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這東西被紀伊德川氏藏在了這裡……”
見到那顆有著猙獰長角的骷髏頭,懸掛在洞壁上、剛剛將幾隻鬼怪擊落的望月澈,眼中紫焰翻騰,嘴角發出了獰笑:“哈哈哈哈哈……終於找到了,酒吞童子的首級!”
興奮之下,他右臂上的焦黑大幅蔓延、覆蓋上了半個胸膛的范圍。
酒吞童子,平安京時代大江山鬼王、伊吹大明神和人類之子。
據說,身負龍神血脈的他自伊吹山寺廟中長大,在大江山統領眾鬼、修建宮殿。
除了每日嗜酒如命之外,還喜好化作俊美少年,誘拐處女和兒童,將他們囚禁在山中為奴,生食其血肉。
由於酒吞童子身負神明之血,一身勇武乃當世鬼神巔峰,外加其手下眾鬼佔據了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的大江山脈丹波峰一段,哪怕是當時擁有安倍晴明、賀茂光榮、源賴光、智德法師、蘆屋道滿等強者的朝廷,一時間也無法奈何。
在大陰陽師安倍晴明通過佔卜鎖定位置後,由大將軍源賴光率領麾下“賴光四天王”渡邊綱、阪田金時、卜部季武、碓井貞光等人,喬裝迷路旅人、獻上“神酒”,待酒吞童子酩酊大醉、無力動彈時,才將他的首級斬下、封印。
“不,我們紀伊德川氏,費盡心力將這一位供奉在這裡,自然不希望他只是一顆首級……”
在眾人睚眥欲裂的目光中,德川芳年鄭重其事地將那骷髏頭端起,放在身前那巨大的無頭身軀脖子上。
“只有我這千錘百煉、足以重塑靈魂的畫藝,加上仙壽院神隱陣樞「佛前石缽」匯聚萬千人精血煉製的鬼神之軀,才能將其完美地復活!”
然後,他用足以折斷腰肢的姿勢、謙卑地180度鞠躬到地面:“恭請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降臨。”
隨著暗紅汁液湧動、包裹上那顆骷髏頭,一名身高三米、身披鎧甲、頭生雙角的紅發男子,逐漸浮現在望月澈和小鳥遊真弓眼中。
毫無征兆地,那紅發赤角、面生鬼紋的男子,睜開了眼。
“做得不錯……”
有若實質、無比狂放的鬼神氣息,自他身上衝天而起。
“吾酒吞會如契約所言,賜你德川家,永世榮光!”
他那對猙獰的血瞳,帶著讓人無法挪開視線的慵懶魅惑之意,掃視著四周。
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再臨!
隨著酒吞童子的出現,一股混合著水果和大米的酒香,在平台上彌漫開來。
“好甜……”
吸入一絲那彌漫的酒香,距離最近的望月澈臉色瞬間變得通紅。
這是一種甜美中帶著腐爛,讓人心馳神往、甘願墮落其中的熾熱甜美氣息……
“這、這是什麽……”
他隻覺天旋地轉、竟然連站立都有些困難,內心原本的鬥志也隨之瓦解。
仿佛身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地咆哮著,只要能讓人品嘗一口這東西,哪怕永墜地獄也心甘情願!
“這難道是……神便鬼毒酒?!”
這是何等的毒物,竟然只是一縷氣息,便有如此可怕的誘惑和腐蝕力!
“看來,還給吾準備了活祭品?這是……”
與此同時,身高三米的酒吞童子眉頭微皺,似乎聽見了什麽在意的話語。
血瞳一眨之間,他身影一閃,便到了望月澈身前。
“汝從何處識得……”
那粗壯得令人無法抗拒的手臂,已經箍在了望月澈脖子上,將他狠狠按入一旁的建築之中。
“……這是吾曾經飲下的,神便鬼毒酒的氣息?!”
隻這一下,望月澈壯實的身軀內,骨骼已經寸寸碎裂。
“難道,你是源氏一族的後人?”
神便鬼毒酒,據說是當初源賴光從神明化身處求取的,讓鬼怪無法抗拒、效果卻等同於“致死”的毒酒。
正是靠著這壇毒酒,人族才得以退治大江山眾鬼。
“不、不對,在你身上,吾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如同在市集審視待宰的雞羊一般,酒吞那猩紅而冷漠的瞳孔之中,倒映出望月澈絕望的面容。
根據箱根山出圖的德川氏典籍記載,仙壽院墓所內,封印著酒吞童子的首級。
原本望月澈帶隊前來,只是想要設法發掘此物。
卻沒想到,這紀伊德川家,不但暗中在此地設下了神隱,居然還成功重塑了鬼神之軀,復活了酒吞童子!
“我正好和這家夥有些前事未了,立刻把身體交給我……這是你唯一活命的機會!”
被酒吞童子捏在手中,骨骼寸斷、內髒衰竭、意識逐漸模糊之際,一道狂暴的聲音突然在望月澈腦中大吼起來。
“我茨木以大江山之名起誓,今日絕對不會趁機侵佔你的身體!!!”
“嘿,既如此,就信你這一次……”
使出最後一絲力氣,望月澈在腰間一拉。
“……反正,我也沒什麽好失去的了。”
“咣當。”
原本一直掛在腰間、從不見他拔出過的那柄破舊武士刀,應聲墜地。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汝緣何發笑?”
與此同時,被酒吞童子捏在手裡的望月澈,扭曲而癲狂地笑了起來。
“你不是好奇,他是如何識得那是神便鬼毒酒的?”
右胸那片焦黑,帶著血紅的紋理,無聲地蔓延上他全身每一寸肌膚。
“因為,為了尋回你這顆破腦袋,我可是將那絲毒酒的氣息,死死銘刻在了靈魂裡!”
嘴角內的鋒利細齒、狹長耳尖、額頭的一對紫色犄角……
“一千年了……哪怕只剩下了一顆腦袋……”
隨著望月澈全身紫炎衝天而起,與酒吞童子相仿的鬼怪特征,也開始在他身上浮現。
一道狂氣的聲音,與望月澈原本的聲音逐漸重疊,對身前的酒吞童子發出了仿佛跨越千年的嘶吼:“我總算是找到你了,伊吹!”
“喔?”
聽見這個聲音,酒吞童子微微一愣,就連手臂被那紫炎灼燒,出現一道道焦黑裂痕也渾然不覺。
“本以為只是一個繼承了稀薄血脈之力的劣等貨……”
一秒之後,他那有著赤紅鬼紋的俊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卻沒想到,正主的神魂竟然芶在手臂裡,連侵蝕掉這具軀體都不敢?”
一張銘刻在記憶中、滿是狂氣的臉,逐漸和手中“瘦弱”的人族重合了起來。
“久違了,吾友茨木。”