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軍就是這樣一支奇怪的軍隊。
這支軍隊,視屠城拔寨如家常便飯,軍中將領沒有將領的樣子,士卒也沒有士卒的樣子。
如果放在其他軍隊當中,這必然是要被視為軍紀散漫,完全就不是一個強軍勁旅該有的樣子。
可奇怪的地方就在這,就是這樣一直軍紀散漫,並且視屠城拔寨如家常便飯的軍隊,將他們眼中所謂勁旅打的哭爹喊娘。
前蜀使團,在一眾親兵的監視下進入中軍帳,范成珍也在中軍帳中見到了這位‘臭名昭著’的鄴國楚侯。
當見到了這位楚侯的刹那,范成珍也與項高一樣,嚴重懷疑眼前這個人是不是自己記憶當中的那個人。
楚羽嘉的模樣絕對是沒的說的,一襲白色錦袍,手裡捧著一本看上去已經有些破舊的兵書。
帶著眾人進入中軍帳的小校拱手施禮道:“將軍,前蜀使團已經帶到。”
“哦?”
楚羽嘉挑起眼簾,一眼便看見了站在人群最前方的范成珍,這便站起身來,滿臉堆笑道:“想必這位就是范太傅了吧。”
范成珍微微點了點頭,道:“正是范某。”
“真是久仰大名了。”
楚羽嘉拱了拱手,放下手中兵書,從書案後頭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擺手道:“快給范太傅搬張椅子過來。”
親兵小校應是離去後,楚羽嘉笑著說道:“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范太傅得過些時日才會過來呢,所以也沒什麽準備,望太傅大人不要見怪。”
“我們打了敗仗,還有什麽好矯情的。”
范成珍苦澀的笑了一下,道:“楚侯是個明白人,范某也不和楚侯兜圈子,這次范某之所以到楚侯的軍中來,無外乎就是想讓楚侯退兵。”
“退兵?”
楚羽嘉仿佛剛剛知道這件事情一樣,攤了攤手道;“范太傅,您好像找錯人了呀,羽嘉雖說是這西北軍的統帥,但羽嘉可無權干涉退不退兵的事情,這完全是要由我家大王決定的呀。”
見狀,范成珍暗暗咬牙。
誰都知道是怎麽回事兒,可楚羽嘉卻偏偏和自己裝糊塗。
西北軍是誰調入前蜀的,他心裡沒有數?
諸侯列國雖說沒有進行大混戰,但不代表就能一直和平下去,那個諸侯國內部沒有幾個其他國家的眼線探子?
這只是沒人查到,或者說是心照不宣而已。
在他得到的情報當中可是提到了的,西北軍明面上是受君主管轄,但實際上還是老楚家說的算的,要不然外人也不會叫西北軍為楚家軍了。
范成珍輕笑了一下,道:“楚侯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呢,這其中是怎麽回事兒,你我都很清楚,所以楚侯,咱們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想要什麽,只要我們前蜀能給的,范某一定去向大王說明情況,盡可能的滿足楚侯的要求。”
“范太傅,您這話說的可就有點折煞羽嘉的意思了。”
楚羽嘉嘿嘿一笑,說道;“羽嘉說到底也就是個領兵打仗的武夫而已,官階現在到了上將軍,爵位也到了侯爵,在月陵城還有一座大宅子,兒女雙全,還有個漂亮媳婦,府內有多少銀子我不知道,但怎麽著也夠我一家老小衣食無憂幾輩子了。”
“范太傅,您看,我都這樣了,還要什麽可要的?”
在范成珍滿臉詫異的目光注視下,楚羽嘉慢悠悠的說道:“所以我壓根就沒有必要在這和你說假話,我之所以還在這裡,還沒有退兵,那便是因為大王沒讓我退兵,如果大王讓了,羽嘉不出三日便會全面撤出平福郡,只是大王他沒讓啊,您來找我也沒有用啊。”
聽聞此言,范成珍也算是明白了,楚羽嘉這擺明了是打算讓自己去一趟鄴國了。
也是擺明了讓前蜀當一次趙寬登上王位後的第一本功勞簿了。
范成珍沉了口氣,道:“既然楚將軍無法做主退兵,范某自然擇日去一趟鄴國面見鄴王,但在那之前楚侯是否可以停止兵戈,休戰等待?”
因為直到現在,哪怕是楚羽嘉已經接到了前蜀那邊的停戰消息,西北軍也沒有絲毫要停止進軍的意思。
飛雪營與連天營如今依舊一個繼續往北一個繼續往南的進行遊獵,幾乎將前蜀北方三郡攪了個天翻地覆,無數蜀人被迫南遷,也是讓前蜀的百姓體會了一次鄴國被西北遊牧民族侵略的感受。
“這……”
聽見范成珍這話,楚羽嘉滿臉糾結道:“范太傅,我也想退兵啊,但是我不能退,更不能停。”
“為什麽?”
范成珍不解的看向楚羽嘉。
“范太傅,您也知道,兵馬一動,黃金千兩啊。”
楚羽嘉一本正經的解釋道:“我們西北軍千裡迢迢從鄴國西北到了前蜀,路途遙遠不說,一路上連糧草補給線都成了問題,幾乎掏空了水雲郡的府庫,畢竟我們陣亡的兄弟也不少,撫恤金要給,新兵也要招募,用錢的地方很多,前些年攢的那些家底也都被掏空了,所以……”
所以你沒錢,就要搶劫我們?
范成珍的臉色陰沉下來,義正言辭震聲道:“楚侯,這戰爭可是你們挑起的,憑什麽要讓我們的百姓來承擔你們西北軍的軍費?”
“范太傅,說話可是要將良心的……”
一聽這話, 楚羽嘉的笑容變得模棱兩可,道:“我們鄴人是最愛好和平的,沒人喜歡戰爭,可我們也不是誰都能夠欺負的,范太傅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現在我是佔據優勢的一方,你是來求和的……”
如果說開始的時候,楚羽嘉還有和范成珍繞彎子的意思,後來可就一點都沒有了。
楚羽嘉真的不喜歡和這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打交道,明明是戰敗的一方,卻還想要戰敗的體面,這是誰定的道理?
“楚羽嘉……”
“難道你就不怕我們前蜀和你們鄴國來個魚死網破?”
范成珍的目光陰冷,道:“我們前蜀雖說兵將少,但卻也不是好欺負的,如果非要逼到魚死網破的地步,我們前蜀也是不怕的,到時候難道你們鄴國就能獨善其身嗎?”
“自然是不能。”
楚羽嘉挑著嘴角,道:“但你記住了,今天這話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可別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