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鳳先冷冷的說道:“銀戟溫侯十年前就已死了，現在活著的，唯有呂鳳先。”

呂鳳先是一個非常傲慢的人。

百曉生排兵器譜，將他的銀戟列名第五，在別人說來已是榮耀，對於他說來卻是奇恥大辱。

呂鳳先不是呂奉先，沒有一杆方天畫戟壓天下的絕世天分，隻得另辟蹊徑，練了一門新的強大武技。

呂鳳先慢慢地舉起了一隻手，右手。

手指很長，指甲修剪得很乾淨，皮膚也很光滑，很細。

看起來和尋常的手掌沒什麽區別，細看之下卻能發現這隻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膚色和別的地方不同。

這三根手指的皮膚雖也很細很白，卻帶著很奇特的光彩，簡直就不像是血肉骨骼組成的，而像是某一種奇怪的金屬所鑄。

呂鳳先歎道:“百曉生出家避禍，尋不到了，否則，我很想問問他，我這手指算不算是武器。”

林軒笑道:“能殺人的都是武器，可你算錯了一件事。”

“什麽事?”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當初你的銀戟可以排第五，現在你這三根手指頭勉強可以排進前十。”

林軒這話不是挑釁，而是實情。

這些年湧現出的高手不少，就算排除魔教和女性，也有孫天機，上官金虹，林軒，李尋歡，郭嵩陽，白天羽，阿飛，荊無命八人實力穩壓呂鳳先。

算上解開心結大徹大悟的心樹，魔教教主，魔教護法，四大天王，四大公主，呂鳳先或許只能進入前二十。

呂鳳先沒有說話，他的拇指、食指和中指，突然間沒入了一旁的石壁。

石壁經過千萬年風吹雨打，變得堅固光滑，常人一刀下去也就是一條白印。

呂鳳先這一指不僅完全沒入，而且舉重若輕，好似這不是岩石，而是一塊豆腐。

林軒冷笑一聲，一爪抓向岩石，同樣的輕而易舉，同樣的舉重若輕，五個窟窿，比呂鳳先這一招更勝一籌。

“一件兵器要對付的是人，不是石頭，抓石頭，我比你擅長。”

黃裳武學修養當真不是蓋的，即便是現在，由他修改完善的玄門正宗九陰神爪仍舊是林軒最強的武技之一，比出神還虛指更勝一籌。

抽出手指，林軒順勢一彈，一道純陽指力落在一旁的小樹上，留下一個焦黑的痕跡。

“燒木頭，我也比你擅長，你要挑戰我，還差了幾分。”

呂鳳先的目光從鎮定變成了震驚。

舍棄自己最擅長的武器，改練另一門武技，需要多麽大的勇氣。

十年苦修，終於有成，武林中人，又有幾個十年。

現在一個人告訴你，你的勇氣和苦修毫無意義，這會是何等打擊。

呂鳳先能夠忍住不發瘋，養氣功夫已經算是不錯了。

“你剛才說的很對，一件兵器要對付的是人，不是石頭，也不是木頭，我想看看，你的爪，你的指，能不能傷到我這個人！”

“想要和林軒動手，你還不夠格。”

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遠遠傳來，聲音到了，人也到了。

那是一個劍客，他很年輕，衣著普通，腰間插著一把劍。

嚴格說來，那實在不能算是一柄劍，那只是一條三尺多長的鐵片，既沒有劍鋒，也沒有劍鍔，甚至連劍柄都沒有，隻用兩片軟木釘在上面，就算是劍柄了。

阿飛，喜歡用這種劍的，除了阿飛還能是誰。

由於林軒的參與，林仙兒被打發去魔教臥底，沒時間禍害阿飛。

阿飛把金絲甲和奪情劍還給林軒之後，便不知去了何處，直到今日，

方才現身。他的衣著還是一如既往的樸素，可他的氣勢卻比以前強了太多。

不是鋒芒畢露的銳氣，而是久居高位的沉穩，

很明顯，阿飛這兩年過得非常不錯，苦修仍舊是苦修，在哪苦修就說不定了。

林軒突然很想看看阿飛的武功有什麽進展，讓開身子，微笑著說道:“請！”

阿飛沒有拒絕，呂鳳先更沒有拒絕。

一個混跡江湖多年的武林高手，別的不說，眼力一定是極為驚人的。

方才那兩下，他便已經知道自己不是林軒的敵手，仍舊選擇出手，不過是武者的自尊。

阿飛主動攬下決鬥，給了他台階，他若是拒絕，未免太過愚蠢。

更何況，阿飛也是一位絕頂高手，是一個值得一戰的好對手。

江湖中每天都有決鬥，各式各樣的人，為了各種不同的原因以各式各樣不同的方式決鬥。

但決鬥的地方只有幾種。

荒野，山林，墳墓……

若真是不死不休的決鬥， 十次中必有九次是選在這種地方的——仿佛這種地方的本身，就帶著種“死”氣息。

夜已漸深，有霧。

呂鳳先白衣如雪，靜靜地站在灰色的墳碑前，在淒迷的夜霧中看來，就好像來自地獄的使者，要將“死”的信息帶給世人。

阿飛的劍法以“穩”和“準”為主，經過兩年時間的歷練，他的劍法更快，更狠，更穩，更準。

這是一個走出了另外一條路的阿飛，沒有林仙兒的禍害，沒有李尋歡的陪伴，他走出了屬於自己的路。

飛劍客就是飛劍客，從不是別人的附庸。

呂鳳先看來雖然只是隨隨便便地站在那裡，全身上下每一處看來仿佛都是空門，阿飛的劍仿佛可以隨便刺人他身上任何部位。

但空門太多，反而變成了沒有空門。

他整個人似已變成了一片空靈。

驀然，阿飛動了，以前的他一出手就要置人於死地，因此至少也得有七成把握，他才會出手。

現在，阿飛主動出手了，這一劍如同流星經天，殘破的鐵片露出了彗星劃過夜空的美感。

山林間的濃霧被這一劍分開，空氣也為這一劍讓開了道路。

這一劍實在是太快了，似乎剛剛拔劍劍鋒已經刺到了呂鳳先身前。

這一劍實在是太穩了，即便是林軒，也無法從旁觀者的角度找到破綻。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可對於高手而言，這並不正常。

唯有親身經歷，體味死亡的壓力，才能演化出千奇百怪的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