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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滸新秩序》第220章 大同支持盟友的1切正當需求
多年積勞成疾,透支了完顏阿骨打的身體。
  這次病倒後,其人的身體狀況就極差,甚至嚴重到了連強撐著完成巡幸計劃都做不到的程度,但他卻不能就這樣倉促回到上京臨潢府。
  大金的底子還是太薄,國家組織形式過於簡單,平時都是一堆問題,在帝位傳承的關鍵時刻更容易出大事。
  這個時候必須停下一切對外開拓,全力確保內部穩定。
  至於滅遼伐夏的偉業?
  當初,合父叔和兄長五人都沒能徹底統合生女直人,自己一人也沒法建成強大的金國。
  烏古乃的子孫阿骨打已經盡力了,盡管百般不舍,可世間沒有人能違背生老病死的自然法則,還是讓自己的繼任者們繼續努力吧。
  預感到大去之期不遠後,完顏阿骨打便坦然接受了這一殘酷的現實,並立即著手自己的身後事。
  六月十六日,大聖皇帝啟行前下詔調整了金國西征軍的人事結構應對新形勢:
  以移賚勃極烈完顏宗翰為都統,昊勃極烈完顏蒲家奴和迭勃極烈完顏斡魯二人為副都統。
  之前的滅遼之戰已經證實了完顏斡魯是位非常優秀的軍事統帥,若只是為了打仗,完全沒必要將其人與宗翰對調。
  但此時卻不是為了打仗,這個任命明顯是出於政治上的考慮。
  完顏宗翰作為大金當前的第三順位繼承人,政權交接在即,將西征大軍交到宗翰手中,讓其人鎮守目前最不穩定的西京道合情合理。
  而安排宗翰的三叔斡魯和堂叔蒲家奴兩個長輩為副都統,則是為了協助宗翰鎮守西京道,讓這個實際也不年輕的小輩安心戍邊。
  這個“安心”,既針對遼、夏、同三國勢力,也針對權力交接時可能動蕩的國內政局,甚至還針對宗翰本人。
  大聖皇帝在詔令中明確強調,西征大軍除部分兵馬隨駕返回外,其余盡皆駐扎於雲中府種地積粟治理百姓,並密切關注同、夏兩軍的動向,主要任務是防守而不是進攻。
  啟行時,完顏阿骨打猶不放心,還是帶上了宗翰隨行,以便在路上面提耳命,再向其人教授一些治國理政的注意事項。
  所以,金國遠征軍戰略調整的關鍵步驟,其實是在蒲家奴和斡魯兩個以穩重著稱的長輩手中完成的。
  等到完顏宗翰被皇帝放回雲中府時,軍中已經沒多少事需要他親力親為了。
  當然,宗翰並不會覺得阿骨打此舉有什麽不妥。
  因為在之後大半個月的時間裡,大聖皇帝傾囊相授,確實教會了他很多以前從來沒有想過,或者想了也想不透的道理。
  從這一點上講,堂叔阿骨打對其人的耐心甚至超越了已經過世的父親撒改。
  人非草木,看著日漸消瘦的大聖皇帝為了大金的穩定傳承而燃燒生命,完顏宗翰便為自己讓堂叔這麽不放心而深深地自責。
  六月二十八日,大聖皇帝的車駕到達斡獨山驛站,召見了匆匆趕來的諳班勃極烈吳乞買。
  上次暈倒後,完顏阿骨打也不清楚自己還能堅持幾天,第一時間便向會寧府派出快馬,命令自己的四弟趕緊前來迎駕以備不測。
  沒想到十幾日過去了,其人搖曳的生命之火竟然還頑強地閃爍著,看現在的樣子,似乎還能再拖上一段時日。
  後方不能長期沒人鎮守,兄弟兩人密談小半日後,吳乞買又連夜乘快馬匆匆返回會寧府。
  不過,隨吳乞買一同趕到斡獨山的皇四子宗弼卻被皇帝留了下來。
  數日後,受大聖皇帝的教誨,滿腦子都是大金江山千秋萬代的完顏宗翰終於動身返回雲中府。
  稍後,皇四子完顏宗弼也受領了任務,即將啟程前往大同燕京城。
  “父皇,兒子——”
  面對透支生命而形如枯槁的父皇,完顏宗弼話才出口,眼淚卻不爭氣地滾落下來。
  無論在外人面前有多英雄,都掩飾不了完顏阿骨打是“人”的本質。
  是人就會有七情六欲,英雄人物的情感也不過比普通人藏得更深一些而已。
  自知時日無多,再是英雄也容易真情流露。
  眼看著已經二十好幾卻哭得像個孩子的皇四子,完顏阿骨打自不可能無動於衷。
  其人何嘗不想臨終之時兒孫盡孝床前,家國平安可以走得毫無牽掛。
  但大金畢竟不是大同,即便強大穩定如大同,徐澤若是這個時候就突染惡疾撒手人寰,怕是也會走得不甘心吧?
  就在昨日,遼國臣子在沙嶺擁立梁王耶律雅裡稱帝的消息傳到了大金皇帝禦前。
  與這個消息一起送達的,還有烏古部節度使論海、敵烈部統軍撻不也、都監突裡不等人率部眾投奔耶律雅裡的情報。
  而在這之前,西京道完顏斡魯也送來了因大軍收縮防禦,遼人卷土重來,夏人也步步蠶食,雲中府以外諸州縣再度亂起來的消息。
  這才剛開始,完顏阿骨打毫不懷疑只要金國不能順利完成政權交接,並立即出兵鎮壓叛亂的部族,以後的壞消息就只會越來越多。
  表面看,只要大遼的旗幟一日不倒,大金國內的叛亂就永遠不會停歇。
  但本質並非如此,倉促建國的大金確實存在很多問題,可行將就木的大遼也好不到哪裡去,至少不可能真正得草原諸部的“人心”。
  對這些部族來說,無論天祚帝耶律延禧、神歷帝耶律雅裡,還是他大聖皇帝完顏阿骨打,都是可以選擇也可以隨時拋棄的對象。
  如這次投奔耶律雅裡的敵烈部,就是大遼的“叛亂專業戶”。
  完顏阿骨打的祖父烏古乃還在為大遼朝廷出生入死的時候,敵烈部就叛亂過。
  這些部族之所以這麽難治,乃是由草原特殊的自然環境決定的。
  草原地廣人稀,生存條件惡劣,部族要想活下去,就必須與嚴酷的自然條件抗爭,並和其他部族爭奪生存資源,與世無爭的部族不可能長久。
  人力有窮時,只要人改變不了自然條件,就改變不了這一事實,
  所以,只有強大的王朝才能鎮壓草原。
  “鎮壓”一詞就是本意,即以武力強行鎮壓,在國家制定的規則下爭奪生存資源,誰敢違抗就滅掉誰。
  唯有更強大的暴力,才能讓暴力無序的草原變得勉強有序。
  而對世代生活在草原上的大部族來說,這樣的國家顯然是罪惡的,分裂混亂的北疆才符合他們的利益。
  大遼強大時,有足夠的武力滅掉任何敢於反抗的部族,草原諸部便盡皆匍匐在大遼皇帝腳下,老老實實貢獻戰馬牛羊,不斷為大遼的穩定輸血。
  而女直人崛起並挑戰大遼,他們就自覺拖大遼的後腿以支持女直人。
  可金國一旦強大,展現出平定草原的決心,他們卻又轉頭支持只剩下了一個空架子的遼國小朝廷以對抗大金。
  一切都不過是出於利益的選擇。
  沒有哪個國家能一直滿足這些部族永遠生存下去並不斷強大的利益需要,唯一的辦法就是先將他們統統打倒,剝奪了一切後再慢慢賜予。
  在這一過程中,還要不斷給他們放血,永遠都不能讓他們有討價還價的實力。
  這並不是什麽高深的治國之道,當初的大遼不僅這樣對待草原諸部,也同樣壓榨收割過女直人,所有的部族都不能強大到失去控制。
  金國只要想統一草原,只要想維持長期的穩定,就必須重複這一過程。
  世上之事沒有捷徑,當初契丹人崛起時,就是靠著不斷的戰爭和反覆的鎮壓內部反叛,一再打趴草原諸部甚至自己的同族,才有了穩定的後方。
  可惜,大金的崛起過於容易,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沒有正兒八經清洗過草原,對女直人內部的清洗也很不徹底。
  有付出才有收獲,付出的過少,所得的收獲就經不起考驗。
  得到時有多容易,失去時就會更容易。
  現在的大金看起來強大無比,其實只是虛胖,偌大的國土,除了經營多年的東京道內地統治稍微穩固一些,其余大片的領土根本談不上什麽像樣的統治。
  急速擴張的大金便如同堆在雪地裡的冰屋,只要有雪有冰,很短的時間內就能建成一座,卻沒法建得很高,要想多住人,就只能不斷簡單重複多建冰屋。
  這種屋子外表看起來美輪美奐,其實只是夢幻泡影。
  一旦遭到烈日暴曬,很快就會化為一攤汙水。
  受宗弼的影響,完顏阿骨打的思緒飄出很遠,由金國的問題又想到了南面的鄰居,想到了年輕自信的徐澤。
  回溯過往,阿骨打隱隱看明白了這個對手的布局。
  至少在十年前,徐澤就選定了女直人做他的打手,為他的大同掃平北疆,擋住叛服不定的遊牧部族。
  能伸能屈乃梟雄必備品質,早年也曾能歌善舞的完顏阿骨打其實可以接受這樣的命運。
  與大同通力合作,瓜分已知世界,符合女直人的利益。
  可女直人已經建國並打敗了不可一世的遼國,在急劇擴張中成長起來的新一代盲目自信,肯定會有人不甘心窩在苦寒的北疆,嘗試挑戰大同的地位。
  “要是沒有大金的拖累該多好啊!”
  父皇恍惚中咕噥而出的話震驚了宗弼,其人抬起頭,呆呆地看著阿骨打。
  大聖皇帝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幸好是在自己的兒子面前,不會有事。
  其人伸出乾枯的雙手,為皇四子拭去臉頰的眼淚。
  “去吧,路上不用趕,父皇還能再熬,肯定會等到你回來。”
  一旬後,燕京城,大同正乾皇帝召見了金國使者完顏宗弼。
  經歷青塚和振武兩戰,殘遼勢力再次遭受重創,正是“宜將剩勇追窮寇”的時候,金軍卻突然收縮防線,導致西京道本已喪膽的遼人再度活躍起來。
  如此異常的局勢,自然瞞不過一直密切關注金遼戰局的大同。
  燕西路巡撫使司早在六月下旬就發現了西京道的異常現象,並及時上報給了皇帝。
  徐澤不喜拐彎抹角,待完顏宗弼見禮完畢,其人就直奔主題。
  “大聖皇帝這個時候派你出使,有何緊急要事?”
  意識到父皇即將離世的殘酷現實後,自小生活在阿骨打卵翼之下的完顏宗弼就迅速成熟起來,與以往簡直判若兩人,面對正乾皇帝也表現非常得體。
  “夏人趁我國與遼人大戰之際,擅自竊取了本應屬於大金的土地,父皇遣宗弼前來向陛下匯報此事,要不要懲戒眼裡沒有同金同盟的夏人?”
  徐澤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個原歷史位面在大宋“人氣極高”的金國“四太子”,竟然也又如此文質彬彬的一面,暗歎果然是實力決定地位,更決定盟友的“真誠度”。
  偷偷摸摸招誘遼地漢人的趙宋都受到了大同的嚴厲製裁,不僅吐出了才吃下的東西,還賠上了半個河東路。
  無視同金兩國盟約,明目張膽搶奪滅遼果實的夏國蠻子自然不可能逃過懲戒。
  實際上,大同朝廷也早在著手做懲戒夏人的準備。
  但按照同金兩國盟約,夏人佔據的土地當初畢竟劃給了金國,大同自然不能表現得太急色,尤其是現在金人自己送上門來的情況下。
  “必須嚴懲,大同支持盟友的一切正當需求,並隨時可以提供力所能及的援助。”
  完顏宗弼畢竟還年輕,有些不習慣正乾皇帝的外交辭令。
  “陛下,我父皇的意思是能否請同軍出手教訓夏人?”
  這一點倒是有些出乎徐澤的預料。
  女直人的基本盤太小,擴張又太快,對國土的概念沒有遼、宋、夏等國這樣敏感。
  大同取得了河東之後,原本金國必爭的河西三軍州和朔武兩州就變得有些雞肋了。
  金國就算拿下了這些地方,仍然擺脫不了戰略上的不利局面,還不如將之送給夏人以換取同金之間的緩衝,並收獲潛在能牽製大同的盟友。
  當然,前提是同金兩國之前訂立的盟約沒有約束金國隨意處置這些土地的權力。
  現在,金國一仗未打,便要將這些地方交給大同,讓本就處於戰略被動的金國更加被動,卻是需要極大的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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