
不過好在敵人不是很多。在守軍的奮力抵抗下,敵人並沒有過多的聚集。
張遼戰馬急馳,率領騎兵如同旋風般一走一過,便將登上城牆的敵人殺的差不多了。
在一眾漢軍士卒崇拜的眼神中,毫無停歇的又奔回了北城牆。
離著多遠,便聽見了北城牆上戰馬嘶鳴,兵器相交的聲音!張遼知道正主找到了。
可謂是緊趕慢趕,終於是趕上了。
當張遼縱馬趕到時。正是沃爾圖晃動手中大刀,以大殺四方之勢,無敵於漢軍之時。
而張懿這會兒可謂是淒慘無比!身上穿戴的戰甲早就破爛不堪,看那架勢,隨時隨地都有散架的危險。
頭盔也打丟了,滿臉的血跡也不知是敵是我。散亂的發髻,豁了口的長劍。活脫脫的一個乞討將軍啊!
就這!那還嗷嗷直叫往前衝呢。可謂是老當益壯!不過明眼人一看便知。其已是強弩之末!秋後的螞蚱,蹦達不了多大會兒了。
正在張懿衝向一名鮮卑士卒時,沃爾圖幾步就躥到張懿近前。
“早就惦記著你呢!看你這回還往哪跑?在這吧你!”
言罷,迎頭就是一刀。
這刀可謂是奪魂追魄!張懿一時不查,再想抬劍阻擋,已是空談。躲閃也是不及。
張懿心中哀歎一聲!終究是命啊!遂閉目等死。
然這必死的一刀,卻久等未至。待張懿緩慢的睜開眼睛時,面前卻是一張驚恐不解的大臉。
只見這名胡人將領嘴裡不停的往出湧著血沫子。還咕嚕咕嚕的直冒泡兒。看樣子是想說點啥。但是嘴卻有點不受控制。
沃爾圖低頭看著透胸而出的一節槍尖,
胸中一股憋悶的氣息壓抑著自己不能呼吸。他知道自己恐怕是不行了。但是殺自己的人是誰? 沃爾圖努力的想要扭頭看向後方,奈何有矛杆控制而轉身不得。可以說沃爾圖是在及其不甘的情況下死去的。
張遼握緊矛杆,往後一拽,敵將的屍體翻倒在地。遂急忙翻身下馬,上前扶住險些栽倒的張懿。
“將軍。遼,來遲了。”
“不遲,不遲。剛剛好。”
張懿拍了拍張遼的臂膀。使勁的喘了兩口氣。
“想我張懿,年逾半百。仍可力戰胡人將領。可謂廉頗之勇尚存啊!”
哈哈哈!
張懿一陣爽朗的大笑!看見張遼,便又想起了皇甫恆。心中不禁老大慰懷!
“漢室能有你們這些人守護。老夫又何懼一死?”
“把這些雜碎,給我乾掉!”
張懿很中二的一指那些胡人騎兵,豪邁的說到。
“遵令”
張遼飛身上馬,一挺長矛,順著登城馬道就殺了下去。八百騎兵亦是緊隨其後!
有了張遼的加入,漢軍氣勢猛漲。再加上沃爾圖的戰死,導致胡人騎兵群龍無首。如同沒頭蒼蠅般不成軍陣,到處亂撞。
率領八百騎兵幾個衝鋒後,胡人騎兵已經不成建制,潰敗在即!
再加上張懿趁機揮軍掩殺,這三千胡人騎兵算是徹底的報廢!
可謂死的死、逃的逃,一哄而散。還有一部分乾脆直接就扔掉手中武器,給你來一個跪地乞降。
張遼領命四處收查追趕,一個時辰後,在天黑之前便將所有潰逃的胡人騎兵全部抓捕。
應張懿的命令,並沒有斬殺這些胡人騎兵。否則也不會如此的費勁!
張懿一句“胡人殺之不盡,不如降伏。”令年少的張遼心中震撼!不禁感歎張懿心胸之廣袤。
隨著夜色的降臨,三方各罷兵馬;回營休息。
對於鮮卑與休屠各胡來說,雖然傷亡很大,也沒能闖進原陽城。但其最初始得目的,卻已經達到。
那就是消耗漢軍主力!使其不能出城迎戰。如此一來,即便不能攻取原陽城,他們兩方也可以肆無忌憚的強取豪奪周邊的村鎮,甚至是城市。
若是沒有張遼的存在,恐怕偌大的原陽城與這五萬漢軍士卒,都要被兩族的合謀而侵佔消滅。
為什麽五萬漢軍士卒,勉強守住一座原陽城。而敵軍合在一起還不足十二萬。
一是漢軍方面沒有過硬的將領,全都畏懼外族之人,不敢與之較量。
二是鮮卑一方有慕容征,可以毫無忌憚的衝上城牆而大殺四方。甚至說沒有張遼,漢軍根本就趕不走慕容征。
三是休屠這邊雖然沒有什麽太過出彩的猛將。但是人家有內援啊!要不是章安及時的發現阻止,並且關閉了城門。
恐怕此時此刻的原陽城,已經改了姓了。
再加上前後夾擊,四面圍攻。更是有世家大族在背後暗中支援。
不少軍中宿將一眼便看出胡人的攻城雲梯有貓膩。差不多與漢室相差無幾!幾乎就是同出一轍。鮮卑人的攻城軍械也不一般。
“要說這裡面沒有內奸,說死都沒有人相信。只是苦於沒有證據罷了!”
張懿站在城牆上,看著城外歸攏屍體的漢軍士卒,若有所指的說到。
“即便真有證據,恐怕也會不了了之。”
身後長史撇撇嘴,自嘲的笑了笑。
“將軍可有打算?”
“什麽打算?棄城而走?算了吧!我丟不起那人。就算戰至最後一兵一卒,我也絕不後退!也不能後退。”
“再說,我們的皇甫將軍還沒出現,怎麽能說此城不保?”
哈哈哈!
“本想著一個皇甫恆已經是我張懿天大的福分了。”
張懿回頭看著長史,十分欣慰的說道:“不曾想我們並州,還有張遼這樣的將領。”
“我們像他們這麽大的時候,在做什麽?”
長史一愣!隨後也是一陣哈哈大笑。不禁回憶起與張懿的一段過往。
“啟稟將軍,戰損已經清點完畢。”
“說吧”
“我軍死傷已經超過三萬人。能繼續戰鬥的不足一萬五千人。”
新任軍需官有些忐忑的抬起頭看了一眼張懿。見其沒有任何表情,隻得繼續。
“守城軍械消耗過半。民夫、壯丁,也是損失慘重。另士卒刀劍甲胄以及箭矢都已嚴重不足。”
張懿刷的一下轉過頭,神色銳利的盯著軍需官。
“士卒的武器裝備以及箭矢的數量,都是我親自過目並且購買。足夠此次作戰的消耗,怎會不足?”
迎著張懿的眼神,軍需官也是嚇了一跳。 心說這是要殺人的神色啊!
“回將軍。我剛剛盤查完畢,實際的庫存數量與帳上的數量嚴重不符。”
“差多少?”
“相差近萬!”
張懿這一口氣,緩了好半天才緩了上來。憤怒的火焰直接就燒到了腦瓜頂。
“將軍…”
張懿抬手製止了長史的言語。示意軍需官下去吧
“你下去休息吧!另外傳我命令。征調城中的鐵匠,連夜為士卒修補武器裝備。能修多少是多少。”
“屬下領命”
看著軍需官離開,長史看著張懿問道:“將軍可是有什麽顧慮?”
“我若此刻懲罰與他們,軍心必然不穩。明日城防便是最大問題。”
“那此事便是作罷?”
“這種事情急不來。正值大戰,不宜斬將。不然定要讓他們嘗嘗我的手段!”
張懿如同一頭憤怒的公獅子一般是須發皆張!
當聽到兵器鎧甲相差近萬時,張懿便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就連是誰乾的這事兒,心裡也是門兒清的很。
除去世家大族派來的那幾名將領,別人哪有這麽大的膽子倒賣軍需?這是掉腦袋的罪過!萬一事情鬧大了,株連三族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以說在這一刻,張懿的心中特別的淒涼!他知道原陽城可能要保不住了。
本身就剩下一萬五千人了,再特麽要啥沒啥?怎麽守?是掰手指蓋用?還是燒大腿?
就這一會功夫,張懿似乎就蒼老了許多。一時也是黔驢技窮,無計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