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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滸新秩序》第107章 能不能解灑家這個愁
婺州蘭溪縣。

 來了一個神情恍惚的僧人,若是熟識的人見了,自然認得,其人正是去年離開京東東路的魯智深,只是,此時模樣已經大變。

 一身的直綴汙舊不堪,頭皮上也長出了半寸長的短發,就連前幾年在東京城養的一身膘,已經在幾個月的奔波中消耗的差不多了。

 魯大師搞出這副淒慘模樣,倒不是因為無處容身而落魄如此。

 其人本就是性直灑脫的豪客,去年跟鄧師兄修行小半年,可不光是念經的,多少也學了有些劫富濟貧的道理。

 這一路上是有些時日頂多錯過了宿頭,不得不風餐露宿,大部分的時間卻是不會虧待自己,日子過得還算自在。

 只是,因為其人性子魯莽,這大半年換了五處安身之地。

 要麽是因為僧人身份被嫌棄與人糾紛,要麽就是路見不平一聲吼搞出了大事,不得不轉鋪蓋走人。

 上個月在洪州,魯智深見到有債主逼還不起貸的下戶以女兒抵債,其人看不過眼,上去“勸說”。

 混亂中,魯智深失手打死了催款的上戶,嚇得那下戶拉著女兒當場就投了江。

 魯大師不會水,眼睜睜地看著那兩父女消失在江濤之中。

 本為救人,結果因為自己的魯莽,害了三條人命,這事對魯智深的打擊極大。

 其人一路逃到婺州,仍是失魂落魄,全沒心思打理自身,才搞得像叫花子一般。

 “光明普遍皆清淨,常樂寂滅無動詛。彼受歡樂無煩惱,若言有苦無是處。施主魂不守舍,正需光明,可願隨我皈依大明尊?”

 魯智深心事重重,正遊魂般走在街上,忽然聽到這個聲音,心裡一突,趕緊回身。

 沒有人!

 “咳,施主,請低頭!”

 魯智深勾下頭,見跟自己說話之人著白衣戴烏帽,五短身材,只因雙方身高相差太大,又隔得近,加之魯智深心魂失守,沒注意聲音的方位,適才竟然沒有發現。

 “你喊灑家‘施主’?沒見著灑家是個行腳僧人?”

 那“矮人”近距離感受魯智深的壓迫感,卻仍是侃侃而談:

 “大明尊乃世間一切清淨、光明、大力、智慧之化身,可化神佛,可解百愁,可為——”

 這人蛤蟆大臉,死魚眼、塌鼻梁,嘴上還有兩簇八字短須,說話之時,模樣甚是滑稽。

 魯智深之前被人撞破心事,以為遇到能解吉凶因果的高人,確實有心想讓對方為自己指點迷津,哪知是這等貨色,頓時沒了興趣,若是以前,少不得賞他一頓老拳。

 只是自洪州之事後,其人就暗暗發誓,這輩子再不可魯莽,由是,未待那“矮人”說完,就轉身走開。

 那人仍不死心,跟在背後,嘴裡兀自念念有詞。

 “為善除惡,惟光明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

 魯智深再次被“矮人”觸動心事,又停了下來,轉過身子。

 “等等,你剛才說啥。”

 那“矮人”眼見有戲,趕緊靠了上來。

 “為善除惡,惟光明故——”

 “不是這一句,上一句,你們那個什麽尊可解什麽?”

 “可解百愁,可為——”

 “灑家肚子餓了,想吃肉喝酒,腰包裡沒錢,你這什麽尊能不能解灑家這個愁?”

 “呃,能!”

 魯智深跟著那“矮人”進了最近的酒館,路上知道此人姓王名英,早年行走江湖,命運多舛,見多了黑暗,自皈依大明尊後,方知光明世界雲雲。

 嗯,並非同名同姓同身材之人,此人正是當年奉徐澤之命打入明教內部的王英。

 這幾年,憑借著對大明尊的虔誠,以及早年走南闖北的過人見識,王英終於進入了明教的中層,成為一名蘭溪縣的法堂主。

 其人長年從事暗線,行事必須小心再小心,倒是練就了一雙識人的好眼光。

 這段時日,明教私底下動作頻繁,王英自覺勢孤,難成大事,見到魯智深失魂落魄的神態,便起了收復此人以做強力打手的想法。

 到了酒館之中,點了酒肉,魯智深卻只顧吃肉喝酒,不發一言。

 王英說了小會話後,見對方始終不答話,也看出來了,這胖大僧人對他的大明尊沒有半點興趣,純粹就是把他當成了有錢沒處花的傻子。

 只是魯智深生的高大,手中禪杖也非常人能夠使得動,一看就極不好惹,王英就算再心疼錢,也不敢發作。

 二人相對無言,吃著悶酒,廂間內頓時落針可聞。

 “……軍容精采輕裘出,士氣飛揚免胃呼。磷照伏屍魂慘淡,風吹大矗血模糊……”

 王英之前為了方便說話,特意選了個廂間,但縣城小酒館,檔次就那樣,隔音效果很差勁,都說話時還感覺不到,喝悶酒的話,隔壁的聲音就能一字不漏地進入耳中。

 魯智深本意是敲這聒噪的滑稽矮人一頓酒肉,隻想快點吃飽喝足就閃人,自沒心思聽隔壁拽什麽酸文,只是正吃著,忽聽到一個聲音感歎道:

 “想劉經略縱橫熙河三十余載,百戰百勝、威震西陲的一代名將,卻是這麽一個死法,真是令人唏噓啊。”

 “可不是,統安城之戰疑點如此之多,朝廷不僅一反常態大肆封賞,卻指責劉經略不受節製,恃勝輕出,讓血戰而亡的英靈承擔敗軍喪師之罪,哎,這世道!”

 之前念詩的聲音又接話道:“哎, 英雄未死於陣戰,卻死於小人之手,此真乃西軍之殤,趙宋之殤。”

 似乎是第三人勸道:“算了,二位兄台,趙官家都不管的事,我等瞎操個什麽心,喝酒喝酒!”

 隔壁幾人的對話,一字不漏地傳到了魯智深的耳中,勾起了其人很多塵封的記憶。

 西軍有劉法和劉仲武兩個劉經略,都威震西陲數十年,隔壁之人為亡者諱,沒說名字。

 魯智深想到了自己早年還叫俗名魯達之時,劉法曾點撥過自己,又將他推薦到種家門下……

 若是以往,魯智深肯定要到隔壁去問個究竟。

 只是,其人現在滿肚子心事,全然沒了往日的衝動。

 十幾年就這樣匆匆而過,當年的劉將軍早就成了劉經略,自己卻從武將混成了僧人,又從僧人混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

 過去了,說什麽?又能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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