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郡,箕陵城外西南五十裡處。
並州刺史張懿所率領的漢軍主力便駐扎於此。
五萬大軍的營寨,布局呈縱深狀蔓延開來。營門鹿角阻隔,崗哨深嚴。巡邏的哨騎更是犬牙交錯!
營中代表著漢軍的旗幟隨風飄揚。各部將領的牙旗,簇擁著帥旗,依次排開。
一隊隊執行巡查任務的漢軍士卒,整齊的行過。整座軍營都被一股鐵血的氣息所包圍著。
對於行軍作戰。張懿還是有些本事的。絕非紙上談兵之輩!
大帳之中。張懿一身甲胄,端坐於帥位之上。臉色顯著有些難看。神色憤恨的說到。
“據探馬來報。鮮卑前鋒三萬騎兵,洗劫我邊關數十座村落!更是屠戮我漢民近萬!”
張懿騰的一下站起身行!以手敲擊帥案。
“言,屍體可從此地排至長城邊緣。血可成河!”
“如今更是逼近五泉城。恐怕城破之日不遠!我大軍當盡快趕往。即便不能保住城池,也要將我漢室子民互送至安全之地!”
“啟稟將軍。末將以為當治皇甫恆畏戰之罪!”
下首一名將領跨步出列,義正言辭般說到。
哦?
張懿眉毛上挑,神色凌厲;言語卻是溫和的問到。
“袁林將軍,何出此言?”
哼!
“皇甫恆受將軍之命,領軍抗擊鮮卑。然月余之內不見其戰報,卻見我漢室子民萬具屍身!難道不該訂他個畏戰之罪?”
袁林說罷將頭擺向一邊。那表情好像是再說。如果你不定他的罪,就有包庇之嫌。
張懿緩步來至其身前。盯著袁林問道:“袁將軍,怎知皇甫恆受我軍令?”
“這?”
袁林一時間無言以對!張懿下令之時,乃是單獨的命令。是直接由刺史府發出的。並沒有通過太原郡守。
而身為太原郡守府的將領,根本不可能知道這條命令。
“我是否有理由治袁將軍私探軍情之罪?”
“這?”
袁林這會兒可就有些慌了神兒!這罪過說大不大,說小它也不小啊!
張懿十分厭煩的撇了袁林一眼。轉身往帥位走去。一邊走,一邊說到。
“袁將軍即知皇甫恆領軍抗擊鮮卑的劫掠。那一定也知道,他率領了多少兵馬?”
“末將不太清楚…”
張懿突然轉頭,怒目而視!厲聲質問到。
“密令你且知曉!領了多少人馬你能不知?當我張懿三歲孩童不成?”
“說!”
這一個說字。將一軍主帥的威儀,盡顯無遺!可謂殺氣凌然!浩蕩坤宇。
袁林幾乎是下意識的說到。
“一千…”
嘶…
眾將領不覺吸了一口涼氣!若非軍帳內不得交頭接耳。此刻恐怕已是相互議論了。
這一千士卒,就算都是騎兵。他也不夠三萬鮮卑騎兵塞牙縫的啊!
難不成故意讓皇甫恆去送死的?這會兒不少人心裡,就為皇甫恆抱不平了!
明知道人家領了一千人,你還在此進獻讒言。這種人可不敢和他做同僚啊!說不得哪天就背後捅你一刀啊。
感受著眾位同僚看自己的神情。袁林知道自己有些操之過急了!恐怕主家的命令,此刻是無法完成了。
“大敵當前!我等當齊心戮力,共抗鮮卑的侵擾。絕不可聽風是雨,構餡同袍!”
眾人一聽,好家夥。
這一句構餡同袍,可謂是誅心之言啊!有這麽一句評價,想翻身可就難如登天了。 正在大夥都用憐憫的眼神看待袁林時。張懿又繼續說到。
“此事就且作罷!當以擊退來犯之敵為要。我們…”
報!
“有緊急軍情呈報將軍。”
帳外一聲急報!打斷了張懿的話語。張懿眉頭一緊。心中不禁一翻!
“難道是皇甫恆出事了?”
正在張懿思慮之時。小校捧著軍報;走進大帳內。
“稟將軍。有皇甫恆捷報!”
哦?
“快快拿來!”
張懿一聽捷報二字!心中頓時大喜!將戰報打開,可謂是一目十行啊!
“好!好一個皇甫恆!不愧為將門之後也!”
張懿滿臉的欣慰之色。一掃先前之愁容,示意小校將戰報讀與眾將。
小校接過戰報,大聲誦讀。
“我部於五泉界遇敵五千,夜襲殲之。又於五泉北遇敵側翼五千,設伏殲之。後對陣鮮卑兩萬前鋒於五泉城下。誘敵深入,於豁口山焚之。”
“共殲敵三萬余。得精良戰馬千余匹。箭矢,武器多已補給。糧草不得。”
越往後讀,小校的聲音是越高昂!最後激動的臉色都有些潮紅。
大帳內的一眾將領,早已聽的是驚懼不已,目瞪口呆。這都是些什麽操作?
率領著千把人,就給人家五千五千的殲之?最後還一把大火燒了人家兩萬精騎!
這還是凶悍無比的鮮卑騎兵嗎?怎麽感覺像是在欺負小孩兒呢?
張懿面露笑顏。站起身,雙手扶於帥案之上。
“皇甫恆此戰,可謂打出當年武帝時的風采!更兼有衛霍之勇略!實乃當世之良將也!為我漢室之福!”
“此等彪炳之戰功!絕不可埋沒。老夫定要稟報於陛下。為其請功。”
言罷,大筆一揮!呈表奏報。
“快馬加鞭!送往雒陽。”
看著令使出得軍帳,張懿慢慢的坐在帥位之上。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眉頭緊鎖!將手中一段揉成團的粗布,慢慢展開。
頓時,心就提到嗓子眼了!眼神微眯,掃了一眼下首的眾將官。遂下了決心!
“老夫此處,還有皇甫恆的一則密報!要說與諸位。”
眾將就是一陣迷惑。難不成還有別的事?
張懿站起身,神色嚴峻!看著主帥的神色,一眾將領不禁心中打鼓。難不成皇甫恆告狀了?
這會兒他要是告誰一狀!那可是攜著大勢而來。一腳就能將你踩在腳下啊!想翻身?等他皇甫恆倒了吧。
正在大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時。便聽到了一個更加驚心動魄的消息!
“鮮卑單於之子和連。親率十萬鮮卑騎兵已經度過陰山!正往五泉進發。”
一時間,帳內的將領都是一副驚恐的模樣。看的張懿是憤怒不已!
“怎麽?光是聽到十萬鮮卑騎兵來襲的消息。你們就已經嚇成這副模樣?”
砰!
張懿狠狠的一拍帥案!怒聲喝到。
“皇甫恆已經率領一千騎兵迎戰!”
“什麽?”
帳內不少將領都驚呼出聲!
張懿用手指著麾下的一眾將官。
“談及鮮卑,畏如虎狼!如何為將?皇甫恆只有一千騎兵,且敢迎戰十萬鮮卑大軍!”
“我們五萬士卒,且有城池為障!焉有退卻之理?”
“傳我軍令!”
下首一眾將官立刻神情一肅!
“願為將軍調遣!”
“大軍即刻開拔!進駐原陽城。”
“命令雲中郡守,即刻發兵定襄城。與我大軍駐守之原陽互為犄角。務必將這十萬鮮卑騎兵,給我攔截於此!”
“此軍令。直至鮮卑撤退,不容更改!如有怯戰者。軍法從事!”
“末將等遵令!”
“另將此消息,傳遞至度遼將軍處。希望他能出兵相助。”
“派出探馬,立刻收尋皇甫恆部。通知他,一切便按照他的計劃進行。”
“左尋,杜增。”
“末將在”
“你二人分別前往原陽城與定襄城。”
“通知二位縣令。務必在七天之內,將城北所有的百姓,遷入城內。”
“施行堅壁清野之策!不給鮮卑人留下一粒糧食。”
“遵令”
隨著張懿軍令的下達。五萬漢軍即刻拔營,開往原陽城。
當夜。大軍野外駐扎。
袁林的營帳內,迎來了一位奇怪的客人。只是盞茶間,便又離開。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二人具體交談了什麽?並沒有人知道。 在這之後的幾天裡,袁林的表現並沒有什麽異常。
一直到大軍進駐原陽城。張懿也沒發現袁林有什麽異常。以為自己過分多疑,加之構築原陽城的防禦而忙的不可開交。便將此事忘懷,不了了之。
公元180年初冬。鮮卑十三萬大軍劫掠並州。
消息一出,四方震動!
世家大族聞之此事,皆是笑而不語。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實則心裡卻是等著看漢室,看劉宏的笑話。
而有的世家,做的更加乾脆!竟然直接就參與其中。
周邊蠻夷也蠢蠢欲動!臣服於漢室的一部分匈奴人。更是野心勃勃!
雜居於並州西北部的休屠各胡。更是瞬間付諸行動。秘密的接見了鮮卑使者。並且定下了出兵相助的事宜!
鮮卑使者心滿意足的走了。可惜他不知道。在他走後,從後帳中又走出二人。
見此二人皆是中原人氏的穿著打扮。一副世家貴公子的模樣!不禁讓人心生疑惑?
這樣的世家貴公子,怎麽會與匈奴人走的如此之近?誰也不知道,他們最後達成了怎樣的交易。
只是觀其誠真意切的笑容,不免讓人覺著他們談的似乎很合得來!
匈奴人是一個全民皆可為兵的種族。上馬為兵,下馬為民。首領振臂一揮,拉個幾萬人的軍隊!可謂毫不費力。
就這樣,一夥成建制的五萬休屠騎兵,偷偷的在有心人的掩護下。騙過了匈奴中郎將部與度遼將軍部。
繞行於箕陵城,就開進了雲中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