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布東京都地下的地鐵和下水道,掩蓋著陽世的罪行、積聚著大量的怨氣,本就極易滋生怨靈一類的存在。”
相比荒木宗介的驚歎,小鳥遊真弓倒沒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哪怕是最資深的除靈者,對於深入這類地方都極為避諱……”
轉過一處拐角,她目光微凝,指縫中現出數張符紙:“應該就在前面了。”
出現在兩人視線中的,是一扇臨時焊接、貼著封條的鐵柵欄。
鐵柵欄後方,是漆黑深邃、一眼看不到頭的人行通道。
黑暗之中,荒木宗介左眼金瞳如野獸般綻放著異樣的光芒。
而在那金色瞳孔深處,一縷純白的火焰時隱時現。
一回頭,小鳥遊真弓的視線便被他眼中的光澤牢牢吸住了,隻覺天旋地轉、不知身在何處。
“盡量不要和我左眼對視,我現在還無法控制這股力量。”
荒木宗介閉上左眼,喚醒了失神的少女之後,伸手指向了柵欄後方的某處……
“那裡……”
“四周的怨氣,在朝著那裡流動。”
怨氣的異常流動,說明那個方向有著能夠吸收、影響怨氣的存在。
小鳥遊真弓試著拉了一下鐵柵欄,卻發現紋絲不動。
“鎖住了嗎?看來要聯系地鐵公司的人過來……”
“哢嚓。”
她話未說完,那鐵柵欄已經被荒木宗介無情一拉,以淒慘的姿態讓出了足夠兩人通過的通道。
“速戰速決吧,今晚要盡量多提供一些‘服務‘……畢竟,我腰間這個粗壯的家夥可是很能吃的。”
一馬當先,荒木宗介毫不猶豫地進入了通道內部。
“……好吧。”
看著身旁如被扭成麻花狀、徹底變形的“公物”,少女挑了挑眉,無聲地跟在了荒木宗介身後,進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通道。
伸手不見五指的通道,從荒木宗介的左眼看去,卻明亮得宛如白晝。
小鳥遊真弓眼中偶有藍芒閃動,顯然也是有著某種加強靈視的秘法。
無聲前行之間,一排布滿暗紅鐵鏽的投幣式臨時寄存櫃,出現在兩人眼中。
這種寄存櫃,在日本的地鐵內隨處可見,無需驗證身份,只需要投幣、設置一次性密碼就能使用,大一點的連28寸行李箱都可以放下。
“發現屍體的,就是這個寄存櫃吧?”
看著這排被厚重怨氣包裹、鏽跡之中殘留著無法擦除的血跡的寄存櫃,兩人相視苦笑。
“……看來,警視廳的委托,也不是胡亂給的啊。”
原本以為會稍微耽誤一點時間、探尋一下怨靈蹤跡之類的。
卻沒想到,這裡面的存在,似乎根本沒有任何隱藏的打算。
“懂得隱匿行跡的存在,基本上是等級【壹】以上的怨靈或者怪異。”
小鳥遊真弓認真且細致地為“初次合法除靈”的荒木宗介解釋著。
“絕大多數的怨靈,都會在生命結束或者怨念凝聚的地方徘徊不去,並沒有隱藏自己的意識……”
“砰……砰……砰……”
似乎感應到兩人的接近,那一排十多格的儲物櫃,同時發出了密集如鼓點的撞擊聲。
就好像,有什麽東西,想要從裡面衝出。
“來吧,無論是什麽窮胸極餓的怨靈,就讓本除靈者(見習)荒木宗介,為你提供頂級的‘上門成佛’服務,費用只需付出你體內的白色光點就好!”
就在荒木宗介做好心理建設,準備和裡面的存在貼身肉搏一場時……
“守著孩子的我已經厭倦了。”
“過了盂蘭盆節後,雪紛紛落下。
”“孩子哭個不停,盂蘭盆節到了。”
“可是,有什麽可高興呀。”
“沒有新衣服,也沒有腰帶。”
“孩子總是哭,守著好辛苦。”
“一背就是一天,人越來越瘦了。”
“真想盡快走出去,離開這個鬼地方。”
一名女性磁性的聲線,哼唱起了一首悠遠而安詳的童謠,在通道裡反覆回蕩。
隨著歌聲響起,鐵皮儲物櫃隨即安靜了下來。
“哇啊……”
時不時,還能聽見細碎的嬰兒啼笑聲。
“這首歌很耳熟,好像是……”
“沒錯,是《竹田の子守唄》。”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聽出了這首膾炙人口的民謠。
《竹田の子守唄》,是以京都一個名為竹田的村落為素材,改編的一首民謠。
因其優美哀婉的曲調,以及各路樂隊的傳唱,隻用了三年時間就紅遍日本。
但因歌名和內容觸及了關於京都地區的部落少數民族的社會敏感問題,被日本政府從70年代封殺到了90年代,之後才重新開始被日本孩子們傳唱、收錄進各種童謠精選之中。
“快……快走……”
與此同時,兩人耳旁傳來了女子淒涼、斷續、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趁這孩子……睡著了……”
“請問,您在哪裡?”
感覺聲音的主人似乎沒有敵意,小鳥遊真弓嘗試著進行交流。
“我們……是來幫忙的……”
可是,對方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繼續哼唱起了,《竹田の子守唄》。
“我來吧,她在最大的那個櫃子裡。”
荒木宗介毫不猶豫地走向了那包裹著濃鬱怨氣的儲物櫃。
隨著他的接近,那儲物櫃上的怨氣,如同遭遇了工業用抽風機一般,飛速流入了他體內。
那低沉吟唱的歌謠,也越發無力、最後戛然而止。
“哇嗚!!!”
未待他走近,嬰兒淒厲的啼哭聲突兀地響徹漆黑的通道、反覆回蕩。
小鳥遊真弓身上的巫女袍無風自動,湧過幽蘭的靈力,自發抵禦起了這足以讓普通人跪地不起的啼哭。
“啪……啪……啪……啪……”
破舊儲物櫃的鐵門一扇扇逐個打開,反覆地敲擊在儲物櫃上。
猩紅的鮮血,從一格格的櫃內緩緩流淌,仿若數道小型瀑布。
無數暗紅的殘肢和內髒,如同陳列的展品一般,在每一格櫃內緩緩蠕動著。
“這個死狀,應該是之前那位受害者……”
看著這慘烈的一幕,小鳥遊真弓眉頭微蹙。
之前查看的案件資料和眼前的場景,在腦海中逐漸重合起來。
“所以,她是被這裡面的怨靈役使了嗎?”
“嘎吱……”
與此同時,最大的那一格足以裝下行李箱的儲物櫃,在令人牙酸的鐵鏽聲中,自行緩緩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