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宮偏殿。
宋典佝僂著身軀拿眼偷瞄著劉宏與皇甫易。當劉宏喊出那聲“易哥”的時候,好懸沒把宋典驚出尿來。
心說這人是誰啊?陛下如此親切的叫他哥?
要是他知道,這就是他們想方設法,要置於死地之人的父親。不知會作何感想?
見劉宏呆立如同木雞一般沒有表情,宋典為避免陛下失了禮儀,連忙碎步上前提醒。
“陛下…”
宋典連續提示兩三聲,劉宏才從失神中驚醒過來。再看眼前大禮參拜之人,早已物是人非!
如今的自己再回不到當初的時光。而他也再不會對自己諄諄教導。再不會拍著自己的肩膀說著那句。
“小子,別整天哭哭啼啼的,有點出息!你將來是要做天子的。”
呵呵!
“宋典!”
“陛下”
“去給我拿一身儒衫來。”
“陛下這是?”
即便是宋典之輩,此刻也有些懵圈。陛下要儒衫做什麽?不會是自己要穿吧?這還了得?這要是真穿上了,明天我就得被那些“清流臣子”的奏章給砸死!
“陛下,這不合乎禮製。”
宋典小聲地提醒到。
“讓你去你就去,哪來那麽多禮製?平常怎麽不見你們守禮製啊?”
宋典嚇一跳,急忙躬身施禮,點頭稱遵旨。
不大一會兒,宋典滿頭是汗的跑了回來,手裡抱著一摞子衣服。
劉宏來到一旁,讓宋典給他把儒衫換上。看著劉宏不悅的眼神掃過來,宋典把心一橫,心說愛怎怎地吧!
宋典一邊給劉宏換衣服,一邊拿眼瞄了一下皇甫易。心說這“大哥”怎還在那撅著呢?陛下沒讓他起來?
皇甫易此刻卻是苦笑無奈。既然自己選擇以臣民之禮面見當今天子,那你就不要怪劉宏不讓你起來。
“你還別說,這小子這股子帝王威儀勁兒還挺足。不過是挺能折騰的!你一天子,換什麽儒衫啊?忍著吧,他不讓起咱就不起。”
正想著呢,突然間感覺一人立足於身前,伸手攙扶自己。站直身形後,抬眼觀看。只見劉宏一身寬大的儒衫,滿臉笑意的看著自己。
“怎麽樣?這回叫你聲兄長,能應不?”
皇甫易瞬間便紅了眼眶!連忙轉過身去,點頭應道。
劉宏也是笑著笑著留下了眼淚。頭也沒回的吩咐到。
“去拿些酒來,在備上一些簡單的小菜。我要與兄長在此一醉方休!”
宋典看著劉宏暗自抹著眼淚,說話的聲音都變了。不禁是感慨萬分啊!
聽聞陛下當年被竇氏玩弄於鼓掌之時,都沒流過一滴眼淚!如今卻…
是夜,劉宏、皇甫易二人通宵飲酒至天明。這一夜劉宏是又哭又笑!如同一個傾訴者一般將自己這些年發生的事從頭講到尾。而皇甫易則更像是一個安靜的傾聽者。
看著如同小孩子一般的劉宏,守在此處的宋典是心驚膽顫啊。暗自在心中發誓,這個人自己絕對不能招惹!否則陛下絕對會剝了咱的皮。
看著醉倒在地上的劉宏,皇甫易不禁長歎一聲!
“古來皆言,尊貴莫過於帝王。可如今看來卻也不盡如此啊!”
“這心酸、這委屈,真是無人可訴,無人可言。從坐上這個位置時,便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恆兒的一句“高處不勝寒!”是最貼切不過了。擊垮這九五至尊的不是強敵侵犯,
也不是天災人禍,更不是千夫所指! 而是舉目四顧,卻發現自己執掌的這方天地內,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更沒有知己。
打敗他的是這份孤獨!
帝王。你沒有那份享受孤獨的野心,就不要去碰它。雖然生如夏花,卻是長在黃泉岸邊!
劉宏這一覺睡得是如此的香甜!可以說為帝以來第一次睡得這麽踏實。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和衣而臥的皇甫易正倚靠在柱子旁打著盹。
正在劉宏思索著這回如何留住皇甫易時,宋典顛顛地跑過來,低聲說到。
“陛下,太后懿旨,請陛下過去正殿一續。”
哦?
“替朕更衣。”
宋典過來時,皇甫易便以醒來,遂轉過身去,待劉宏穿戴整齊。
“陛下,玉愫也來了。”
劉宏猛然轉過頭,一臉驚詫的看著皇甫易。
“我姐姐還活著?”
皇甫易點頭應道。
劉宏一甩袖袍,急步往永樂宮正殿行去。那急切的樣子,讓人看著有些心疼!
可以說劉宏這些年雖為天子,卻也稱得上是孤苦伶仃。如今一連見到兩位至親之人,可以說是異常之興奮!
但是當劉宏一臉興奮的走進永樂宮時,迎接他的卻是一根雞毛撣子!
只見一美婦人,一手叉腰一手拎著一根雞毛撣子,怒視凶凶的看著自己。嚇得劉宏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心說我姐還是這般彪悍啊!
“你去把那龍袍換了!來咱倆比劃比劃。”
說著玉愫雙拳一握,嘎嘣嘣直響!嚇得劉宏是一聚靈。關鍵她真敢打啊!小時候,真被她給打怕了,嚇得劉宏說話都不怎利索了。
“皇…皇姐,二十年不見。你這…這是為何?”
“你還知道我是你皇姐?”
說著玉愫的眼淚唰的一下就下來了,雞毛撣子也扔地上了,指著劉宏就是一頓噴。
永樂太后一臉笑意的看著玉愫在那噴劉宏,並沒有出聲阻止。
皇甫易就更不會出言相勸了,弄不好就會惹火上身,受到牽連。不好好呆著,扯那蛋幹啥?再說了,劉宏也活該!誰讓他欺負我兒子了?
噴他!
左邊臉還沒吐沫星子呢。往他左邊臉噴!皇甫易幸災樂禍般想到。
整整一刻鍾的時間,劉宏被玉愫噴了一刻鍾。最後終於明白了皇姐為啥對自己這麽大的火氣。
原來是欺負人家兒子了。一道旨意把自己外甥媳婦給別人了。能給自己好臉色才怪!劉宏自己想想都特麽感覺好笑。
心說自己辦的這叫什麽事兒啊?他都沒敢和玉愫說,是因為自己有重要的事要交付與皇甫恆,所以才順水推舟有了這麽一步棋。
這要是讓皇姐知道了,可能真的會被揍一頓!
沒辦法,劉宏只能和玉愫說些好話,以便換來諒解。玉愫自然也不會沒有分寸的瞎胡鬧,畢竟劉宏身為人主。見劉宏服軟,並且再三保證不會把蔡琰嫁給別人,這才作罷。
當看著這位長公主消氣了,殿內的侍女們才敢長出一口氣!
心說以後還是離這位連陛下都敢噴的彪悍公主遠一點好。別哪天一個不注意,給咱杖斃嘍!
這漢室突然出現一個長公主的消息,是不脛而走。可是這位長公主低調得很,真正見到這位的官員卻是寥寥無幾。而漢帝劉宏也應了玉愫的要求沒有大肆宣揚,鋪張浪費。
只是讓漢室宗正劉焉親自主持冊封儀式,永樂太后與劉宏等這些劉家長輩與子孫盡皆到場。
並且傳出言論,長公主雍容典雅,風姿綽約,一看便是金枝玉葉。也破除了其一臉麻子,不敢見人的流言。
劉宏也大方,大手一揮便賞賜公主府邸一座,丫鬟侍女、黃金錦緞若乾。總之能賞給的都賞,絕不吝嗇。
皇甫易受封牧宣侯。而後更是被劉宏強硬的塞給一個羽林中郎將之職。說白了就是領著一幫良家子,保護皇宮的安危。
可把皇甫易膩歪壞了!他一心想要回到雲中城外的那個莊園去種地。幾次拒絕,但劉宏都不準。外加玉愫的勸說,這才勉強接了這個職位。
城裡玩的倒是挺歡暢的。城外的皇甫恆卻還苦苦掙扎怎麽進入雒陽城呢。不想父母都在這漢室都城安家落戶了,而且落的還是皇家的戶頭。
真是應了那句“有福你不用忙,無福你跑斷腸啊”!
這不知道怎回事呢?成了皇親國戚了!
可憐皇甫恆仇恨世家,不想自己卻也身在其中。雖然是將門之後世代忠良,但那也是世家。
如今呢?又成了漢室最為臭名昭著的【皇親國戚】!
可笑世人總想劃清界限,卻總是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矣!
雖然劉宏並沒有下旨詔令其進入雒陽城。但皇甫恆也通過少府而進入。
在按照計劃完成交付奇珍異寶後,便得知了賜婚的事情。於是乎便上奏天子,要攜帶三書上殿陳情。
事情是出乎意料的順利!一天不到詔令便至。要皇甫恆明日一早上朝。
正在皇甫恆與陳登猜想事情為何如此順利之時。親衛來報。言、有長公主府小吏求見將軍。
“他有沒有說何事見我?”
“有,說是長公主請將軍進府一續。”
不止皇甫恆有些愣神,就連陳登也是一頭問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傳聞這長公主向來低調,從不與朝臣來往。為何邀請將軍進府?”
呵!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又何必自尋苦惱?去看看便是。”
“前方帶路吧。”
就這樣,皇甫恆一路心情忐忑的往自己家走去。這貨路上還尋思呢?
“按說我與這長公主並不熟知,怎會邀我赴宴?莫不是以前得罪過他,今天給我來一出【鴻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