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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滸新秩序》第43 1個英雄沒了
  沙振是中山府步軍都虞候,素有勇名,在軍中頗有威望,也是安喜縣城中級別僅次於何正遠的戰將。

  被將士們催逼不過,中山府兵馬總管何正遠到府衙欲要求見陳知府時,便帶上了沙振和其余幾個主動請求跟隨的官兵。

  徐澤打敗了朝廷的軍隊,卻沒有打出造反的旗號,陳遘也只是拒絕非正常任命的宣撫使徐澤入城,同樣沒有要造反的意思。

  大宋立朝一百六十年的威望對於絕大部分人來說,不是說跨過就能跨過的。

  只要大宋朝廷還沒倒,何正遠以下的全城軍民就必須認陳遘這個正牌知府,就得老老實實地維持基本的規矩不能逾越。

  府衙重地,未得傳喚不得入內。

  何正遠等了好一會,才得到陳知府的傳喚,至於沙振等人,則老實留在府衙外面等待消息。

  何總管進入官廳,兩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已有殺身成仁之心的陳知府喝令親衛推到前院斬首。

  陳遘與何正遠既無公仇,也沒有私恨,怪就怪此獠不識朝廷大義,只顧個人私利。

  因眾將不聽調遣,一再違抗自己之意,陳知府本就動了殺心,得知何正遠竟然帶著兵士“圍困府衙”欲要脅迫自己投降,其人更不可能饒了他。

  陳遘之意是要殺何正遠以震懾諸軍士,以示自己與城偕亡,與賊勢不兩立之決心,警醒滿城軍民不要有幻想,不抗賊就去死。

  沒想到此舉捅了馬蜂窩,見到何正遠的首級,沙振等人不僅沒有被知府老爺的偉大決心所感動,反而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當即衝入府衙,見人就砍。

  鄧敬源匆忙跑到後院時,陳遘之次子陳錫、妾侍定奴以下十六人已經盡皆被暴怒的沙振等人手刃當場。

  “刀下留人!”

  陳遘早就被叛軍抓住,但沙振難解心頭之恨,留了陳遘性命,想的就是當著其人的面殺了他全家老小,最後再殺這個把將士們當奴才的狗官。

  滿臉血腥的沙振正揪住了兀自謾罵不止的陳遘準備下刀,就見到匆忙跑進來的鄧敬源大喊其“刀下留人”。

  所謂一不做二不休,殺了知府一家的沙振,哪裡還怕再殺一個知縣做添頭?

  其人當即舉滴血的長刀,指向鄧敬源。

  “鄧知縣,你也想陪這老狗?”

  鄧敬源早就被血腥的場面嚇得腿肚子直抖了,但有徐澤交代的任務在身,其人只能硬著頭皮死扛,趕緊掏出趙楷的勸降書。

  “徐相公有令,要我勸降陳遘,這是鄆王寫給陳知府的信,在他看完勸降書之前,還不能死。”

  沙振暴怒之下發動兵變,殺了知府滿門,但仍保留著一絲理智。

  其人殺人喊出的口號是為何總管報仇,但根本原因還是為了求活,打同軍必死,不打同軍也會死在知府手裡,橫豎都是個死,還不如殺了這狗官求活。

  這個時候,皇帝老子的話都可以不聽,卻不能不聽徐澤的話,因為後者是真能決定他的生死,跑都跑不了。

  “哼!老賊你命好,狗命又可以寄存片刻了!”

  “鄆王?”

  陳遘就算早存死志,也被鄧敬源帶來的消息震住了,鄆王怎麽會跑到中山府來,還寫勸降書給自己?

  沙振嘴上說著暫時寄存下陳遘,卻不敢真放了他。

  誰知道城中還有沒有這老狗的同黨,萬一鄧敬源與人裡應外合,搶了陳遘就跑,自己可就要馬上身首異處了。

  鄧敬源見沙振沒有放開陳遘的意思,只能拖著嚇得僵硬的雙腿,走近沙振,將趙楷的勸降書展開,就這樣拿給陳遘看。

  才看幾個幾行,陳遘就渾身顫抖不止,面露病態的潮紅之色,待看完全篇,其人已經陷入癲狂狀態,大笑失聲。

  “哈哈,敗壞趙氏江山,天地不容!陳遘你欺世盜名,天下之人皆願生啖你肉。哈哈哈!陳遘啊陳遘,欺世盜名敗壞趙氏江山的陳搆,趙氏的江山啊!哈哈哈啊——”

  “留心!”

  噗——

  沙振識字,也被勸降書上的勁瘦字體和雄論好文給震驚了。

  趙氏子孫以如此犀利的筆鋒罵為了自家江山不顧己身的忠臣,多麽荒唐!

  待到鄧敬源發出警訊時,陳遘已經借著癲狂發笑,掙脫沙振的控制,撞上了其人手中的刀刃上。

  “哎!”

  等關勝帶兵抵達安喜縣時,沙振、鄧敬源已經率城中文武候在了城外,喜迎同舟社大軍接管城池。

  沒有見到知中山府事陳遘,關勝立即詢問其人的下落。

  “陳知府在何處?”

  徐澤還在後面趕路,沙振摸不準關勝的脾氣,不敢講真話。

  “回關師正,陳遘以己私利裹挾城中軍民對抗王師,擅殺直言勸諫的兵馬總管何正遠,由此激起兵變,已經被死於亂軍之中,末將統兵不力,懇請師正責罰。”

  一切如社首所料,逆大勢而為的陳遘果然不得人心。

  關勝跟陳遘沒有任何交集,自然不會生出什麽複雜情感,當即進城接管城池,並派人向社首傳回安喜縣已下的消息。

  中山府衙。

  從鄆王親筆勸降書上,沙振也看出徐澤留著陳遘“有用”。

  因此,陳遘自殺,其人聽從了鄧敬源的建議,沒敢破壞凶案現場。

  其後,出衙門控制城中秩序時,就安排人手封閉了官衙。

  等徐澤帶著沙振、鄧敬源等人進入中山府衙時,地上的血跡已經幹了大半,但各處屍體盡皆保持著原樣,基本能夠還原凶案發生的場景。

  那份被陳遘噴灑大半的勸降書,也攤放在其人屍身旁的方凳上,用鎮紙押著。

  紙角隨風吹起,卷打鎮紙,發出啪嗒聲,似乎是陳遘控訴自己的不甘與冤屈。

  徐澤自進入府衙後就面沉如水,從頭至尾一言不發,讓中山府步軍都虞候沙振非常害怕。

  待到徐澤拿起噴灑了陳遘熱血的勸降書默讀時,沙振終於承受不住內心的煎熬,跪倒在地。

  其人向徐社首老實承認了當時發生的一切,以及自己的殺人動機,所有細節都不敢有絲毫隱瞞。

  徐澤的心確實有些沉重,卻不是為了陳遘的死。

  因為,趙楷寫下這份足以流傳千古的勸降書時,陳遘實際上就已經死了。

  這個世界被他徹底改變,有了同舟社的存在,大概率不會再有金軍南下,也就不再需要以自己和他人之血喚醒民心的英雄。

  甚至,“英雄”一詞本身也要在同舟社的體系下重新定義。

  當記憶中的一切與今生的現實交織,並產生民族、文化等概念都無法解決的矛盾時,不防以階級的觀點來重塑自己堅強的內心。

  時代變了,原本由腐朽舊勢力書寫的“將來歷史”,也將由同舟社重新書寫。

  “起來吧,一個欺世盜名之徒而已,死了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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